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走,可是得走。
明筝的东西不多,她把自己的衣服都和陆筠的衣服挂在一起,多余的一件都没带走,她想,她还是会回来的,干嘛带走那么多东西。
要走的那天,陆筠一早起来给她煮了一碗面,她吃完了,吃饱后,看着陆筠帮她拿背包,率先走在前面。
陆筠还给她家里的钥匙,代表着她是可以随时回来的,他不会走,就在这等着她。
明筝眼眶都红了,她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哭,又不是再也不见了,可忍不住,临上车前,还是哭了出来。
陆筠是送她到镇上的长途客车站坐车,车站里人来人往的,明筝也顾不上形象了,抱着他不肯撒手,眼泪浸湿他肩膀上的衣服。
陆筠温柔摸她肩膀,安慰她说道:“没事,等你放假我去接你。”
明筝说不出话,一度哽咽。
陆筠帮她擦眼泪,不是第一次擦了,动作熟练,他说:“回去后乖乖念书。”
明筝缓和了会,窝在他怀里,低声说:“那我很想你怎么办?”
“放假过来。”
“可要是忍不住呢?”
“……”陆筠咳了咳,“别总看那些东西,对你发育不好。”
明筝一下子噗嗤笑出声,又忍不住仰起头亲他下巴:“陆筠,你也要好好的。”
陆筠不习惯这么多地方和她亲密,但是也没有拒绝,更多是无可奈何。
“嗯,我等你。”
明筝到底踏上了回江城的车,她来的时候是被明仁凯派人开车直接送回来的,这次回江城,意义不太一样了。
她心里有了牵挂,也有了陆筠,不能再任性,要为以后做打算,也要要乖乖听他的。
陆筠送走了明筝,回到空落落的家,忽然觉得家里没了生气,少了很多东西。
陆筠给陆河找了一个好一点的墓地,把之前给陆河做手术的钱买了墓地,让他也有一个真正能稳定下来的地方,不再跟着他四处漂泊。
这也许对陆河是好的,他也不用再吃苦了。
陆筠把明筝送走后,他的日子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每天更忙了,他更拼命干活,白天去工地,晚上在家做木工,接了很多木工单子,没日没夜的做,他不让自己有时间静下来,一旦静下来,就会想起以前的事。
还有陆河。
他这辈子都会活在内疚里。
明筝不清楚陆筠一天到晚在做什么,她回到学校也很忙,落了很多功课,考试也没考,她欠下那些考试,老师都找来了,让她补上,不然就没成绩。
她想早点回去找陆筠,每天都在复习,在周围人看来,觉得她变了个人似的,之前的明筝从来不会老老实实看书考试,上课都在睡觉的,大家还说过她是怎么考上来的。
明筝回到学校住,和方随一起,方随帮她复习,两个人去哪里都结伴。
白天明筝上课,晚上她就去逛操场,想和陆筠打电话,每次没说几句,他那边就说不打扰她休息,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明筝没脾气,又不能和他反着来,就乖乖听话,挂了电话,她没地方去,就在操场的台阶上坐着走神。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眼皮也在跳,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
再临只是个小地方,风景挺好的,就是小地方,人口少,陆河在医院跳楼那事闹的不算小,当地人都传开了。
而陆筠也被人议论不止,他自己本人没所谓,可以当做没听到,他庆幸,还好明筝回学校了。
渐渐地,司微跑去医院找陆河的事也被传开,说她看上了一个脑子有精神病的傻子,所以大晚上还去医院看那傻子,也不知道背地里是不是都上过床了,不然怎么对一个傻子那么上心。
这事逐渐传得妖魔化了,司微家里人都听到了这个传闻,因此还骂她不要脸,这下好了,名声全坏了,以后谁还跟她在一起!
小地方的人爱面子,司微爷爷以前又在镇上的小学教过书,怎么着也有名气,司微传出这种负面消息,对她一家都有很大的影响。
司微一改往日开朗性格,变得沉默起来,她任由别人说,也不解释,反而在家该干嘛干嘛,就不出门而已。
司微爷爷还问过她,那天晚上到底去干嘛了。
司微说:“没干嘛,就是给陆河送几本书,我陪他一个人无聊,又那么可怜。”
“你以为你的托词我会信?你会同情一个傻子?他跟你什么关系,你就可怜他?”
司微干脆闭嘴不说了。
陆筠在工地干活,司微从别人口中得知后第一时间找机会溜出去找他。
九月份烈日炎炎,陆筠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干活,工地又脏又乱,而且很吵,到处都是灰尘和钢筋水泥,司微来的时候,陆筠和几个工友在一边阴凉处休息。
他在抽烟,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这是陆河出事之后,司微第一次见到他。
一个小姑娘跑来工地找男人,自然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尤其找的还是陆筠。
边上几个男人就朝司微吹口哨,司微有些无助,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走到陆筠跟前,喊他:“陆筠哥。”
陆筠不太想看到她,可这会在工地,人鱼混杂,怕司微一个人不安全,他还是跟她走到一边说话。
走到很远的地方了,司微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说:“你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
陆筠挣脱开了,轻飘飘地说:“你来这找我有什么事?”
司微见他还是这么冷漠,弯唇笑了下:“我想见你,就来找你了。”
陆筠皱了下眉,说:“我心里有人了。”
“我知道,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但是明筝她家人不会同意你们的,她爸不是把她带走了吗?”
陆筠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说的,我和明筝奶奶很熟,经常去他们家,听说的。”
陆筠面无表情,司微也不知道他信不信,便赶紧岔开话题:“我知道陆河死了,你很难过很伤心,但是你缺钱,我可以帮你的,我叔叔家需要做屏风,他们家也要装修,我可以介绍你……”
“够了,我不用。”
“那你在工地干活吗?”
“我在哪里干活不关你事。”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越是这样,司微越是不甘心,她不服气,为什么他可以喜欢明筝,就不能看她一眼,她也不比明筝差,无非明筝家比她家有点钱而已,那又怎么样,明筝已经被逐出家门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她还帮了他的,她一手促成陆河的死亡,他也不用那么辛苦。
可这件事她不能说,好不容易洗脱了所有嫌疑的。
陆筠也不喜欢她三番两次纠缠过来,这次挑明了,说:“你别再来找我,以后都别来,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司微知道他狠心,没想到这么狠心,她没皮没脸往他这凑,同样的做法,为什么明筝就可以,她不行?
“陆筠,你难道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我的损失谁来赔偿,陆河拖累我的名声,害得我现在走到哪里都被人议论,我是一个女孩子,名声被毁,我以后怎么办?”
陆筠侧目看她一眼,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司微见他停住,深呼吸一口气,说:“我看陆河可怜,买了一些礼物给他,他说一个人在医院害怕,没人陪他,他都这样说了,我看他可怜,所以那天晚上就去医院看他,给他讲故事,就因为这件事,他自杀了,我被警察叫去录口供,也不知道谁把这事传了出去,别人都说我跟他有一腿,陆筠,你教我,我要怎么办?”
陆筠也不知道有这事,怔了半晌,说:“陆河不是这种人。他不会。”
司微笑:“他不会,他是不会,那你呢,觉得我为什么要去找他,我想拉拢他来讨好你吗?”
陆筠:“……”
“陆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明筝,我很久之前就看出来了,但是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为什么我要受这种苦?我以后怎么着男朋友,你让周围的人怎么看我们家?”
陆筠沉默许久,似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说的不像是假的,没有女孩子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
司微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我要是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也就不靠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