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遗憾。
是她努力想要忘记的遗憾。
如今,萧铎将往昔一点一滴拾起,弥补她的,他们的遗憾。
她不用多说什么,只应声道,“都好。”
金陵或是京城,赛龙舟或是其他,什么都好,有情便好。
又喝了两口粥,溪月忽觉得有些不甘心,抬起头威胁,“萧时章,你要再敢爽约,一定会死得很惨!”
萧铎大笑数声,抱拳拱手,“不敢,不敢。”
等到用完膳坐下喝茶时,溪月问道,“我听说京里六疾馆是诚敬夫人一手创建,你可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萧铎仔细想了想才道,“诚敬夫人过世后,六疾馆无人主持,已大不如前了。”
溪月若有所思。
萧铎问她,“想去?”
溪月摇头又点头,“先时在金陵的临时医馆,我不过是做些简单小事,却也觉得很有意义。我很想要做些什么,而不是整日困在深宅大院,当然,打理内宅也很重要……我想活得再充实一些,六疾馆救助贫苦,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亮的如碎了星子,整个人都好有活力,萧铎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便觉得无比美好。
他忍不住侧身吻了她的唇角。
溪月睨了他一眼,推开他的脸,“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什么好犹豫?”萧铎低声笑,“做便是了。”
“万一做不好呢?万一被人瞧笑呢?”
毕竟是在京里。
金陵才有几个人认识她。
萧铎道:“你可是萧相夫人,你怕什么?”
溪月鄙夷,“萧时章,你好没脸皮。”
“是吗?”
萧铎装模作样的摩挲下巴,“其实我还能更没脸没皮。”
……
当船行到金陵渡时,恰是一年中最后一日。
沈府的人都侯在渡头,连有孕的郑媛也来了。
那时金陵时疫凶险,一家人听说后,日夜都悬着心,如今好容易盼着人回来,自有满腔的离情要诉。
沈清珩见母亲和妹妹状态都很好,心里头对萧铎的怨气又少了好些。
这一回多亏有他。
便也硬邦邦的道了谢。
萧铎除了对溪月不同,对其他人仍旧是一副冷淡模样,“应该的。”
冬日寒冷,沈清珩要接母亲和妹妹回家。
溪月不由为难。
她与萧铎已然和好,可兄长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要接她归家。
她心里一面舍不得家人,一面更舍不得萧铎。
相府那么大,难道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
正要与哥哥说道,谁知萧铎上前一步,握着溪月的手,朝沈清珩道,“那今年便叨扰了。”
这意思是他也要在沈府过年了。
这……可以吗?
沈清珩傻眼了。
郑媛比她这傻夫君有眼色的多,立时应好,“那咱们家今年可热闹了。”
坐在马车里,萧铎仍握着溪月的手。
溪月心里当真感动,“谢谢你。”
如此体谅她。
萧铎嗯了一声,又道,“只是你兄长像是不待见我。”
溪月如今正感动着,闻言立时道,“我与嫂嫂说他,他再不敢惹嫂嫂的。”
萧铎满意的笑了。
沈府的除夕家宴很丰盛。
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溪月先前在船上心心念念的炙兔肉也赫然在列。
萧铎替她搛了一大块。
谁知溪月才吃进嘴里,又立时难受地吐了出来。
“太辣了?”萧铎问。
溪月抚了抚胸口,嘴里那股味道却散不去,她又喝下整整一杯水,这才开口道,“味道怪怪的。”
她不好说恶心。
旁人还要吃饭。
萧铎自己吃了一块,似乎也没什么怪味?
他又搛了道鱼脍给她,溪月最爱吃这种薄如蝉翼的鱼脍了。
谁知溪月照样吃不进。
萧铎的眉头蹙了起来,若是在相府,他这会儿已经传医了。
只是在沈府,又是大年节的,总要顾忌。
郑媛掌家,虽有孕在身,总是要操持众人,溪月这边的情况,方才她便看到了,只是这夫妻两个不想叫人看出,她也只做不知。
等到溪月鱼脍也吃不下,萧相皱起眉头时,她这才笑道,“念儿最近饮食如何?”
溪月一愣,与萧铎对视一眼。
萧铎道,“胃口不佳有一阵了。”
他以为是在船上不常走动的原因。
郑媛轻笑,“念儿与我来。”
溪月不明就里,起身与嫂嫂出了厅堂。
等她再走进厅里时,整个人状态都有些不对。
脚步轻飘飘的,人也说不上是高兴或是别的,眼眶发红,似是才哭过的样子。
萧铎吃了一惊,起身便往她身边去。
溪月一看到他,眼眶控制不住地又红了几分。
萧铎当然知道溪月在这里不会受委屈。
但理智归理智,感情是另外一回事,他声音发紧,带着不自知的威赫,语气倒是温和,“念念,怎么了?”
溪月摇摇头,眼泪也顺着脸颊滚落。
方才嫂嫂叫她出去,是因府里现有个妇科嬷嬷,两个侄儿都是她接生的,摸喜脉这等小情不在话下。
郑媛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测,只不好当众点出。
万一真是肠胃不调,大年节的岂不扫兴?
便悄悄带着溪月去把了脉。
那嬷嬷千万保证,溪月已经有孕。
郑媛是个急性子,见那两口子磨磨唧唧的,自己便先将这好消息告诉沈父沈母。
沈父沈母喜不自胜,连连道好。
一边的萧铎自然也听到。
然后,他当场呆住了。
像个呆头鹅,一双桃花目也渐渐染了红。
“溪月,你,我们……”
冷心冷清,俊美威严的萧大人,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
可溪月知道他想说什么,问什么。
杏眸清澈,含泪点头:
“萧大人,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新年伊始,华枝满春。
这是他们的故事,这是他们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