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妹抬头看向周玉奴的房间。自从卞桯那件事之后,周玉奴感觉像变了个人,变得沉默了。没事时,总是躲在房中不出来。即便是有她的节目,她也是临上场了,才出来,演奏完了也不会在台上多留一刻,立马抱着琴就回去了。
花弄影找她,她总是借口头痛脚痛身子痛,反正以各种不舒服为理由,闭门不见。
宋小妹看在眼里,知道这是偶像包袱所致。一个人经常被人捧惯了,拥有一大群的粉丝和拥护者,平时在别人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就像天上的神仙,遥不可及。一旦有一天,忽然间做错了一件事,或者摊上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就感觉立马从神坛跌落下来,变得跟凡人一样。在她看来,别人会想“哦~原来你也不过如此,真的好失望啊!”其实吧,可能会有人有这样的想法,但大多数人其实是没有功夫去想这些的。
周玉奴的偶像包袱佷重,她很在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平日里有多清高,现在就有多别扭。
“昨日里,还弹错了曲子……也不知怎么的,近一个月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有人小声议论着。
一旦有人打开了某个八卦的点,就跟野火春风一样,一下子话题就围绕着这个八卦了。
小樊楼的姑娘们对周玉奴一般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都知道她的性格脾气,说话冷冰冰的。也就只有花弄影,能与她正常说话。所以平时几乎大家都是对她尊敬、艳羡,但没法深交。虽然都住在小樊楼,却感觉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宋小妹搓着铜丝,耳朵听着八卦。她对于周玉奴的认识度也是浅浅的。这次大家一起做手工,才知道周玉奴其人的过往。
原来,周玉奴也是被官卖的女子,祖籍华亭,原是一个进士的女儿。其父周章三十七岁才中举,不过当时官职都满了,每年进京都被劝回老家等候,这一等就是三年。四十岁那年,华亭府将他的名字上报了上去,上头回复说有个候补。周章想着发官后反正要在临安居住,于是干脆带着女儿周玉奴和小儿子周垚,收拾收拾行囊,爹仨一起来到了临安。
谁知到了临安,交不出银子给办候补的官员。衰的是,叫周章的不止一个,还有一个叫周章的替补行了贿,于是办事的官员就把空缺给了他。气得周玉奴的爹吐血三升,在吏部门口骂了一天一夜。骂朝廷官员的,比如宋小妹,骂礼部尚书被抓,传言要拆了殿前司盖茅房被抓。在一些人看来,这些就是不稳定因素,是制造社会动乱的一部分。
周玉奴的爹也是,性格太刚太烈,骂人骂到了部分利益者的颜面,因此对于他的惩罚,要比宋小妹的严重。于是被革去了进士,朝廷永不录用。周章一听,那还了得,写了满满一长串的状纸,想去告御状,结果人还没走出客栈,就被皇城司的抓住,丢进了大理寺监狱。
然后也不知怎么的,被人冠了个“触犯天子龙颜,辱骂朝廷命官”的罪名。祸及了一双儿女,女儿周玉奴被贬为乐籍,收编至乐坊;儿子周垚被流放,不过据说在流放途中,受不了虐打,半途跑了。
周玉奴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子,无端之祸,被困在乐坊中。她性格有点像她的父亲,高冷孤傲,根本不配合乐坊的调教,因此也没少挨鞭子。有一次大冬天的,被人强行押到西湖边的画舫中,因拒绝陪酒,被金主丢弃在冰天雪地中。如非花弄影经过遇见,将其救下,她就会成为西湖中的一缕孤魂,香销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