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恩的这套说辞让那些出自党卫军高级军官的老师很是受用,后来他和弗里德里希被安排到跟随一些高年级的学生进行校报的编排。但到了晚上,这两个筋疲力竭的孩子还得说点花言巧语来讨好阿尔伯特。
“你的作文也很好,真的。”弗里德里希打着哈欠,努力装作真诚的模样。而阿尔伯特则是转过头,看向睡在另外一张床下铺的海恩,说:“作文有弗里德里希,我放心,可是数学,海恩,你行么?”
海恩在床上懒懒地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
“真羡慕你俩的脑袋瓜。”
“可你跑得快,还会拳击,你以后肯定会带领军队。”海恩友善地微笑,不无恭维的意味。
阿尔伯特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排白牙,说:“当然,我可对那些文职不感兴趣。嘿海恩,你毕业了想去哪里?”
“党卫队,我是党的孩子,要去保护元首的。”
“你呢?弗里德里希?”
“我……我也想成为党卫军,然后去戈培尔博士的宣传部。”
“哦,那个地方。”阿尔伯特耸了耸肩,说:“那里都是些傲慢的知识分子,很多学生同盟的人在那里,有个叫路德维希·霍斯的,你们知道吗?一个出了名的自大狂。”
“你认识他?”海恩顿时睡意全无。
“当然,他,他是我表哥。见鬼,他就像块海绵,吸走了我们家族里的所有智商!”阿尔伯特愤愤不平,海恩不禁笑了,脑海里浮现出路德维希的模样,他想,自己与他还有一段距离。不,是很大的距离。
“不仅是他,还有他那几个跟班儿,迟早有一天,我会把那个叫埃里克的打得满地找牙,有回他居然骂我是蠢猪!只有犹太人才是猪,你说,他是不是侮辱我的血统?”
“好啦!”海恩朝阿尔伯特送去一个宽慰的笑容,“你现在可是在纳波拉,柏林大学又算得了什么,等你从这里出去,他们给你提鞋都不配。”
“没错,海恩,你说的对,放心,以后我会把你介绍给我父亲,弗里德里希,还有你……你睡着了吗?小鬼东西,居然打起呼噜来了。”
两人又笑了笑,便阖上眼睛,被一天的疲累所裹挟,很快陷入了睡眠。而此时,在柏林的威廉广场上的利奥波德宫——纳粹德国宣传部的总部所在地,佩戴着纳粹党金色荣誉勋章的路德维希从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走出,登上了回家的专车。待回到他位于普伦茨劳贝尔区的家中后,在寂静的深夜里,终于得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安全之隅。
他走进书房,锁上门,打开台灯,在微弱的灯光下,将自己扔进皮质的沙发椅中。在闭目养神几分钟后,他从桌面的背部摸出一柄黄铜钥匙,打开了侧方的抽屉。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取出其中的信,信纸在灯光下薄如蝉翼,字句仿佛是漂浮在柔和湖面的落叶,一个个的都在灯光下荡漾起光晕的涟漪。
“亲爱的路德维希·霍斯学长,我很仰慕您,几乎拜读了您所有的论文和文学批评以及相关批注,您是我见过的最有见解最有深度的年轻学者,真希望我以后能成为您这样的人……不过,有一点,冒着冒犯您的危险我也要提出,您对席勒的褒奖中有些地方我并不是很认同......您被感情和喜好所驱动,难以客观地去衡量,不过,文学本就是主观的,所以我也不得不说出我的看法,依我而言,我认为席勒过多地依赖于和歌德的友情,导致他比起自己,似乎更了解自己的朋友,就如同我,拜读了您的所有著作,也许我更了解您呢……”
“大言不惭。”路德维希嘴角上扬,向来冰冷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温暖的、宠溺的柔色,在这些字句中,他似乎失去了重心,摇摆不定的灵魂促使他低下头去,颤抖地在信上吻了吻。信纸上映出他唇的形状,是他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
他清炯的眼睛在荡漾,一鼓作气地收好信件锁在抽屉里,快速离开了书房。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秘密。这是他的秘密,可他的秘密不止是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