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广离开东方县后,廖书记、高县长一班人心里压力比起其他县委书记大多了,毕竟在冯书记主政期间,东方县产业结构和社会经济都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尤其是农业工业化的改革思路和成果,不仅是C市改革的一面标杆,更引起了省委省政府领导的重视和肯定。现在冯书记升任市委副书记了,如果自己这一班人,没接好班,没掌好舵,那造成的舆论影响就大了。每当有同僚说起东方县基础好,你们县委书记县长真好当,只有老廖和高芸心里知道,越高,压力更大。
C市市委大院是一个没什么高楼的大院落,却有着很多高大的古树。陶涛就比较喜欢这些古树,陶涛这些树木比起那些所谓的高大建筑、高大的台阶,更能增添大院的威严。
有时候,陶涛会想,自己服务的冯广田书记,就象眼前的古树,堂堂正正,扎根泥土,不争风月。这次市委办公厅安排自己给冯书记做秘书,陶涛有着巨大的思想压力。一方面,自己是原东方县委陶副
书记的侄子,冯书记是东方县委书记,自己叔叔和冯书记深厚的同志情谊众所周知,直至叔叔被推荐担任龙源县委书记,C市官场就传出这样的顺口溜:跟着冯广田,迟早会升迁。
这样的顺口溜并非空穴来风,冯广田担任东方县委书记以来,提拔的干部绝不在少数,短短四年,亲手提拔了两个县委书记、一个县长,副县级干部更是数以十计。陶涛想,自己叔叔得助于冯书记,如
今自己又做冯书记的秘书,如果自己稍有不慎,将会影响冯书记的形象。陶涛的第二大压力是,冯书记是全市领导都知道的才子,给才子书记做秘书,不紧张才怪,自己的文字功底算是可以的,可能否符合
冯书记的要求和标准,陶涛心里着实没底。
在C市几大秘里面,陶涛是晚字辈了,敖务农的秘书钱武进资格最老,蔡少波的鲁秘书风头最劲,罗中衡的原秘书谢旭才算是少年老成、温文尔雅,新秘书小钟和自己一样,也是晚字辈。可在别人的评价里,小钟秘书是敦厚踏实,陶涛,也就是秘书圈子里说的陶子,‘机灵热情’这四个字是使用最多的。
一向机灵热情的陶涛,做了冯广田秘书不到一年的时候,却遇到了一次重伤。
这天,陶涛陪着冯广田书记去省里参加全省法制宣传教育工作会议,会议总结了前几年的普法工作,部署了接下来的法制宣传教育任务,会议还表彰了一批普法先进集体。
在会场吃了晚饭后,小广对陶涛说,我们去河西夜市看看,听说夜市很繁华,我想,是不是在我们C市也规划一条街做夜市。
河西夜市是围绕着河的两岸形成的一个大型夜市,位置小的地方,摆了很多地摊,位置宽大的地方,则成了夜宵排挡一条街。一个大台子摆满了菜框,大师傅在火热的炉火上抖着铁锅,挥舞着锅勺。
矮子排挡的人最多,10多张桌子已经全满。其中一张桌子坐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身边还有几个打扮入时的小姐,这伙人大声喊叫着喝酒,大声说笑着。在这桌边上,也坐着4、5个后生,看样子酒
也喝得很来兴。
“靠,上次我们去钻石人生,那人妖的MIMI,真大啊,我靠。”一个身材高瘦的华贵男YIN贼般的说道。
“什么人妖,假冒的,都是本地人装的。四哥,你很容易被骗的。”另一人反驳道。
“靠,我袁老四是一般人能骗的?那天我就坐在舞台边上,亲眼看到的,是真MIMI。大陶,你在C市是陶大少,到了B市,你就老土了。来,大陶,四哥和你喝一杯。”袁老四说着和被自己教训的大陶
干了一杯啤酒。
“什么鸟比。也敢叫四哥。”邻桌的那几个后生白了袁老四一眼,嘲笑着说道。
这句话自然传到了袁老四这桌。袁老四刚教训了大陶的老土,自己作为B市人,怎么可能被讽刺了不还嘴呢?
“你说什么?我草。”袁老四站起来,指着刚才的白眼人责问着。
“傻比,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四哥?B市哪个不知道,四哥是我大哥四彪的法号。我草。”白
眼男发自内心的蔑视袁老四这样的衣着华贵的男人。
“比崽子!”袁老四顺手摸到一个装满啤酒的酒杯,朝白眼男泼去。
“我草!”白眼男一伙几乎同时抄起了凳子,朝袁老四包抄砸了过去。
袁老四这边的小姐们惊慌的跑在一旁,其中一个找到公用电话打了一个求助电话。同桌的另外几个华贵男也不是省油的灯,抓起凳子加入战团。
“三哥马上就到。”那个拨打电话的小姐胆子比较大,大声的喊了这么一句。这一句话给袁老四一伙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小姐说的三哥,是袁老四的亲哥袁老三,是B市江湖上一个狠角,仗着自己家
庭背景,在B市横行霸道有些年头了。
白眼男似乎感觉到对方的士气高涨,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朝着袁老四刺去。在混战之中,袁老四没防备到,这一刀被刺中了,接着,白眼男拔出刀子后再刺了进去。大陶在袁老四身边,看到
白眼男左手抓的凳子没动,原来是右手在挥刀子,赶紧抓起凳子砸向白眼男。白眼男连续刺中袁老四后,杀气大起,转移刀向,朝大陶刺去。
大陶一心只想砸白眼男,好救出袁老四,毕竟袁老四是袁局长的儿子,自己以后在B市谋身立足还需要袁老四的帮助。大陶的凳子砸中了白眼男的手,可白眼男劲道太猛,刀子也刺进了大陶的肚子。袁
老四尽管挨了两刀,可混战之中,他似乎没觉察到是刀子,而大陶是亲眼看到白眼男用刀子的,当刀子刺进自己体内时,大陶发出了惨叫声。
这声惨叫,吸引了不远处的陶涛。
“冯书记,那边在打架。”
“赶紧报警。”小广命令着陶涛。自己朝打架现场快步走去。就在小广走过去的时候,一辆车子突然快速开了过来,停稳了,冲下来几个手提大刀的大汉,朝着白眼男就砍。为首的一个戴着近视眼镜
,叼着烟,他就是外号眼镜蛇的袁老三。
那个大胆的小姐大声尖叫着:“三哥,四哥流血了!快救四哥。”
白眼男一伙看见情形不对,分头就跑。这时,小广已经分开围观的市民,挤了进来。快速打了报警电话的陶涛也跑了过来。
小广挤进来后,挥着手大喊一声:都不许动。不能打架。
这时,袁老三带来的大刀手正在围堵白眼男,听到小广突然冒出声来,其中一个离小广近的大刀手想都没想,举起刀就砍向小广。
“不能砍,这是冯书记!”陶涛刚挤了进来,看到了大刀即将砍向冯书记,连忙扑上前,用自己前胸挡住了大刀。这刀,狠狠得砍到了陶涛身上。
“别砍啊,这是我哥!”大陶正在捂紧自己肚子上的刀口,突然看见堂哥闯了进来,挨了这么一刀,惊慌的喊道。
白眼男一伙逃出来后,找到了自己的大哥四彪,四彪正在天豪卡拉OK拉着大刚一起喝酒唱歌。
“我们没吃亏,我刺了那家伙几刀。”白眼男说着,证明自己没给老大丢脸。
“我是最后一个跑出来的,好象听到身后有人喊‘别砍,这是冯书记’。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了,替我挡了一刀。”另一个说道。
“什么书记?”大刚对这些小混混打架从不敢兴趣,突然听到了‘冯书记’三个字,心里有了警觉。
“说是说冯书记,我没回头看。”
“靠。”大刚靠了一下,立即掏出大哥大打了电话给C市的何东海。
何东海马上回了电话,说冯书记正在省城开会!
“不好了。”大刚挂了何东海电话,心里一紧。马上跑出天豪,朝事发地奔去。天豪就在河西夜市边上,是河西夜市的标志性娱乐场所。
“你们在这别动。”四彪命令着自己的小弟,也跟着大刚跑了出去。
小广亲自把陶涛送到医院的,从去年司机小海被打,到今天秘书陶涛被砍,小广心里真的愤怒了……
小广把陶涛送进急诊部,看着医生在施救,小广心里才略微松了口气,走出来准备拨打电话。刚出急诊部的大门,就看到夜色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飞速跑过来,差点撞个满怀。
“大刚!”小广认出了大刚。
“冯,冯书记,真是您啊,您没事吧?”大刚抓住了小广的双手,生怕小广会摔倒似的。
“我没事,陶秘书帮我挡了一刀,你怎么知道的?”
“您没事就好,我打电话叫铁男过来。”说着就拨打了章铁男的电话……
这次大刚是铆足了劲全力奔跑,所以四彪一出门就被大刚给甩下了。
“三哥,四彪来了。”袁老三派人送弟弟和大陶进医院后,自己带着几个人继续寻找白眼男等。手下一大刀手认出了四彪。
“砍,往死里砍,给我弟弟报仇。”袁老三刚才看着自己弟弟被刺了两刀,心痛不已。听说前面的肥头大耳的是四彪,袁老三扶了扶自己的近视眼镜,盯着四彪看了看。
袁老三把车停下后,车上的大刀手哄的一起下来,举着刀就朝四彪砍去。瘦高的袁老三倚在车门边,抽着烟,神情非常的寂寞。
“袁老三傻比!”四彪毕竟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是寻仇的来了。在四彪看来,眼前几个大刀不可恶,最可恶的是袁老三那故作寂寞的装逼的样子。
四彪一开骂,几片大刀就挥舞了过来,在夜色和路灯枯黄灯光的映射下,刀的寒光格外的冷酷。肥大的四彪,就被这样的寒光包围着。
也许是刚才在天豪和大刚喝酒唱歌消耗了体力,本来还算勇猛的四彪今晚显得非常的迟钝,几个回合下来,身上已经被砍了十多刀,四彪几次想突围逃跑,却一而再的被堵住了去路。酒精又在发作了,身上几处刀口在流血,四彪越来越觉得头晕了……
袁老三重重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走近了战团。袁老三看着眼前的有点醉态的四彪,联想起自己此时正在医院抢救的弟弟,突然夺过小弟的大刀,凶猛的朝四彪砍去……
章铁男接到大刚的电话,火速开着车赶到医院。没隔一下子,曹俊林也赶到了。不是遇到大事,章铁男一般是不会把曹俊林也喊过来的。公司业务越来越繁忙,勤奋而周密的曹俊林一直在做着很多具体的工作,事情非常繁忙。刚才接到大刚的电话,章铁男觉得事情可能闹大了,冯书记的秘书替冯书记挡了一刀,如果这伙人是针对冯书记搞谋杀的话,那性质就严重了。章铁男想问题喜欢往严肃的方面想,就象当年在战场一样,从不敢想当然的分析敌情。想到这层,章铁男还是通知了曹俊林。
小广把基本情况说了一遍,知道不是谋杀冯书记,章铁男心里安稳了许多。
“是些什么人?大刚你知道不?”章铁男不好问冯书记,臼大刚。
小广显然明白了章铁男的委婉,补充说:“当时陶秘书被砍了一刀,有人阻止说不要砍了,那是我哥,估计是陶斯文的儿子。陶秘书是独子,从小在陶斯文家长大。”
“这边的是四彪的小弟兄,那边是袁老四,后来开车来助战的是袁老四的哥哥袁老三。”大刚简直是B市黑道的活地图。自从管理天豪以来,大刚接触了无数方方面面的人物,自然也包括社会上混的。而大刚凭自己的实力和人品赢得了名声后,社会大哥多少都给大刚面子,就连袁老三这样的混混来天豪唱歌,都不敢过于张扬。该买的单要买,该遵守的规矩要遵守。大刚是个极其豪爽的人,每次袁老三来,都是送一瓶红酒两个双层大果盘。
“这都是些什么人?”小广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些人很感冒。
“四彪是做物流的老板,身边也有几十个小后生跟着混饭吃,偶尔也敲诈过路长途货车司机。基本上是大事不犯小事不断。袁家那两兄弟就作恶多端了。”大刚介绍着。
“怎么没人抓吗?宋局长知道吗?”小广现在满脑子都是宋龙明的身影。
“有靠山呗……”大刚无奈的说道。
“什么靠山?有靠山就可以街头砍人,就可以逍遥法外?大刚,你说说看,这个袁什么的,有什么靠山。”小广心里火苗上串,突然联想起袁老三高瘦阴冷的面孔,活脱脱的一个吸毒鬼。
“袁家兄弟的父亲是领导,是手握重权的权贵。”大刚继续渲染着。
“什么权贵?没有老百姓,你权从哪里来,贵从哪里来?这个社会,真正的权贵是民心,是老百姓的笑脸,领导干部是老百姓的公仆!是公仆,不是权贵!”小广批驳着大刚,语气非常严厉。这么多年了,章铁男几乎没见过小广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父亲就是B市建委主任袁世蕃!”大刚终于抛出了袁老三背后的底牌。
“这个建委主任袁世蕃对他儿子的劣行知道不知道?我想应该是纵容包庇!自己两个儿子整日在街头混,做父亲的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出了事还是这个做父亲的出面保。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绝不宽恕!”小广真的愤怒了。
接到小广电话之后,司机和C市驻省城办事处的主任、副主任等火速赶到了医院。小广安排他们进去负责照顾陶秘书。
大刚的大哥大响了,是曾经陪大刚到C市助阵的B市混混老大之一的六指头打来的。
“大刚,四彪出事了。”六指头声音非常低沉。
大刚马上感觉到情况不妙。
“被袁老三砍死的,死得很惨。肚子被划开了,肠子流了一地。”六指头声音在颤抖,平时六指头和四彪的交往很紧密。
“等下再联系你,赶紧先报警吧。”大刚说着,挂了电话。
“冯书记,袁老三一伙砍了陶秘书后,找到了四彪,把四彪当街杀死了。”大刚介绍着。
“简直无法无天!混蛋!”小广怒骂着,四彪是什么人小广不了解,可当街杀人,性质就恶劣极了。
袁老三做掉了四彪后,心里的怒气终于消散了,开着车去了戴医师诊所。这家诊所几乎是自己的定点诊所,小弟兄们受了伤基本全来这里包扎治疗。病房内,袁老四和大陶并排躺在一起,其他几个混子在旁边陪同,那几个小姐还算讲‘情义’,也陪在一旁没有散去。
“情况怎样?”袁老三问着戴医师。
“老四的伤口很深,差点刺到心脏,还好,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另外一个伤口很浅,已经包扎了,住一、两天就没事了。”戴医师说道。
“谢谢了。”袁老三很斯文礼貌的说道。“多用些好药,别帮我心疼钱。”
“知道的,你放心吧,老四没事的。”
“三哥。”大陶看见袁老三来了,喊了一声。
“大陶,你没事的,辛苦你了,不是你,老四不知还要挨多少刀。”袁老三一贯说话很斯文。
“我没关系,可你怎么把我堂哥给砍了啊。如果不是我堂哥挡着,就砍到了冯书记啊。”大陶颤悠悠的说。
“哪里的什么冯书记?”袁老三大官见多了,B市市长都认识,可就没发现有什么姓冯的书记。
“是C市的市委副书记冯广田,我堂哥是他的秘书。你怎么惹到冯书记头上去了啊。”大陶还沉浸在痛苦之中。
“又没砍到他,怕什么。多赔点钱给你堂哥,叫他别生气,也别追究,大家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有空叫你堂哥约下那个什么冯书记,我请他吃个饭,交个朋友。以后这个冯书记来到B市,有什么困难需要的话,我能帮的一定帮。”袁老三轻飘飘的说着。在他看来,省城以外的地方领导都象乡干部一样。
“三哥,没这么简单的,以后你就会知道的。小心点啊。”大陶实在没有精力和袁老三说下去了。
“你休息吧,大陶,我先安排斧子、棍子、呆子跑路,刚才兄弟几个把四彪给做了,也算是帮你们报仇了。”袁老三平静的说着。
“啊?”大陶惊讶的大叫一声。怎么杀一个人就象捏一只鸡一样的轻飘啊。大陶有点害怕了,自己当初在C市号称四大少,从不敢以杀人为乐啊。袁老三怎么这么阴毒啊?
“大陶,你没事的,你们几个多留点神啊,我先走了。”袁老三交代着就走出了诊所。
袁老三送走了斧子、棍子呆子,站在火车站的站台上,一脸的失落。已经深夜了,空空的站台旁边是一条条寂寞的铁轨。每条铁轨其实都有自己的方向,却在这个站台里相会,成为邻居。铁轨是不会说
话的,它们和邻居铁轨也是无言的相处,互不干涉,因为大家都有着自己的前进方向。
“你四彪为什么就要惹我呢?”袁老三心里很不理解。“你的小弟为什么要主动挑起事端,欺负我弟弟呢?四彪,你也有着自己的人生方向,为什么要突然冲击我的轨道呢?”袁老三瘦长的身影在站台
上流徜着忧郁和寂寞。
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铁轨,火车早已开远,车上有自己三个小兄弟,他们怀揣着流浪生活费,怀揣着青春的躁动、怀揣着对下一个即将到达的陌生的城市的好奇,迷茫的蜗居在车厢里。
走出站台,开着车子,行驶在站前路上,袁老三把车速放得很慢,生怕惊醒夜的沉寂。车子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终于慢得停了下来。是自己熟悉的三个人把车子拦了下来。
“左队长,这么晚了,还来找我,辛苦了。”袁老三下车后,很礼貌的和拦车的河西公安分局刑侦大队长左剑打着招呼,同时和左剑身边的刑警阿南阿济点了点头。袁老三从小就觉得自己是很有教养的
,成年后,更觉得自己的文雅是B市的公子圈的骄傲。
“老三,你也辛苦了。去我们队里坐下吧。”左剑对袁老三的不阴不阳太熟悉了。
“好吧。你们坐我的车吧,我不怎么习惯看到你们的车,更不喜欢坐。”袁老三慢悠悠的说。他总觉得B市的警察很粗鲁,特别是在办案子的时候,一点文明用语都不知道使用,真郁闷。
半小时后,袁老三的父亲袁世蕃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是一个和自己关系甚密的B市公安局领导打来的。
“哥,三儿出事了,被宋龙明点进去了。”
“啊?犯什么事了,用得找龙明亲自过问。”袁世蕃睡意全消。
“出人命了,有个叫马四彪的流氓被杀死在大街上,刚才宋龙明也亲自到了现场,我也去了。怀疑是三儿做的,之前,四儿被这个马四彪的手下打伤了,应该在三儿常去的戴医师的诊所里。”
“怎么闹出人命啊,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可能是三儿做的?老三他从小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呢?一定弄错了。老四没事吧?”听到自己一个儿子被抓一个儿子被打,袁世蕃手都急得发抖。
“三儿应该很谨慎的,就算和三儿有关,他也应该知道找人顶。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三儿的人砍伤了C市一个市委副书记的秘书。你知道的,宋龙明是C市来的。”
“哪个副书记?我叫少波出面调解下。”袁世蕃一听砍了市委副书记的秘书,心里一紧,幸好是C市,有自己的哥们蔡少波在,应该可以帮忙调解。至于宋龙明这边,虽然宋和自己一直没什么深交,但是可以找朱市长出面打个电话通通气。
“我看了笔录,是C市市委副书记冯广田,本来四儿的朋友是准备砍这个冯广田的,后来被他秘书挡了一刀。C市驻省城办事处的人来做了笔录,河西分局也派了人专门到医院找到这个冯副书记做了补
充笔录。
“不管宋龙明怎么强悍,你毕竟也是市局副局长,你现在就是帮我把他弟兄俩看好,别让他们吃亏,其他的我马上找人。”一开始,袁世蕃还故作冷静的在电话里说‘龙明’,这下急了,直接呼宋龙明了。现在的宋龙明已经是B市的市委常委兼公安局长,属于市领导序列了。
冯广田、冯广田……袁世蕃脑海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觉得很熟悉。
想了一会,还是拨通了蔡少波的电话。
“少波,我老袁。有急事要麻烦你了。”袁世蕃非常的客气,在过去,蔡少波找自己帮了很多忙。他弟弟蔡少雄在B市那几块地和几个工程,都是自己帮打招呼的。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蔡少波应该会
出力的。
原本以为深夜打电话会打扰休息,没想到电话那头的蔡少波语气非常清晰。
“袁大主任,袁大哥,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需要尽管说。”蔡少波非常爽快的说道。
“真有点难于启齿啊,我的儿子,吃夜宵的时候,他朋友看错了人,砍上了你们C市一位副书记的秘书。”袁世蕃压抑着内心的紧张,尽量使语气平和些。
“啊?不会吧,这么巧啊。我刚才接到市委值班室电话,通知紧急开个碰头会,说冯书记在B市差点被砍,幸好秘书挡了一刀。”蔡少波惊讶的说。
“这不是弄错了吗?蔡市长,你能否和这个冯书记打个招呼,他秘书的事,我怎么赔偿都可以,就是希望他能放一马。”袁世蕃急了,又改口叫蔡市长了。这些凭借利益纽带捆绑在一起的所谓的哥们
,真的靠得住吗?袁世蕃心里是没底的。
“大哥啊,别人都好说,就是打了罗中衡的秘书我都敢出面说说。可就是这个冯书记,我就是吃了豹子胆都不敢提啊。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冯广田同志在C市这么多年了,一直油盐不进啊,他对每个
人都非常随和,可几乎每个人都畏惧他。别说我,就连敖务农,堂堂一个市长,都对冯书记敬畏三分啊。”蔡少波说的是实情,几年来,冯广田在C市一直非常干净,也许是无欲则刚吧,现在C市班子成员对
冯广田的敬畏甚至快超过罗中衡了。这样的敬畏,是一种深层次的尊重。就拿自己来说,打了人家司机,砸了人家的车,可冯广田宁是没为难自己,如今,冯广田自己差点被刀砍,如果自己出这个面,那真
是没脸见人啊。
“少波,大哥我几时求过你了?这次,你得帮帮大哥。”袁世蕃一听蔡少波在诉苦,在为冯广田做广告,心里很不爽。所以语气大变,冷峻中带有几分责问了。
蔡少波是何等精明之人,岂能不明白袁世蕃话里的话。连忙解释说:“大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么多年,你帮我那么多,我怎么可能束手旁观?这样,我马上去参加书记办公会会,在会上我会帮
说话的,会后我再找罗书记说说,争取拉上罗书记一道找找冯书记。另外你找找朱市长,朱市长和罗书记是老朋友。我们哥俩多方面同时行动。怎样?”
听到蔡少波这样说,袁世蕃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可总觉得蔡少波是在推委。难道这个冯广田真的这么难缠吗?袁世蕃心里不很相信,看来得赶紧找找朱市长了。但愿蔡少波能真的按他所说来做。
挂了袁世蕃的电话,蔡少波赶紧出门去市委。一路上,蔡少波心情很复杂,刚才对袁世蕃说的纯属忽悠,自己还没那么傻比。蔡少波想明白了,如果自己没帮忙,老袁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每次帮少雄
的忙,少雄都按惯例打点到位了。你老袁有什么资格有什么底气来威胁我?草。
自己的副书记去参加全省法制宣传会,居然差点在大街上被砍!罗中衡接到小广电话后,心里怒火中烧。必须紧急召开书记办公会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次紧急书记办公会是在秘密状态下进行的,出席的有市委几个在家的副书记,市长敖务农,加上应邀参加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蔡少波。时间是深夜了,蔡少波进会议室时,看见几个副书记已经是
哈欠连天了,只有敖务农精神抖擞。
敖务农也感觉到蔡少波在看自己,有意识的把腰杆挺直了些。自己做市长后,坊间已经有闲话说自己年纪大了,市长做不长久了,听到这些,敖务农没生气,反到化悲痛为力量,开始注重外表起来了。别以为只有你蔡少波会把自己打扮得人模够样的!敖务农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知道这样想何尝不是讽刺了自己。
罗中衡的小会议室在深夜显得特别的安静。这个小会议室紧靠罗中衡的办公室,是召开书记碰头会的地方。很多大的事情,往往是很小的范围内决定的,因为小会议室在市委大楼的楼层编号是323,所以在C市,323开会就成了一种决策的代号。
敖务农担任市长前,罗中衡表现非常强势,当敖务农担任市长,冯广田担任市委副书记,罗中衡又开始表现得低调起来了。一个领导,突然变得强势,往往意味着得到上头的默许和支持,一个领导又突然由强势变得低调,主要是两种原因,一是出事了,二是有喜了。罗中衡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于是C市的官场观察家们便分析说:罗书记可能要提拔了,所以在暗暗交班。
每个城市都有个庞大的政治观察家群体,这个群体更多的在民间,而民间对官员的评价,更多的是受媒体的影响。
谁经常上报纸上电视,就会被认为大权在握,谁上的少了,这些政治观察家们便会说这个人在坐冷板凳,没什么实权。也只有真正身处权力中心的人,才会深切的知道一个领导的分量。
比如C市,民间传言的C市三大派,敖冯蔡,可真正坐在罗中衡面前,每个人心里都会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这就是一把手的魅力。大大小小的一把手很多,罗中衡属于沉稳中蕴涵激情的那种。
他有时候极其的中庸保守,有时候又会心血来潮激情四射,比如第一次接见小广,他就觉得眼前小伙子顺眼,就当即决定亲自带小广去教育局报到。
一个中庸主义者本来就容易在官场吃香,加上他内心还涌荡着激情,这样的官员不升迁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