第一百七十九章 告别(2 / 2)

余烬之铳 Andlao 12225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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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毕竟熟悉我过去的人,似乎只剩下你了。”

洛伦佐抬起手,手里正拿着半截烧焦的朽木,其上还能看到刻下的字迹。

温彻斯特的残骸,这也是他返回科克街121A的原因之一,仔细想想,能让自己还有留念的东西也只剩这个了。

“047真的死了吗?我在莱辛巴赫号上,似乎看到了他,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

“你很清楚不是吗?你现在问我,只不过是希望我肯定你,把你仅有的那点幻想粉碎。”华生很了解洛伦佐的想法。

“所以还是死了吗?”洛伦佐有些无奈地问道,“还是没能好好告别啊。”

“两个意志交错在了一起,047确实以一种幽魂的方式存活了一段时间,但随着你找回失去的记忆,这也代表着你的意志完全地占据了这具躯壳,残破的意志也将彻底湮灭。”

“也就是说,我想起一切时,他就迎来了真正的死期是吗?”

洛伦佐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难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就像座冰冷的雕塑一样。

“我一直觉得死亡是一件很漫长的事,当最后一个记得047的人死去时,047才算是真正的死去,可仔细想想,死亡又是如此地短暂,只是一瞬间而已,没有什么吐血嘶吼、誓要战斗到死的豪言壮志,也没有什么深情地留念与告解,他就这么死了,一瞬间后只剩下痛苦的留白……”

“你需要休息,洛伦佐。”

华生突然觉得洛伦佐很可怕,倒不是之前那种怒火燃烧的恶鬼,而是一个浑身充满死气的亡者,浑身遍布着浓重的死意。

洛伦佐又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笑意地回答。

“我在休息,华生,你看多么难得的假日。”

火车带着汽笛声而至,在不久后又再次离开,旅人们提着行李,欢颜笑语,有人期待着旧敦灵的新生活,有人期待着旧敦灵之外的远方。

这是活生生的世界,两人与其格格不入。

“我这一个月想了很多、很多,我发现我和这个世界之间的联系很有趣,我想法发泄的我怒火,我想为我的朋友们复仇,所以世界回答我,只要根除所有的妖魔就好,我就那去做了。

杀光我见到的所有的妖魔。

可世界又告诉我,这样并不能为他们复仇,无论杀了多少的妖魔,它们还是会重新出现,我要摧毁它们的根源。

但妖魔的根源又是什么呢?”

洛伦佐低垂着头,自嘲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我就像个奴隶,命运的奴隶,我无法分辨答案的真假,也不清楚这样做之后,这一切是否能变成我预想的那样,没有人能告诉我这一切是否正确,我能做的只有遵从这一切,它让我根除妖魔我便去根除妖魔,让我摧毁根源,那么就去摧毁根源。

我没办法质疑,无论这样的途径是多么的可笑荒诞,但我只能愚昧地相信,固执地执行。

因为这是唯一的答案,我只能相信这一切。”

洛伦佐缓缓地抬起了头,用力地揉了揉脸,让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勉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该离开了,洛伦佐,你身上有我侵蚀留下的信标,我们会再见面的。”

华生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了,她不再看洛伦佐,闭上了双眼,眼底的炽白就此消散。

女人再度睁开了眼,她有些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紧接着她发现了自己身旁的这个古怪的男人,虽然他冲自己露出了一副和善的微笑,但女人还是有些慌张地跑掉,她也有些想不明白,但就像本能一样,她不想再留在那里了。

又只剩洛伦佐一个人了,但他倒没有多少失落的情绪,实际上对于这一切他早有准备了,他好歹也是个侦探,在这休息的一个月里,洛伦佐基本将过去整合的差不多了,一切在他的眼中无比清晰,只不过需要一个人确定这一切的真实性而已。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华生。”

洛伦佐突然自言自语道。

“我并没有活在谎言里,虽然这一切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但我并没有被任何人操控着,我都是凭着自己的本意去做的……这就是我想要的。”

洛伦佐的神情变了,颓废的眼底里燃起了熊熊大火,它从未熄灭过,而未来里也只会燃烧的更加疯狂。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愿望,这……也是我的愿望。”

为了黄金的时代。

尾声

英尔维格历925年。

“所以……那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伯劳坐在办公桌后享受着美酒与音乐,神情慵懒地问道。

作为净除机关安置在这里的秘密力量,伯劳以一个黑帮老大的身份出现在了下城区之中,砍出了一片天地,而这是他带领小弟们刚刚确立地位后的第二个月。

在净除机关的帮助下,伯劳的力量在下城区内疯狂渗透,并且以各种灰色产业暂时稳定住了这些暴戾的异乡人们。

本以为那些帮派会稍微忌惮一下这个新崛起的势力,下城区会迎来表面上的和平,可这样虚伪的和平持续了两个月便被打破。

“猛的不行啊!已经有好几个人被他杀了,不过他倒没有继续杀戮下去,只是说想见你。”一旁的小弟说道。

“见我?”

伯劳一愣,有些摸不清头脑。

“一个异乡人突然杀了进来,砍死那么多人就是为了见我?在搞什么啊!”

他有点想不明白。

“我们也不清楚,不过他现在已经来到了附近……是其他人透露了这里的位置,我们该怎么做?”

小弟再次说道,声音带了些许的颤抖,显然是慌了神。

伯劳的势力目前而言还算不上稳固,表面的和平下是长期和其他帮派进行秘密火拼,在这个小弟看来,这个突然到来的异乡人显然是其他帮派的手段,说不定借着这个幌子,下一刻就会有一群人包围他们的据点。

“慌什么!”

伯劳呵斥道,虽然如此,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拿起了那把银白的左轮。

“已经到附近了吗?”

“是的,我们的敌人在为他指路。”

“该死的。”

伯劳沉思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定出去看看。

随着旧敦灵的扩张,下城区异乡人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这座城市需要一个排放垃圾的地方,但又不能让这颗肿瘤危害到城市本身。

经过伯劳的努力和净除机关的支持,这样稳步发展下去,伯劳控制整个下城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在下城区呆了这么久,火拼械斗这种事也时有发生,但今天这一次伯劳总感到了一种奇怪的不安,令他忍不住想亲身去看看那个神秘的家伙。

走出地下室,乱石堆砌的之下是富丽堂皇的赌场,当然规模还算不上很大,伯劳还要在后续的时光里,一点点把其他帮派的生意抢过来。

不得不说,伯劳觉得当黑帮老大的生活要比在净除机关里工作要刺激多了。

他刚刚走出阴暗的隧道,赌场内升腾的旋律便停滞了下来,目光看去,那些赌客们都停了下来,守卫将手握在了枪袋上,面露警惕。

伯劳看向红毯的尽头,在大门处,异乡人逆着光,身影漆黑一团。

他身上有着多处伤口,有很多已经开始愈合了,看起来是从别处留下的,衣服破破烂烂,脸颊被杂乱头发所遮掩,整个人都臭烘烘的。

这样的异乡人很常见,他以各种奇怪的方式偷渡到了旧敦灵内,就像流浪汉一样狼狈不堪。

可不同的是,这名异乡人身上背着一具沉重的匣子,手里还握着一把染血的霰弹枪。

伯劳眼神凝重,感到了些许的压力。

异乡人就像刚从某个战场走来一样,身上散发着暴戾的杀气与恶意,恍惚间伯劳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人类,而是某种有着人形的怪物。

“大家让一让,让我和这位先生好好谈一谈。”

虽然压力巨大,但伯劳还是保持着冷静,他拍了拍手,示意其他人离开,转眼间这附近只剩下了他与这名异乡人。

伯劳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们说你想见我。”

异乡人站在原地,僵硬地点头。

“杀完人见我?很有趣。”

桌底下伯劳已经抓紧了丧钟,作为老大他需要保持镇定与优雅,同样他也需要狡诈来保护自己。

“他们想杀我……所以我杀了他们。”

异乡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时不时还带着停顿。

“那么你见我,是想要什么?”伯劳再次问道。

异乡人突然沉默了下来,脸上突然涌现了些许的痛苦,他捂着头颅,试着思考,可破碎的意识却带来无比的混乱。

“生活,新的生活,他们说下城区只有你能给予别人新的生活。”

过了很久,他似乎想起了原因,缓缓说道。

这是另一个人的愿望,他一直渴望来到这里,在旧敦灵过上幻想里的生活。

所以他这一路碾过来只是为了这个事?

伯劳很想大声骂出来,他还以为是有人雇凶杀他,他都准备好死战等待援军了,结果居然是这么一件事。

不过也看得出来,这个诡异的异乡人对于这件事真的很执着。

“一个在旧敦灵生活的合法身份吗?确实,下城区里只有我能做到。”

作为背靠净除机关的黑帮老大,在这方面伯劳可是专家,与其他人所能做的不同,伯劳给的可都是正经的正式身份,可以通过官方审核的。

伯劳从容了起来,当得知异乡人想要什么之后,接下来的谈话便简单多了。

“那么你能支付代价吗?新生活可是很昂贵的。”

“我可以帮你杀人,我很擅长这件事的。”

异乡人的带着杀气回答,他没有钱财,也没有什么值得交换的东西,他能做到的只有杀戮,无止境地杀戮。

“杀人?这确实令人有些心动。”

伯劳犹豫了一下,他确实需要一批杀手去解决那些该死的仇敌,只有这样他才能将下城区完全地掌控在手中。

这样想着,随后仔细地观察着异乡人。

从他能安然无恙地走到这里来看,他确实有着不俗的杀伤力,不过这样的人伯劳也见过很多,他们大多都是伯劳的工具,在消耗殆尽后,便如野狗般死在了污水沟里。

伯劳微笑了起来。

“嗯……可以,不过新生活的话,是要和过去说再见的,你能做到吗?”

“说再见?”

“是啊,新生活,一切都是崭新的,你过往的一切都会被扫进角落里,作为另一个人侥幸地活下去。”

异乡人微微发愣,脑海里回想了起了种种的混乱,燃烧的大火破碎的尸体,一个又一个倒下的身影。

这一切是如此的糟糕,令人悲伤,他试着遗忘,可却止不住地想了起来。

如果可以忘记这痛苦的话。

“当然可以了。”他回答。

“那么我可以问问你在旧敦灵想做什么吗?总不会是来体验什么生活的吧?”

伯劳对于这个异乡人蛮感兴趣的,接着问道。

“做什么……”

异乡人一时间迷茫了起来,他只记得自己要来到旧敦灵,对啊,自己为什么要到旧敦灵来的?他有些记不起来了,隐约地想起这似乎是某人的愿望。

至于做什么的话……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他鬼使神差地回答。

“侦探,我想当个侦探。”

“嗯,蛮有趣的。”

伯劳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异乡人居然想当侦探,按照以伯劳对他的短暂观察来看,这个家伙是天生的杀手啊,怎么都和侦探搭不上边。

“那么,你的名字呢?异乡人。”

“名字?”

“对,名字,人都有个名字,你不会没有名字吧。”

“名字……”异乡人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几个数字,他也不清楚这些数字的意义是什么,但还是念了出来。

“0……42。”

“数字?这是什么?数字可算不上名字啊,异乡人。”

“不算吗?那……名字是什么?”

异乡人尽力思考着“名字”的含义,可随着他的思考只是引发了剧烈的痛楚,意识被不断地割裂着,他记得自己似乎是个叫042的人,但紧接着另一个熟悉的脸庞与自己重叠了起来,渐渐地他有些分不清了自我。

【我想去看看那个美好的时代,没有悲伤的时代,没有妖魔的时代。】

突然的声音在脑海里回想起来,异乡人模糊地看到了一片金灿的天空,将一切都浸染成了神圣的鎏金色。

可耳边却奏响起了怪物们嘶吼与剑刃的崩鸣,仿佛他正聆听着某场来自地狱身处的战争。

【一个侦探事务所,有兴趣给我当助手吗?】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微笑地询问着,规划着并不存在的未来。

这是一个简单渺小的愿望,藏在异乡人灵魂的最深处。

混乱的一切就像洪流一般吞噬了他,破碎的边缘反复切割着。

愤怒,恐慌,哀恸……

如果说……一定要有一个愿望的话。

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神情痛苦,勉强地张开嘴,就像张开獠牙的野兽,又像学语的孩子一样,声音笨拙沙哑。

“洛……洛伦佐。”

“什么?”

伯劳有些没听清。

“我的名字是……”

碎裂的意识被重新拼凑了起来,灰蓝的眼眸渐渐地有了光芒,他看着伯劳,身后逆着落日的余晖,云海里燃烧起的金色的焰火。

异乡人眼瞳里带着欣喜与悲伤,他握紧了手中的温彻斯特,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洛伦佐·霍尔莫斯。”

第四卷 破碎之路

序幕 新未来

窗户被强风推开,噼里啪啦的声响接连不断,就像有数不清的手在用力地敲打着,在这诡异感下,冷彻的寒意涌入室内,带动着烛火剧烈地摇曳了起来。

天地间都是灰蒙蒙的,无尽的暴雨从翻滚的乌云之中坠落,猛烈地击打在了港口、海面、船只之上,浪花不断地涌动着,携起海水拍击在甲板之上。

这次的雨季的降水量比历年的要猛烈太多,在这遥远的雷恩多纳港口之上,外面的世界就像在经历一场末日,锚链被拉紧,数不清的船只就像浮叶一般,被随意地裹挟推动着。

不过外面这恶劣的情况难以影响到船内的一切,昏暗之中,闪动的火光将人们的脸庞映照出了残酷的剪影。

老人微微抬起头,看着长桌尽头,那个令人感到有些不安的客人。

他正戴着一张冰冷漆黑的面具,其上用着灿金色涂抹着轨迹,就像件完美的工艺品,整个身体则被笼罩在了漆黑的长袍之下,宽松的布料下,难以从身形来分辨出他的情报。

“好久不见啊,弥格耳枢机卿。”

面具之下发出了模糊的声响,他向着长桌尽头的老人问好。

“劳伦斯教长?”

弥格耳有些狐疑地问道,虽然这次会面已经提前做好的联系,可他记忆里熟悉的劳伦斯是不会戴上面具的,他对于这面具之下的真实身份感到疑惑。

“是我。”

“那么为什么不摘掉面具呢?”

“面具之下,不过是另一张面具而已。”

劳伦斯回避着弥格耳的问题,实际上除了疫医外,没有人知晓劳伦斯新生之后的面容,也是在那之后无论去哪里,他都戴上了面具。

“那么,你不愿摘下面具的话,你又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自己呢?”

弥格耳神情充满了警惕,他所带领的流亡者一直在遭受着来自新教皇的追杀,为了反攻新教皇,他需要那本可以改变局势的《启示录》,故而他派遣了雪耳曼斯抵达旧敦灵。

可在几日前他从秘密渠道得到了雪耳曼斯的死讯,而在这之后,从雪耳曼斯得到的情报来看,劳伦斯早就在神诞日前,便死在了与净除机关的交战之中。

如果劳伦斯早就死了,那么自己眼前这个面具人又是谁呢?如果他真的是劳伦斯,他又是怎么伪造了自己的死亡呢?

弥格耳无比地警惕着,劳伦斯便是引发圣临之夜元凶之一,更不要说他本身就是猎魔人。

劳伦斯沉默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了窗外,暴风雨的尽头。

随着他到来此地,疫医的行动应该也开始了,在劳伦斯的布局下,无论是雪耳曼斯还是新教团,他们都被劳伦斯操控在手中,那封由秘血书写的信件,凭借着信息差,轻而易举地将所有人玩弄在了手中。

想必此刻黑山医院内已经掀起了局部战争,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着。

“证明吗?这种事可太简单了。”

劳伦斯说着,从漆黑的衣袍下取出了什么,紧接着将它放在长桌上。

寂静里,室内只剩下了窗外的风雨声,紧接着有沉重的喘息声响起,弥格耳注视着劳伦斯身前的那本书,眼瞳一点点地紧缩了起来,直到从冷静变成了狂热与惊恐。

那是一本书,一本十分朴素的书,外皮是用什么类似皮革的材质包裹着,整体看起来十分古老,就像刚刚从某个挖掘地里开采出来的文物一样。

弥格耳只能坐在原地远远地望着它,更多的细节难以分辨出来。

“这……这是……”

“《启示录》。”

面具之下劳伦斯的声音带着钢铁的混乱,听起来就像机械一样,沉闷躁动。

“不用怀疑它的真假,虽然你没见过《启示录》,但你内心的感觉不会欺骗你的,对吗?”

劳伦斯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弥格耳则没有回话,他那平静的面庞早已微微扭曲了起来,仿佛自己身前摆放的正是什么邪异之物,死死地抓住了他的眼球,让他难以挪开视线。

与此同时,内心浮起了种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粘稠油腻的东西在胃部翻腾,冰冷的无形之手正在一点点地抚摸着自己的脊柱。

心内的阴暗面在此刻被不断地放大,弥格耳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心跳已经不由地加速了起来,伴随着野兽般的喘息声,汗水布满了他的额头。

“将……将它收起来吧。”

老人用尽全力将视线挪移到了一边,劳伦斯说的没错,这就是《启示录》。

福音教会对于《启示录》的保护并不严密,因为其本身便是一个可怕的侵蚀源,带着强大的模因污染,凡人面对它,就如弥格耳一样,会被引诱陷入疯狂,哪怕是意志坚定的猎魔人,也会在翻阅它的同时,因为那被诅咒的知识所杀死。

它自身的性质便是最好的防御,但却被劳伦斯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夺取了过去。

“那么,你要做什么呢劳伦斯?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流亡者而已,对于拥有《启示录》的你而言,我们这些流亡者没有什么价值。”

弥格耳虽然渴望这份力量,但他对于现状的认知很清晰,他很清楚自己对于劳伦斯毫无价值。

他甚至没有什么抢夺《启示录》的欲望,面对这个曾为教长的猎魔人,弥格耳远比他人清楚劳伦斯的强大。

弥格耳或许能号令那些仍在信仰着他的信徒,但那些身为凡人的信徒在猎魔人的面前毫无威胁力,只会像牲畜一样被随意地宰杀着。

“不,弥格耳,你还是有着些许价值的,不然你也不会活到今天。”

劳伦斯并不着急表露自己的目的,面具下的目光仿佛是看透了弥格耳的内心一般。

“而且你也是在期盼着什么,对吧?不然你也不会亲自来见我,如此危险的我。”

弥格耳沉默了稍许,期间只剩下了窗外的风暴声,但很快沙哑的笑声响起,弥格耳收起了脸上的慌张与惊恐,正视起了眼前的面具人。

“我开始相信你是劳伦斯了。”

这是一次危险的会面,作为流亡者的首领,弥格耳很清楚自己人头的价值,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来了,见一见那本该死去的劳伦斯,亲身冒险步入这危地之中。

“你想从我这里取得什么呢?劳伦斯。”

弥格耳质问道。

面对弥格耳的质问,劳伦斯倒不急于回答,而是说起了别的。

“知道吗,在我拥有《启示录》的这段时间里,我用了很大的代价,才勉强地得到了其中极小部分的知识。”

“比如?”

弥格耳被劳伦斯的话被吸引起了兴趣。

他虽然曾经贵为枢机卿,但说到底他只是个凡人,并不具备阅读《启示录》的能力,即使是远远地窥见那本书籍的样子,他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被侵蚀影响的感觉。

福音教会阅读《启示录》的先决条件有很多,但最终的目的都是保持理智,直到他把理解到的信息传递下来。

在因圣临之夜导致信息断代后,对于侵蚀有抗性的猎魔人便是最适合的阅读者。

“比如……比如这本书的本身。”

很意外,劳伦斯把话题引到了《启示录》的本身上。

“人们都追逐这本书所蕴含的知识,可却从未在意过这本书本身的奇特。”

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书籍那粗糙的表面,流逝的时光在其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疤与痕迹,凹凸的触感是如此的清晰,就像微缩的山峦一般。

“这是人皮制成的,弥格耳,整本《启示录》都是由人皮制作而成的。”

这是普通人听到会发抖的话语,但在劳伦斯与弥格耳这两个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面前,这样的情报平常的不行,无法触动任何一人的神经。

“所以呢?仅仅是用人皮制作而已,我们做过远比这残酷的多的事。”弥格耳回应道。

“别着急,听我说完……这是一个你很熟悉的故事,只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我突发奇想,对其有了一个新的解释。”

劳伦斯继续说着,这是个在他脑海里被一点点拼凑起来的故事,隐秘的故事。

“还记得《启示录》与《福音书》的起源吗?在那个妖魔横行的黑暗时代里,那些不忍恐惧的人们得到了神谕,朝着北方前进,在不知道多少年后,他们从那遥远的土地里,带回了神赐予的知识。

他们以此建立了福音教会,成为了最初的圣徒。”

“我当然知道,你究竟想说些什么呢?”

弥格耳的眼中依旧充满了疑惑,作为枢机卿的他,对于这个故事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几乎要深刻进心底了一般。

劳伦斯先是沉默了起来,他回想起了自己潜入静滞圣殿时,遭遇缄默者的一切,他隐约地感受到了什么,一根难以察觉的线,把这一个又一个的疑团连接在了一起。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带回的《启示录》是人皮制作的呢?”

劳伦斯的目光落在了朴素的《启示录》之上,他就像不受侵蚀影响一般,面具下的眼瞳无比的清澈。

“如果说,是神利用人皮书写了这些禁忌的知识,这是不是可以证明所谓的‘神’是真实存在的呢?

还是说是那些最初的圣徒们找到了什么,利用人皮将这些东西记载下来?

是否说,我们眼前的这本《启示录》只是某个东西的副本呢?”

“这些只是神话而已!”

弥格耳不知为何,他居然因劳伦斯这些简单又疯狂的猜想感到恐惧,就像有什么邪异的东西要来了一般,他厉声斥喝着劳伦斯,打断了他的话语。

劳伦斯没有生气,他反而像是被弥格耳启发了一般,声音里带着诡异的欣喜。

“是啊,这一切都只是神话而已,可这样的神话又是谁最初诉说的呢?而且证明这神话真实性的东西,此刻不就摆在我们眼前吗?”

漆黑的面具之下发出了令人颤抖的笑声。

“你看,弥格耳你也不相信什么神,对吧?不然你也不会说出什么只是神话而已,你很清楚的,这些东西不过是骗人的东西而已……那么抛去那些修饰与信仰的粉饰,‘神话’它原本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他轻轻地抚摸着《启示录》,窗外的暴雨更加激烈了起来,狂风令整艘船只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室内的感受则更为强烈,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一般。

“这一切不是凭空出现的,这一切都应该有着一个根源,神话的起源,《启示录》的起源,我们的起源。”

劳伦斯抬起了头,两人对视着,弥格耳能看到,在面具下那漆黑的深渊里有炽白的焰火在缓缓升起。

“弥格耳,《启示录》、福音教会、身怀秘血的我便是这一切最完美的证明,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在神话里,圣徒们所得到启示的北方里,那里有着这一切的源头。”

凌冽的寒风卷积着冰冷刺骨的雨水灌入室内,燃烧的烛火在这一刻都逐一熄灭,陷入无尽的黑暗里,黑暗里弥格耳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劳伦斯,他现在意外的冷静,又或许刚刚那些糟糕的表现都只是他的伪装而已。

弥格耳在黑暗里发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劳伦斯,明明你已经拥有了至高的权力,随时可以组建新的猎魔教团,暗中统治着人们,为什么还要固执地追寻这些早已被人遗忘的东西呢?”

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自己这么不择手段,如此残忍疯狂。

这是因为……

“因为我看到了未来,弥格耳。

一个无比遥远的未来,一个糟糕透顶的未来,所有人都会死的未来。”

“所以呢?”

劳伦斯的话语一滞,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老人的脸庞,或许便是在那时两人出现了分歧,最终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怀念只停顿了一瞬,面具之下的脸庞露出了微笑,嘴角几乎要撕裂开,就像那噩梦中的厉鬼一般。

“所以我要拯救这个世界,弥格耳。”

男人站了起来,抓起《启示录》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改变这……绝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