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没在家,我们出去吃吧。」
「这样啊,你怎么买那么多…肉?」
「我爸最近养了只狗啊,很凶的,你不要进去了。」
汪超听出了灵珊的敷衍,他吃着服务员推荐的牛排,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甚至觉得,灵珊和他处朋友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梅娜,更确切地说,是梅娜的孩子!
「回去我跟我爸妈说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你呀,不要太急嘛!」灵珊捏捏汪超的鼻子,撒娇这说道。
方京的儿子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汪超也终于对灵珊的父母提了亲。
灵珊买了一件暗红色的大衣准备订婚穿,顺便买了一件明黄色的小外套给方辰,汪超在珠宝店挑了一枚戒指,灯光下,钻石反射的光芒和灵珊眼里的光一样明亮。
这天,阳光很好,梅娜领着儿子去小区楼下散步,辰辰像个旋转的小陀螺一样,跑得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悲剧发生得很突然,一条流浪狗扑向了辰辰,它身姿矫健,它下口精准。孩子尖利的哭声和大人惊恐的叫声混在一起,一时间,和煦温暖的午后成了人间地狱。
好心人拿着棍子赶来,流浪狗一瘸一拐地跑掉了,梅娜抱起血肉模糊的儿子,黄色衣服上染满了鲜血,像是中午吃的番茄炒蛋。
梅娜有些想吐。
狗太大,孩子太小,医生拼尽全力,也是回天乏术,狗牙咬开了脖子,撕裂了皮肉,刺穿了大动脉,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儿能有多少血能流呢?可怜的辰辰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梅娜撕心裂肺,方京愁眉不展,灵珊也陪着黯然落泪。
可是,意外怎么能避免呢?
阴霾笼罩了这一片城市,在方京楼上的屋顶,更是浓的像一团乌云,仿佛随时都会响起一声闷雷。
两个人之前的争吵愈发频繁,方京泡在公司不回家,每次出差,每次加班他都是积极分子,家对于他而言,更像一个监狱,严严实实的透不过气。
因为孩子产生的隔阂在夫妻间的矛盾越来越大,日子紧张又漫长的煎熬着,方京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而灵珊也因为这次事故,精神状态发生了变化,又开始加大药量,婚礼只好延期。
而梅娜,孩子的亲生母亲,她却没在孩子的阴影里停留多久,方京去出差后,她坐在镜子前打扮。
梅娜的年纪不大,样貌和身材因为生了孩子更添风韵,她画好眉,描上眼线,对着镜子浅浅一笑,脸颊有一颗酒窝。
方京出差回来,梅娜正懒懒地看着电视,垃圾桶里是新换的,里头干干净净。
他走进卧室,屋里灯光昏黄,水粉色的枕套上有一根头发,弯弯曲曲,像是潮流男士的锡纸烫,方京摸了摸自己日益往后的发际线,眉头紧锁。
夜晚,他看着熟睡的妻子,眼神里阴晴不定。
第二天,两个人爆发了一场大战,家里碎碗破瓶,一片狼藉,玻璃渣子铺了一地。
方京红着眼睛吼叫,梅娜窝在沙发里抹眼泪。
梅娜不承认也不说话,嘴巴紧的像打了一层胶,方京终于失去了耐心,摔门而去。
盛夏的天气里,方京的心头空落落的,有些冷。
灵珊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只是柜子上,桌上少了很多装饰品,看起来有些冷清。
「大扫除啊?」灵珊进来看了一眼屋子,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尝尝我的汤?」
「谢谢。」梅娜拢了拢耳边的头发,露出一块淤青。
「怎么了这是?」
「自己摔的…」梅娜别开目光。
「吵架了?」
「…」梅娜没回答,她不想让丈夫的前妻看出自己不幸福。
「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嘛,还能生隔夜的气?你就服个软,他就是那臭脾气…」
「没事儿。」梅娜打断了她的话,心里忽然生出了一阵厌恶。
「这事儿,我也不好劝——哎呀,你这屋怎么有蚊子?看都咬我一个包了。是不是窗户没关好?」
「啊?我天天点蚊香。」梅娜抬头看了看四周。
「我记得书房窗户那儿有个缝儿,修没修好啊?」
灵珊起身去了书房,墙边有个蚊香盒子,窗台上有个空置的球形鱼缸。
「鱼缸怎么空着呢?我填上水了,明天再给你买几条鱼。」
「哦。」梅娜没了耐心,她觉得灵珊有些聒噪。
「我看你们俩呀,就是压力太大了,赶紧再要个孩子,看你们还有时间吵架?」
「……」
「你呀,赶紧打电话服个软,他就是吃软不吃硬,晚上把他叫回来,你俩好好说呗。」
「……」
「那汤等他回来你热一下,就说你熬的,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
「灵珊!」
「嗯?」
「我有点累了,要不你先…回去?」
「哎呀,你看我,一个外人在这儿劝什么?你呀赶紧给他叫回来,你俩好好说!」
灵珊终于出去了,门咔嚓一声关上,门里的人和门外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不一会,方京的手机响了,他接上电话,匆匆忙忙的打车离开公司。
凌晨时候,方京睡得正香,他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他又匆匆忙忙打车从临市回来——他在出差。
家里失火了,梅娜葬身火海,一起抬出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方京盯着白布下鼓起的尸体,内心一阵后怕。
书房都是书,比那些塑料制品和衣服好烧多了。
消防车队只保住了房子的框架,屋里的家具电器,都烧得面目全非,如果方京没有砸那些花瓶锅碗,屋里可能还要多一堆灰烬。
失火的原因锁定了书房的一盘蚊香,蚊香紧挨着墙,窗帘被烧的只剩几个挂钩。
到底是意外还是蓄意放火?
警察也不是没怀疑过方京,妻子和情夫都偷到了他头上,他怎么不起杀心?
早上吵架,中午出差,晚上起火。离开的时候点上蚊香,几个小时后,窗帘就成了最佳燃烧物。
蚊香的燃烧需要时间,方京没有不在场证明。
他听着警察的询问,看着警察怀疑的目光,他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早上还抹泪的妻子,怎么突然就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烧死了?
早上出门还亮堂堂乱糟糟的客厅,怎么突然就又黑又脏,乱的几乎进不去脚?
他木然的回答警察的问题,几点出门,几点出差,和妻子有什么矛盾,和妻子的情夫有没有过交集。
「我不确定,只是怀疑,没抓住过他们。」
「没什么大矛盾,也没什么财产纠纷,就是夫妻拌嘴。」
「小区绿化好,蚊虫也多,书房那儿不严实,她就爱在那儿点上蚊香。」
「没有,这段时间没见她有什么异常。」
他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脑海里一阵翻涌,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先是儿子被狗咬,后来是妻子出轨,再后来房子也被烧了。
方京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冥冥中觉得这是他的报应,他抛弃了灵珊,抛弃了结发的妻子,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他抱着头坐在地上,想哭,眼眶里却干巴巴的。
灵珊作为当天到过方京家里的人,也被警察传唤了。
灵珊说梅娜最近总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问她也不说,还问过她关于心理医生收费的事儿。
「她去年没了孩子,可能精神压力太大了。」灵珊眼角泛红。
「据我了解你是方京的前妻,和死者有过什么积怨吗?」
「我和他哥哥都订婚了,能有什么积怨?」
「那她和方京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
「这个我不大清楚。」
两个人都没有问出什么,警察对视着摇头,还是没有直接的证据。
方京和灵珊走出了警局,互相对望一眼,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方京无家可归,灵珊邀请他去自己租的房子里。
「上个月搬出来了,自己一个人住,清净。」灵珊拿出一瓶红酒。
「谢谢你。」方京苦笑着端起酒杯。
「谢什么。」屋里的灯是暖光,灵珊脸上挂一点红晕。
「你和梅娜的哥哥怎么样了?」
「分开了,我的病总是反复,不想拖累他。」
「唉,兜兜转转,还是剩我们两个人。」
「或许,我是说或许,我们当初就不应该分开。」灵珊脸上掠过一丝笑,又给方京倒上一杯。
方京喝的很多,他们聊的更多,灵珊没有喝,她床头柜上的那些药,都不允许她喝酒。
虽然灵珊滴酒未沾,双颊却泛红。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吗?」不知道为什么,人总会不经意地回忆起从前。
「怎么会忘?你说去山上看日出,结果车子半路坏了,又突然下雨,我们等了好久的救援车,哈哈。」方京醉眼蒙眬,时间倒退,退回到那个看日出的夜晚。
「再去看一次好吗?」灵珊有些激动。
「好。」
灵珊握着方向盘,车子穿梭在盘山路上,大概两个小时的车程。
山不算陡,也不算偏僻,沿路甚至还有几家新开的便利店。
「不要睡,陪我聊聊吧。」
「好哇。」方京迷迷糊糊的,酒精在他胃里发酵,在他脑子里游离。
他的身子软的像一摊泥。
「还记得我们的孩子吗?」
「嗯…」方京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跟我无缘,可能觉得我不是个好妈妈。」
「谁也不愿发生…」
「对了,还记得你儿子吗?」
「那些可恶的狗…」方京眼里起了怒火。
「没有家的狗是流浪狗,我也没有家,是流浪人。」
「别这样说…」
「记得那天你儿子穿的,是我送的黄色外套?」
「我…不记得了。」
「我还记得,我很喜欢那个颜色,当然了,狗也喜欢。」
方京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可是酒精让他的大脑放慢了速度,他只是觉得哪儿别扭,却又说不出哪里。
「你…」
「我以为你会死在火场里。」
车里的空调很足,凉飕飕的,方京有些眩晕。
「书房里的书太多了,你说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到头来,不也是学人家出轨?」
「你什么时候…知道?」
「我们几月离的婚,你儿子又是几月生的?」
「我……」一时间,灵珊洗胃后落泪的场景和儿子被咬后抢救的场景,在方京脑子里相互穿插,他陷入了混乱。
「火是你放的?」方京的脑子稍微恢复了转动。
「不是。她总爱在窗帘下点蚊香,早晚要出事的,只是可惜了我熬了那么久的汤。」
「你和那个汪超…」
「我得有个正当的理由接近你们,他是老天觉得不公,派来帮我的。」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方京身上一阵又一阵的恶寒。
「比起你们,我做的这些算什么?」
「你一直都想杀了我们是不是?」
「地狱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太孤单了。」灵珊扭头一笑,车里很黑,灵珊的笑声很阴森。
「停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方京大喊起来,听起来像是一个醉鬼在撒酒疯。
刚才温婉贤淑的前妻,此刻变成了一个杀人放火的恶魔!
灵珊猛的踩了一脚刹车,车子停在一个上坡路段,旁边有家便利店。
便利店的玻璃很明亮,店员正在柜台打瞌睡。
方京哆嗦着解开了安全带,却怎么也没力气打开车门。
灵珊侧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黑暗中,车子在坡路上缓慢滑行,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灵珊松开了刹车!
坡路尽头是挺高的断层,断层下是挺宽的一条河。
店员在玻璃门后边睡得正香,摄像头在门口冷冷地看着。
方京和灵珊掉进了水里。
水不算深,也不算凉,但是在凌晨,淹死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车子砸出巨大的水花,方京绝望的喊了一声,再无声息。
「滴——滴——」灵珊泡在水里,灵魂回到了车祸后在ICU的那天。
这天早上,隔壁床新收了一个病人。
「什么原因?」
「自己买米索前列醇堕胎,引发大出血。」
「多大了?」
「16岁,还未成年。」
「唉,现在的小孩,就是不把命当回事。」
……
米索前列醇?
一道闪电划过灵珊的脑海,她想起怀孕时候拿的安胎药里,就有这样一个瓶子!
她想起那天开药的医生,一直在尽力帮自己保胎,又想起拿药的护士,忽然感到一阵窒息,白衣护士戴着口罩,眉心偏左有一颗痣,她的胸牌挂在上衣口袋上,上头有两个娟秀的小字:梅娜。
灵珊踏进医院的那一刻就跳进了梅娜的圈套,她要拿掉她的孩子,坐上她的位子!
梅娜没告诉方京,那是她自己的秘密,她和灵珊的交好,也不过是为了炫耀,灵珊失去的东西,她要带着招摇过市。
耳边的水声把灵珊拉回现实,她喝了几口河水,味道有点怪。
水边野钓的人被落水声吓到,他们赶忙报警,熟悉水性的,直接跳了进去,有人砸开了窗户,拉出一只胳膊就往岸上游去。
灵珊得救了,方京永远醉在了水里。
警局里,灵珊垂着眼皮,回应着警官的提问,她应该死在河里,可是她又没死。
「安灵珊,小区监控里这个人是你吗?」
「看不清楚。」灵珊飞快地扫了一眼,闷声回答。
「你根本不住在这个小区,为什么频繁出入这个小区?」
「我和梅娜的关系很好,我们经常在一起。」
「监控显示,你进入小区后去喂了流浪狗,你手里提着的,是在附近市场买来的生肉。据我们了解,方京的儿子就是被狗咬伤后导致的死亡。」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喂流浪狗也有罪吗?」
「没关系,我们进行下一个问题。梅娜的尸检结果显示,他们在发生火灾前已经中毒身亡,而我们在保温桶里,检测出了相同的毒物。」
灵珊捏紧了拳头。
「监控显示,当天中午你提着保温桶进入了方京家。是你下毒害死了她,而火灾只是意外,对吗?」
灵珊面色平静,短暂的沉默后,她捏紧的拳头松开了。
「确切地说,我要杀的是她和方京。我原打算他们死后我就喝药自杀,没想到方京躲过一劫,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如果你们的尸检结果早出来一会,或许方京就不用淹死了。」
「你把法律放在哪里!」
「法律?」灵珊冷笑出声,「为什么他出轨就不触犯法律?」
「那属于个人道德问题,法律是…」
「给他人人身造成伤害属于违法行为,那么给他人心灵造成伤害怎么就可以逍遥法外?」
「你不要避重就轻,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故意杀人。」
「为什么男人出轨几乎没有成本?为什么没有法律去约束?为什么只有道德的谴责而没有实质的惩罚?为什么女人要无条件的承担这一切带来的后果?警官,你口口声声说着法律,法律在哪里?!」
「安灵珊!你不要把这两者混为一谈!故意杀人就是违反法律!」
「如果法律不能制裁出轨的人,那法律也不能制裁我。」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精神病人也平等吗?」灵珊抬起头,露齿一笑,一如她拜访梅娜的那天。
作者:关小年
备案号:YX01REYOpd70Ppo9R
后妈的绝杀
?
?
恶有恶报:最亲密的人,捅下最锋利的刀
核融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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