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给自己弄了碗提神醒脑的汤，加大了剂量。

第二天上午的试卷，药考、绘图，我几乎不用再苦苦思索，在看到问题的瞬间，脑海里立马就会跃出答案。

我奋笔疾书，重新成为了第一个交卷的人。

这次交流会的参会名额非我莫属。

离开考场前，我看了魏姝最后一眼。

这两年的所有考核，她都是第一个交卷，答题行云流水，丝毫没有阻碍。

可是今天，她变了。

她很久没有皱过眉头。每写几个字，她都要停笔一会儿，贼眉鼠眼左顾右盼，似乎越来越焦虑。

从倒数第一名一跃成首名，从无人在意到众星捧月，她靠系统外力轻松获得一切。

我曾经以为这都是她努力所得，真心为她高兴。

看着她取代了我曾经的位置，我只是恨自己，为什么要生那一场病？

却从来没想过，那都是她从我这偷走的！

已经交卷的人在廊下讨论着试题内容。

魏姝猛然抬头，三十二个考位，只剩下她一个人，急急忙忙的交了试卷。

她应该察觉到了。

看了我一眼，眼底情绪不明，转身就要往宿舍走。

却没走成，被人拉住了手腕。

小师妹是魏姝的迷妹，每次考核后，都直接把魏姝当作满分答案参考。

她抱着魏姝的手臂问：「魏姝姐，辨药的第二题，是桔梗还是西洋参呀！」

魏姝愣了一下，「西洋参吧」

小师妹和廊下同时响起不少唏嘘声。

我开口：「我觉得是桔梗。」

「断面不平，环棕色，确实是桔梗！」我循声望去，是上次为我讲过题的师妹，她叫三七，才来上课不久，所以面生。

但她出身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老师对她评价极高。

魏姝丢下一句：「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可能记错了」后就急匆匆走了。

魏姝小迷妹看着我和三七：「你们就是运气好，等下午考核，魏姝姐一定是最棒的那个！」

其他人也散了，独留我和三七大眼瞪小眼。

「原来你就是他们口中的二师姐，好像没有那么笨啊！」

三七率先打破沉默，可我只能无奈一笑。

魏姝病了，听说已经去医院了。

下午的考试内容是切身问诊，考望闻问切四项。

这一项课程的缺失，是通过记忆和背诵无法弥补的，我的表现自然不尽如人意。

我看着老师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里总不是滋味，愧对老师对我从小的教导。

没有出事前，老师待我比对魏姝还要好。

出事之后，对我的态度大变，但其实我不怪他。

因为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怪我。

他只是为我痛心，惋惜。

他和我一样，都不能接受我从那个天之骄子，变成连穴位都分不清的白痴。

他虽然气急时总说要将我逐出师门，可就算魏姝不为我说话，他也只会补骂我一句「坏徒弟，真不让师父省心！」

老师从不让我们叫他师父。

说我们只是学生，他只是开了个学堂，传授我们知识。

若要收我们为徒，要求会更加严格。

得先过了他的关，行过拜师礼之后才算是徒弟。

所以那句「师父」，是他对我的肯定，也是我最好的定心丸。

晚饭前，老师宣布大考成绩。

魏姝已经从医院回来，脚上缠着绷带。

首名变成了三七。

我的名字在及格那一列。

魏姝再次回到了最后一名的位置。

老师当着所有人的面肯定了我的努力，表明对我寄予厚望，让我继续加油。

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呵责魏姝，

「你最近都在干什么？上课走神，小考出错，整日就知道跟苏家那小子鬼混，现在连大考都出纰漏！」

「拿到第一后就飘了？你所学的不过千分有一，就开始懈怠了！」

「再这样下去，你让我怎么放心把杏林堂交给你？」

魏姝小迷妹为她的师姐找理由，

「姐姐是因为没能参加下午的考试，所以才得了最后一名，等下次大考她一定能拿回首名！」

小师妹这句争辩，无疑是火上浇油，老师气不打一处来，

「还想争首名？拿什么争，拿你那一塌糊涂的卷子吗？！」

她逃下午的考试，就是为了掩饰上午考试不佳。

这下，魏姝的脸面直接被撕得粉碎，脸垮得不像个样子，把小迷妹都吓到了。

老师拂袖而去，出门之前对我说了一句：「明天下午三点出发，不要迟到！」

所有人都发出羡慕的声音。

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开始看到回报了。

这个交流活动，老师从来没带学生参加过。

好多人上来围住我，说着羡慕我能去见大世面。

要是有机缘认识中医界的大佬，可得记得拉他们一把。

三七穿越人群，抬手覆上我的脸，温声道：「明明是开心的事，怎么还哭了？」

我这才发现眼睛不断有热泪涌出：「是，就是太开心了！」

三七笑着安慰我，我抵在她的肩膀上哭着平复心情。

余光瞟见远处的魏姝，眼里划过一丝恨意。

晚上睡觉之前，魏姝照常递给我一杯牛奶。

这杯牛奶好像加了蜜味甘甜。

我接下放在床头，当然，一口也没喝。

我满脑子都想着，明天就可以去参加那个学术交流会了。

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

本以为我会激动的睡不着觉，可是不到九点，睡意沉沉来袭。

6

我定好了闹钟，从23:30开始，一分钟响一次。

可我没有在零点前被闹钟吵醒。

也没有在第二天早上七点，被生物钟唤醒。

而是在早上九点，被师娘叫醒的。

手机就在枕头底下，满屏的闹钟响起又自动关闭的提示。

连续睡了十二个多小时，我却还是像没睡饱。

大脑又像之前一样，一片空白。

不好！

没熬到午夜十二点，我提前睡着了。

我捶打着脑袋，只剩下懊悔。

但这次只忘了大半，也算给了我一点点安慰。

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下午的学术交流会。

我迅速起床，买票，收拾好行李，然后出了宿舍。

今天上午没有课程安排，是专属的答疑时间。

我坐在角落里，看着百草图集。

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或者说，不会有人想到来找我解惑。

首名才是首选。

最后一名的魏姝自然也是无人问津，坐在另一个角落。

我正看着书，两只拳头伸到了我的面前，摊开。

「弄弄，这两个我分不清了，你能教教我怎么分吗？」

魏姝的声音很大，吸引了不少目光。

如果昨天的我，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分清楚它们。

可是现在，我甚至不知道是哪两种相近的药材？

魏姝见我沉默，说道：

「我看你的答案是对的，所以想着向你请教，你不会根本分不清吧？」

我满脸通红，不知作何解释。

「那你的试卷都是蒙的吗？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选择才能靠运气，其他的应该是小抄吧！」

「这也太猖狂了吧，身为师姐，都不做个好榜样，抄就算了，还得瑟，真是搞笑！」

他们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昂，引来了老师。

他们争先恐后的告诉老师。

我根本分不清桔梗和西洋参，也分不清独活和羌活。

我只是运气好！

还有虚荣心作祟，采取了不正当手段。

我其实没有任何进步，还是那个白痴。

老师朝我走来，眼神坚定，

「你们是太闲了吗？在这里质疑你们师姐！」

大部分人都噤了声，只有魏姝小迷妹嚷嚷着：

「那老师你提问，看二师姐能不能答的出来？」

老师看了看周围质疑我的眼神，无奈问我：「尺泽，曲泽，曲池，小海，少海，分别在哪个位置？」

我知道老师本意是想为我澄清，可现在的我真不知道他们在哪个位置。

我只能默不作声。

老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朝我丢下一句「下午的交流会不用去了，把图画上五遍！」拂袖而去。

7

魏姝在笑。

尽管她背对着我，我也能感受到。

嘴里有些苦涩，我想起来昨天那杯牛奶。

还在床头柜上放着。

我拿起来闻了闻。

又去药房找了找。

合欢皮，柏子仁。

都是助眠的好东西。

她加大了剂量，这次我不喝，闻着气味就会熟睡。

我以为是前一夜没睡，才会睡得沉了，没有听到闹钟响。

没想到是牛奶的问题。

我擦掉眼泪，把收拾好的行李一件件放回原位。

魏姝进来了，

「弄弄，我是真没想到，你连答对的题目都忘了正确答案！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想请教你……」

我都懒得抬眼看她，「是吗？」

午睡时间到了。

自从我将生物钟调到一点到七点之后，午睡对我来说尤为重要。

魏姝睡得很香。

可我却睡不着。

我看着她的后脑勺，连眼睛都忘了眨。

看着看着，我有些恍惚了。

听见一堆机械音在交谈。

1号：【这祖宗可算睡觉了！真是烦死了，忍不了，一点也忍不了了！！】

2号：【谁不是呢！真是要气死人了！】

第一次听见如此暴躁的机械音，我没忍住笑了一声。

1号：【谁在笑？】

我立马屏住呼吸噤声。

3号：【哪有人笑，你气上头了吧！继续说！】

1号：【他居然还质问我为什么只提取到了大部分天赋，都三个月提取失败了，有点副作用，不是很正常吗？】

2号：【好吃懒做的，我当初就不该选她！】

1号：　【还把气往我这撒，明明是她自己露了马脚，别人开始提防她了！半夜都不睡觉了！！】

2号：【自己搞砸了怪我不提前提醒她，大姐你让我闭嘴的啊！】

3号：【狗娃你能不能闭嘴，1号你这咋还有睡觉的事儿呢？】

1号：【等级太低，得趁着提取对象熟睡定时提取，每三个月还得大提取一次。】

3号：【唉，忍着吧，马上就到三年了，拿了绩效分升了级，就不用搭理她了！】

1号：【也是，先哄着，可别让她把我给提前解绑了。】

4号：【不是，你咋这卑微呢，咱家那个都是求着我呢！】

1号：【哥，你是高级不懂低级的痛苦啊！】

3号：【都怪老大非得制定什么绩效考核计划。】

1号：【唉，不说了，她快醒了，可别让她听见我们背后议论这事儿】

几声长鸣嘀声之后，我猛然清醒。

满头大汗，背后也细细麻麻的都是汗。

这是魏姝夺走我一切的原因。

所有的疑惑都被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