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林知意来说，这也没什么难猜的。
虽然萧辞从那天离开病房后，就一直没有出现过，可她在病房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会照顾的无微不至。
这些东西，包括刚刚保姆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的口吻，就好像身后一个厨房似的，她又怎会不知？
前几天是没有力气，也是怕母亲担心。
今天这样的机会正合适，林知意便不想再装傻和拖下去了。
“去吧。”看保姆欲言又止，林知意说，显然主意已定。
保姆只好把想解释的话咽了回去，然后就离开了病房。
室内安静，林知意远远看着婴儿床里，熟悉的女儿出神。
叩叩！
门板被敲响，她转眸，便见萧辞从外面走进来。
他果然一直守在医院里，只不过身上的衣服虽然换了，但精神看着极差，脸也凹进去一些，不过看着林知意的眼睛却是有神的。
只不过映在他眸子里的林知意，脸色苍白，额头上缠着纱布。他见过那伤口里流出来的血，也知道伤的有多重，只怕大概率会留疤。
只不过相比起萧辞眼里心疼、愧疚、克制等复杂的情绪，林知意看起来冷静许多。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保姆说你找我？”萧辞开口。
林知意点头。
萧辞见她不再像那天刚醒来时，脸色那么冷，连忙：“那你好点了吗？头还晕不晕？”
终究，他没克制住那些关心。虽然这些每天都有人跟他汇报，医生那里他也时时在问，但终究不如自己亲眼所见。
林知意却没有回答，她喊他不是跟他叙旧的，也不是互诉衷肠，更不是要这些所谓的关怀。
他们之间，早就不是这样的关系。
林知意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才鼓起勇气，道：“萧辞，你把女儿带走吧。”
“你说什么？”这话歧义太多，萧辞一时没明白她是哪层意思。
林知意藏在被子里的手，抓紧身上的衣服，说：“我去找你的那天说的很清楚，用小椰果还你家一条人命，现在说话算话。”
“知意——”萧辞听到这儿，终于明白她的意思。
其实也对，难不成他还期望发生了这些多事之后，她能轻易原谅自己吗？
可是他却并不想与她分开，于是着急地想说什么，却被林知意打断。
“但只有这一命，其他的我林家还不起，也不再还了。”她道。
纠缠了这么多年，她心里自有一秤称，但不管到底是哪家欠哪家，那些恩恩怨怨她都不想算了，只想与他从此一刀两断。
“知意……”萧辞却不是这么想的，内心的挣扎由眼眸透出，他认真看着她，问：“如果、我说我放弃所有仇恨，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什么报仇不报仇的，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萧辞清晰感觉到，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林知意听了，却嘲讽地回视着他，问：“你发烧了吗？”
脑子不清醒吗？
“我认真的。”萧辞用力握着她的肩胛强调，希望她能正视自己的心意。
“可我不信。”他说什么，她再也不会信了。
“林知意，我说想跟你在一起，想你和女儿都在我身边。我不报仇，不再管过去的那些恩怨，我们…好好生活好不好？”他再一次重复，亦是乞求。
“不报仇？那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这恨在他心里多重，她比谁都清楚。
提到父母，萧辞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当然是对不起的，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林知意。
“等我死了，自然会跟他们赔罪。”
“别演了。”林知意却因为被骗的太多，根本不会当真。
“我没有。”他急急地道，并想要证实。
可林知意根本不会再听，她说：“如果你觉得我把女儿还给你还不够，我这条命也可以赔给你。”
“你说什么？”这话直接把萧辞吓到了。
“你想我从顶楼上跳下去，还是刀子捅进心脏？或者跟你母亲一样？”林知意问。
“闭嘴。”她是懂怎么逼他的，那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捅在萧辞的心上。
林知意看着他痛苦的眼睛，即便相信他有那么一丢丢喜欢自己，但也不会动摇了。
毕竟爱这样一个人，真的太痛太痛。
于是，她继续冷硬地说：“萧辞，听着。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
我们这辈子只能这样，不会再有其他了。”
萧辞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的意思——若是自己还纠缠，那就是逼她去死。
可明明就是她在逼自己，把他逼入绝境，不得不放手。
“无论我做什么，都没用了是吗？”他不甘心地问。
“是。”林知意斩钉截铁地回答。
萧辞沉默，沉默到林知意以为他们还会僵持许久的时候，终于开口，道：“孩子留给你。”算是做出最终决定。
因为知道骨肉分离之痛，他根本不舍得她来承受。
“萧辞，一年前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时，你也说过这话记得吗？”林知意却并未感动。
萧辞哑然。
他该怎么说？他就是贪心，想要多见她一面，忍不住想要靠近而已。
而林知意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因为心里清楚，只要孩子在自己身边，萧辞就总有理由，像现在这样无休止地渗透进自己的生活，而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所以，你带着椰果走吧。”彻彻底底离开她的生命。
他们就以这个孩子为刀，彻底隔断两人之间的所有纽带，即便鲜血淋漓，她也忍着痛不再回头。
“我说了，孩子留下。”萧辞却强硬重复，然后保证：“我不会再骚扰你。”
林知意看着，好像觉得这还不够。
萧辞却忍着心痛，慢慢将握着她的手松开，然后起身一步步往病房外走去。
他知道这一走，两人就真的不会再有交集，不管是林知意还是女儿，都不会再属于他。
胸口气血翻涌，强撑着走到门口，却再也抑不住喉头的腥甜。
噗！
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萧辞直接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