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半天全吐了,反而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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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谢庭益当值不在府里,宫里来人把我带去了皇宫。
我忐忑的跟着内侍来到御书房,见到了当今圣上。
我父亲是圣上做太子时的太傅,是帝师,我与圣上见过几面而已,并不熟识。
圣上天威,和过去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完全不同。
圣上看着我,眼含悲切之意,「恩师故去,朕心悲伤,听说他的嫡女还活着,朕急忙遣宫人去寻你,你怎么会在谢爱卿府上做奴婢?」
听谁说的?
哪个大嘴巴把我的消息告诉圣上的,要被我知道,我给他大嘴巴子!
圣上面前,我不敢胡言乱语,我深吸一口气,回答:「民女亲人已故,是谢大人买了民女去府上做粗使丫鬟。」
怕给谢庭益带来麻烦,我顿了顿,追加一句,「谢世子待民女很好。」
圣上嘴角勾起戏谑的笑,「很好,是怎么个好法?」
他加重了了两个「好」字,语气暧昧。
我说的好,就是普通的好啊,给我月银,包吃包住,没有虐待我。
男人的脑袋里能不能有点正经想法,尊贵如圣上,竟然也……。
我皱眉道:「不是那种好,民女是说,谢世子人不错。」
圣上摇摇头,「你不懂谢庭益,他这个人这个视女子为洪水猛兽,府里所有奴仆皆是男子,他买你入府,不会只让你做使唤丫鬟吧?朕问你,你俩有没有过肌肤之亲?」
我……
我没有胆子敢欺君,我沉吟半刻,据实回答,「有。」
圣上笑容更深,「看吧,朕一猜就中。」
「朕认你做义妹,你先搬进朝翼宫住,不日册封为弘桢郡主。」
我并不想留在皇宫,更不想做什么郡主,我斟酌着措辞,「谢圣上怜悯,民女在谢府生活很好,圣上不必挂心。民女,民女自由惯了,受不了皇宫拘束。」
圣上脸色一沉,肃然道:「朕心意已定,你且在皇宫住下。恩师之女绝不可流落民间。」
我只好遵命,磕头谢恩。
圣上为了显示他对我父亲的情谊,我的册封典礼办的极为隆重。
长极殿中,君臣举杯同庆,我坐于上首,脸上僵着笑,像个木头人一样。
下方有几位大人在澜云斋见过我和谢庭益,那时他们以为我是谢庭益的红颜知己,这会儿在皇宫看到我,一个个眼神各异,讳莫如深地看向谢庭益。
谢庭益自顾自喝酒,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柳恒抬眸看我,神色复杂。
文臣敬酒,赞圣上尊师重道,实乃千古明君。
圣上显然很受用,眉眼舒展。
自册封大典以后,我在皇宫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身子都圆润了。
我一个外姓郡主,在宫里就是个边缘人物,没人跟我走动,没人嫉恨我,也没人巴结我。
圣上时不时赏我点金银珠宝,彰显他的仁义,我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中秋将近,皓月当空,我在御花园倚着一树桂花,对酒当歌。
谢庭益约是巡视宫闱经过这里,夺去我手里的酒壶,面色微沉,「别喝了……」
我醉了,眼里氤氲起雾气,看眼前的人越发好看。
我语气有些幽怨,「你又不喜欢我,管我干嘛?」
我去抢酒壶,脚步不稳整个人扑到他身上,他扶正我,让我靠在桂花树上。
月色如霜,男人身上的气味借着酒意在我心里发酵成一团火,越烧越旺。
我想起那年在他怀里的疯狂。
那时我朝不保夕,我委身于他,不曾好好享受鱼水之欢。
我不愿意做他的陪床,呼之则来,挥之即去,若是男女关系不对等,我宁愿我是掌握主导地位的那一个,否则,我宁为玉碎。
如今,我是郡主,他是臣。
今夜是我想要他,不是他占有我的身体。
我攥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他踉跄了一下身体往前扑,手撑着树干才没趴到我身上。
我抚摸他的刀柄,他脸色瞬间变了。
我把刀拔出来,借着月色,把刀柄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他终于忍不住了,眼眸染了红,扣住我的手,把刀夺回去。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我的手心,我能感觉有血流出来,但我麻木的感觉不到疼痛。
谢庭益沉声道:「你喝的酒里有合欢药。」
我意识到了不对劲,我纵然有欲念,但从来自律克制,今晚我明显控制不住自己。
我用流着血的手抚摸他的面庞,声音沙哑,「你会为我解毒吗?」
他后退两步,喉结滚动,「不会。」
我癫狂地笑了几声,转身走向桂花树后面的朝翼宫。
谢庭益跟了上来。
我命令宫女,「备车舆,去焕影楼。」
焕影楼,京城最大的烟花地,找个小倌不难。
谢庭益拉住我的胳膊,逼视我,「你可知去了焕影楼,明日就会传遍京城,你纵然不在乎自己的声誉,难道你要让李太傅九泉之下被人嘲笑吗?」
我眼神迷离,眼圈通红,嗫嚅道:「我难受啊……」
他神情温软下来,眼眸不再凌厉。
我背对着他褪下我的衣裳。
我听到他迟缓的脚步一步步靠近我。
直到粗重的喘息在我耳后,我转身抱紧了他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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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时,身旁无人,我揉揉昏沉的脑袋,回想昨夜的事情。
谁会给我下药呢?
我到羽林军办事时,谢庭益正在里间换衣。
看到他身上猫爪般的痕迹,我脸色绯红,「你可知下药的是谁?」
他眼底乌青一片,语气不大好,「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他想起了什么,问我:「避子汤喝了吗?」
我一愣,「我一醒来就来找你了……。」
他厉声道:「回去喝药,你不可以有我的孩子。」
我抬眸,「为什么?」
他顿了顿,说:「我不喜欢。」
我心口一痛,「你既然那么不喜欢,昨晚为什么要给我解毒?」
「刚好空虚了而已,就当做好事了……。」
「你……。」
我闭上眼,缓和那一阵难以承受的心痛。
我转身离开时,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你当心点,以后不要再中毒,我不会次次都那么好心。」
几天后的宫里的中秋宴上,君臣同乐,歌舞升平。
圣上放下琉璃盏,「谢爱卿。」
谢庭益站起身,躬身道,「臣在。」
圣上目光转向我,「听说皇妹和谢爱卿有过一段情缘,如今皇妹册封为郡主,和你也般配,不如朕为你俩赐婚,爱卿意下如何?」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圣上想一出是一出,赐婚之事之前不曾听他提及,这会儿当着众人面直接说开,若是谢庭益不同意,我该如何自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怔怔看着那个松竹般挺拔的身姿。
谢庭益的视线与我的视线在空中交叠,他脸上依旧淡漠,神色波澜不惊,就那么看着我,沉声说:「臣不喜欢弘桢郡主。」
一字一句如同利箭,呼啸着把我的心从万丈高空射落,眼前的人影虚晃起来,我掐着手心的肉让自己冷静下来。
圣上脸色不大好看。
我轻笑一声,「皇兄刚认了皇妹没多久,就要把皇妹嫁出去吗?这皇宫里好吃的、好玩的,皇妹还新鲜着呢,不想早早嫁人。」
我说最后一句话时,视线落在谢庭益身上,他脸色变了变,眼帘低垂下去,不再与我对视。
圣上神色稍霁,「是皇兄心急了,也罢,来日方长,亲事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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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召见我,对我说:「朕看得出来谢庭益对你有情,朕希望你能想方设法嫁给他。朕与谢庭益相识多年,知道他性格执拗,朕不好逼迫他成婚,可詹北侯既然把他留在京城,他的终身大事朕义不容辞要为他张罗,让詹北侯在边关打仗无后顾之忧。」
辞意恳切,我却是不信帝王有这闲心关爱臣子的终身大事。
我约莫猜到了圣上把我封为郡主,接到宫里的目的。
我的猜测在柳恒那里得到了证实。
柳恒和李若峥成婚时,我送去了大礼。
「祝你们百年好合。」
柳恒接过礼单,脸上不见喜色,「谢谢。」
「我们有缘无分,但看在我们从小相识的份上,我劝你一定要远离谢庭益。」
「你跟着谢庭益,一旦有孕,就只能和当年詹北侯夫人一样……」
我挑眉,「詹北侯夫人?」
父兄在世时不大跟我说朝堂的事情,我只知那时谢庭益是太子侍读,对于詹北侯夫人的事情并不知晓。
柳恒道:「官场上的事情,你们女人不懂。詹北侯夫人当年怀着谢庭益时被先皇软禁在皇宫,用来牵制詹北侯。
谢庭益七岁时,詹北侯夫人怀了第二个孩子,先皇才同意詹北侯把谢庭益接到塞北。后来,詹北侯次子病逝,先皇又把谢庭益调回了京城。
詹北侯夫人常年和丈夫,骨肉分离,一直郁郁寡欢,加上次子离世的打击,疯癫了几年落水而死。
边关将领兵权太大,圣上是一定要在京城留下他们的质子的。詹北侯只剩谢庭益一个儿子,谢庭益一旦和女人生下孩子,那孩子必定成为质子,孩子的母亲自然也会被困在京城。
归鸿,我宁愿你找个小门小户的男人,也不愿你受那样的煎熬。」
柳恒对我纵然不是一心一意,倒也不是全无感情。
从柳府出来,我没有回皇宫,而是去了谢府。
宫里的当值表我查过了,谢庭益今天休沐。
我直奔谢庭益的书房。
在他府里做了一段时间奴婢,我知道这个时间他一般在书房读兵书。
我推门而入,目光笃定,「谢庭益,我要嫁给你,你不娶也得娶,因为我有孕了。」
他蹭得站起来,「我不是让你喝药了吗?」
我翻个白眼,「你让我喝我就喝?我又不是你的奴婢,干嘛听你的。」
他皱眉,「你……」
「你可知,给你下药的是圣上?」
我点点头,我已经猜到了。
谢庭益沉声说:「我爹年事已高,三番五次催促圣上放我回塞北,可京城没有能牵掣谢家的人,圣上怎么可能放心让我回去。
他早就想找个女子跟我结亲,等那女子有孕,他就可以控制我的妻儿。
我向来谨慎,他没法把药下在我身上,只有从你身上入手。
那天在御花园看到你,我就知道,是圣上的安排,可是我不忍心看你被合欢药折磨。
归鸿,你若有孕了,你就成了笼中雀,成了圣上要挟我的工具,再也没有自由了。」
「这就是你不愿意娶我的原因?」
「是。」
我一字一句铿锵道,「谢庭益你听着,我不怕!我不怕失去自由,我不怕成为圣上的工具,我知道你的心在塞北,如果你不生儿育女,你就永远回不去。」
谢庭益眼中泛起泪光,紧紧把我揽进怀里,迟疑道,「我从小看着我娘每日面向塞北,以泪洗面,我不想让你和我娘一样。」
我狡黠一笑,踮着脚附耳把我的计划说给他听。
他抱了我许久才放开,纤长的手指撩开我额上的发,「你的聪明、勇敢和豪情非一般女子可比,我何其有幸认识你。」
我展颜一笑,「我们成婚吧。」
他吻了我一下,「好。」
他抚摸我的小腹,我摁住了他的手,「别摸了,没有孩子,我骗你的。」
他笑着捏我的鼻子,「既然这样,那我得努力了……」
话音未落,他长臂把书桌上的物件拂落一地,把我抱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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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庭益向圣上请旨要娶我,圣上自然乐开了花,连夜让礼部定婚期,十天后,我坐上了花轿。
詹北侯为了赶回京城,累死了五匹战马。
我第一次见公公是在新婚后第二天奉茶时,公公和谢庭益很像,不怒自威,只是看上去吓人,嗓门大了点,人却是爽朗、亲善的。
公公和谢庭益两个人在沙盘前排兵布阵,爷俩就作战方案吵得脸红脖子粗,但谢庭益眼中的光彩是我不曾见过的。
为了让蛰伏的鹰快点回到它的高空,我每夜缠着谢庭益造人,每日喝着我闻到味就想吐的汤药补身子。
两个月后,我终于有孕了。
谢庭益喜忧参半,我宽慰他,「放心去塞北吧,不用担心我。」
他抚摸我的脸颊,依依不舍,「十个月后,我一定赶回来。」
我把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福系在他腰上。
他翻身上马,战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我目送他远离,和那年在我姨娘家门口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总是回头看我,而我,微笑着挥手,心中溢满了幸福。
纵然别离,却无伤感。
我临产时,边关战事吃紧,谢庭益没能赶回来。
谢府周围有羽林军把手,我让人叫来柳恒。
城郊一个偏僻的宅院里,谢庭益秘密派人昨日送来一个弃婴。
按照计划,我生产后偷梁换柱,把我的孩子换成那名弃婴。
可谢府到处都是圣上的眼线,我绝不能在谢府里生产。
我这些日子和柳恒走得近,佯装成我寂寞难耐,和柳恒旧情复燃的样子。
我常和柳恒相伴出去,在城郊一个船舫里一待就是半天。
故意在船舫里发出令人脸红的声音。
跟着我的宫女不敢进入船舫。
圣上劝我收敛点,我左耳进右耳出。
他只能把我困在京城,我和人私会,他总不能把谢庭益叫回来管我。
我整得圣上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我再次和柳恒相伴出游时,老嬷嬷只是劝我,快临产了,别在外面待太久。
我在船舫里生下了孩子。
陪同我的两个宫女在我腹痛时跑回谢府里喊嬷嬷,等嬷嬷到,柳恒已经帮我接生了。
当然,柳恒怀里抱着的是那个弃婴,我的孩子已经由谢庭益的人带去了塞北。
孩子被圣上抱进宫里养了,我出了月子继续和柳恒「厮混」,甚至把野男人带进谢府里。
边关大捷,谢庭益回京受赏时,我还在醉香楼某个戏子的怀里睡觉。
谢庭益大闹醉香楼,当众给了我一巴掌,把我拖到圣上面前,嚷嚷着要休妻。
圣上看我衣衫不整的样子,皱眉扶额,「休就休吧……」
他觉得,反正谢庭益儿子已经在宫里了,他这个圣上管天管地,管不住我红杏出墙,管不住谢庭益休了「浪荡」的妻子。
谢庭益念旧情,没把我浸猪笼。
圣上撤回了我「弘桢郡主」的封号,把我贬为平民。
我背上包袱离开京城,走在街上,李若峥冲出来,「啪」的甩我一巴掌,「贱人……」
她早想打我了,以前顾虑我「弘桢郡主」和世子之妻的身份,她不敢动手,如今她可以发泄怨气了。
我生生地受了,我欠柳恒的,受她妻子一巴掌我不怨。
柳恒跑过来阻止李若峥再次动手。
他示意我快跑,我冲他一笑,跑向了城门外。
塞北一座城池里,我扮作民妇怀里抱着牙牙学语的儿子。
战事不忙的时候,他的父亲扮成樵夫来这儿陪我们。
偶尔我女扮男装去军队里找他。
天高皇帝远,塞北的天空广阔无际,那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