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去报官,不是找我。」
他又在我掌心写下两个字:去过。
这时,笑笑伸出手,紧握着的杜鹃花掉到他手中。笑笑乐呵呵的「啊」了一声,居然开口说话了。
「阿……爹……」
我:「……」
少年:「……」
12
一个月后,李县令派人来说,笑笑母亲在生下她后就去世了,而他的父亲去了雁城后没了消息。没有消息便意味着不知生死。
来的捕快又道:「大人说,若小姐愿意收养她,便可去官府做个公证,若不愿,可将笑笑送入育儿局中。」
育儿局也就是孤儿院。
我转头去看笑笑,她已经有一岁了,头上用红绳子扎着两个小揪揪,伊得儿正教她学走路。
笑笑学得很认真,放开伊得儿的手,跌跌撞撞地朝我走来,开心道:「抱,阿娘抱。」
「……」
我最终没忍心,将她留了下来。
我想,先养着吧,顺便去雁城碰碰运气,万一找到她爹了呢?或者,实在养不下去了,大不了回大岑找谢灵均,让他喜当爹。
画像已毁,那封别人代写的信也丢了,伊得儿不愿意再回回族纥,又无处可去,便想要留在我身边,因为我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这些日子,伊得儿除了带小孩打扫卫生,就是在和隔壁的王婶学做饭,厨艺进步飞速,很有家庭煮夫的气势。
打定主意后,我花大价钱买了一辆马车,带着伊得儿和笑笑踏上了去雁城的路。
雁城是宣国的都城,只希望不要遇到罗颐。
因要照顾笑笑的身体,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大半个月才到雁城。
我们租住在远郊的一个老房子里,没过两天伊得儿就生病了,他烧的迷迷糊糊,打翻了我给他喂药的碗。
我又去熬了一碗药,这次有了前车之鉴,我把他扶起来靠着我,又捏着他的下巴把药灌下去。在他吐出来之前,立马合上他的嘴。
被呛到了的伊得儿缓缓睁开眼睛,他脸色潮红,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把他放下来,又盖好被子,潇洒离开,深藏功与名。
啊,今天我又做了一件好事呢。
在这个通信技术落后的年代,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还是找一个没见过面的人。
我们找了半个月就放弃了,决定在宣国安家。
伊得儿在酒楼找了份厨子的工作,而我就在家照顾笑笑。
今天是伊得儿第一天上班,也不知道这个曾被骗得连衣服也没了的他会经历怎样的事。
傍晚时分,我刚把屋子打扫干净倚在门口休息,抬头便看见伊得儿踩着落日余晖而归。他扬了下手中的东西,脸上挂起笑容,疾步走来。
残阳如血,映红了大片天空,他卷曲的金色头发扎成了一个高马尾,每走一步,马尾便跳动一下。
我还在发愣的时候,伊得儿已经来到我面前,他把兴高采烈把手中的东西交给我,然后就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朵杜鹃花簪在我头上。
我看着手中的糕点,又看了下进屋一把抱起笑笑的伊得儿,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种家的真实感。
那种在陌生世界里漂浮了十几年,终于有了落脚点。
我笑了下,对着伊得儿道:「伊得儿,我们拜个把子吧。」
他:「?」
我以为他不懂,于是解释道:「在我们这里,拜把子就是结为兄弟,从此同生共死。」
他只是微笑着看着我,也不知道懂没懂。
我也是有感而发,对他耸耸肩说道:「不用在意,我随口一说。」
夕阳彻底落下,伊得儿穿上围裙去了厨房。院子外传来沙沙声,走到门口的他突然扭头看向外面,习惯性的露出一个淡淡的,浮于表面的笑容。我一惊,那个侧脸有一瞬间我以为看到了谢灵均。
可仔细一看,明明是个金发碧眼的异族人。
伊得儿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摇头道:「没什么。」
真是魔怔了,怎么会想起那个死变态。
吃过晚饭后,我们在院子里看星星。
院子里还留着上一户租客留下的秋千架,我抱着笑笑坐在秋千上面轻轻晃着,伊得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边补衣服。
我不由得感叹道:「伊得儿,你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男人。」
伊得儿羞涩一笑,笑笑也看着他,拍手道:「阿爹,男人。」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笑仰头看我,又道:「阿娘,笑。」
我:「……」
我问伊得儿:「笑笑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也没有人教她,她怎么会知道喊阿爹阿娘呢?」
伊得儿坐过来了些,拉着我的手在手心里写道:也许是之前照顾她的人教的吧。
我点头,好像有点道理,毕竟捡到她的时候她有七八个月大了。
一只温热的小手放在我们手上,我才惊觉我们的手还握在一起。我正要收回手,伊得儿却抓得很紧。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我,我心不受控制的加速跳了起来,我也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着什么。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伊得儿低头写道:明早你想吃什么?
我:「……」
13
夏日荷香,蝉鸣清脆。
山涧溪水潺潺,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进水中,波光粼粼。
我从溪边路过,哗啦的水声后一颗脑袋从水中冒出来。金色的湿发紧贴着他的头皮,他慢慢站起来,露出白皙的皮肤和八块腹肌。金色的阳光撒在他身上,碧绿色的眼睛仿佛被清洗过一般变得澄清,他身子往后,懒懒地靠在身后沿着岸边伸过来的枝干,溪水刚好没过他的腰,他像条美人鱼那般美丽而神秘。
我有些不确定道:「伊……伊得儿?」
伊得儿听到我的声音后缓缓看过来,他偏着头露出一个笑容。
太……太犯规了吧?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纯洁又这么魅惑。
我有些不敢直视他,忙移开视线看向前方,只觉得脸烫得厉害。天气炎热,又添了烦躁的蝉鸣,我觉得自己热得快烧起来。
我咳嗽了一下才道:「笑笑这个时候应该醒了,我我我我先回去了。」
心里却在唾骂自己的不中用,没穿越之前看了这么多泳装帅哥,穿越后还把谢灵均看了光光,怎么现在就跟几百年没见过男人一样害羞起来。
这不应该啊。
我心中越慌,走得越快,从溪上的石桥上走过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转身一看,伊得儿不知何时上来了,他身上没有穿衣服,头发上还在滴水。
我的视线往下,心中的燥热消失了。
哦,原来穿着裤子啊。
伊得儿被我略有些遗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慢慢往下在我手心写道: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回去。
等我点头后,他才回到溪边拿起衣服,他把手放在腰间刚要脱掉湿裤子,发现我赤裸裸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瞬间带着衣服羞涩地躲到了后面的树林里去了。
我:「……」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是谢灵均。
谢灵均不会这么要脸。
伊得儿换好衣服好,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身后,时不时用手去扯一下我为了好看系在手臂上的红色带子,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在接触到我的目光后像只受惊的小鹿立马后退一步。我往前走,他又来。
我只好停下来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抿着唇羞涩的摇头。
我「哦」了声,又问:「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他走到我身边,舒展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在我手心写道:有个姑娘很烦,我不想干了。
我:「……」
他看了一眼我,又写道:我不会吃软饭,你放心。
我惊讶了一下,说:「哟,你还懂得挺多啊。」我无所谓地耸肩,「不想去就不去吧,养个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他一下变得认真起来,一笔一画写道:我可以嫁给你,阿爹曾说,只要嫁了人就不算吃软饭了。
我:「噗!」
他微微张着嘴巴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他又写道:阿爹还说,男子的身子只有妻子才能看,你现在看到了,所以……
「噗。」他还没写完,我又没忍住笑出来。
「令尊很幽默啊。」
他看我笑他也笑,抓着我的那只手该换为牵。
我说:「好啊,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伊得儿开心极了,把湿漉漉的脑袋在我的肩膀上蹭了又蹭,头发上的水甩到我脸上,像条大狗狗。
他牵着我的手往回走,手心都冒汗了也不放开,最终我无奈道:「伊得儿,我又不会跑。」
伊得儿一怔,这才放开我的手,他一点也不怕热,高兴地在我身边跑来跑去。
我哑然失笑,心想,这样过一生还挺好的。
只是我们回家后,院子里站了一大群衣着统一的人。
伊得儿把我拉到身后,门从里面被打开,露出里面坐着的一个人。
我纳闷道:「罗颐?」
罗颐一身白衣坐在凳子上,怀里抱着睡着了地笑笑。
他的视线在我和伊得儿握着的手上停驻了一秒,轻声道:「穆清,过来。」
我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向伊得儿,笑得咬牙切齿:「六皇子好本事,竟骗得穆清和你……」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怀中地笑笑。
伊得儿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我解释道:「罗颐,伊得儿是回纥人,不可能是谢灵均。」
「回纥人?」罗颐被气笑了,「你生的这个孩子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他不会以为这孩子是我和伊得儿生的吧。我也不解释,问:「你知道我是女子了?」
罗颐看着我,说:「我又不瞎。」
他又道:「昔日齐晔曾带你去过胡人酒肆,想必你也知道,这世间有一种药能改变眼睛与头发的颜色。」
我心一沉,看向伊得儿,本以为他会解释,没想到他开口说话了。
「阿清。」
是谢灵均的声音。
草,我赶紧甩开他的手。
周围出现了一大批手执弓箭的侍卫,罗颐笑道:「六皇子是自己走,还是本王送你走呢?」
谢灵均问我:「阿清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心中乱如麻没有回应他,他摇摇头轻笑一声道:「看来阿清并不喜欢这个游戏。」
谢灵均对着罗颐又道:「辰王殿下,把笑笑还我吧,这是我和阿清的孩子。」
罗颐冷笑一声:「什么你和穆清的孩子,这是穆清的孩子!」
「她一个人也生不出来。」
「她怎么就生不出来了?」
「那你让她一个人生个试试?」
「……」罗颐说不过谢灵均,把目光投向我,「穆清,你说句话啊!」
我:「……」
我还没说话,笑笑被我们吵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罗颐后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她的两只小手使劲往我们这里伸,想要挣脱罗颐的怀抱。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罗颐害怕笑笑掉下来,手忙脚乱地抱紧她,笑笑看着这个陌生的叔叔哭得更厉害了。
谢灵均想要过去抱走笑笑,被院子里的侍卫拦住。
罗颐问我:「穆清,这孩子怎么办?」
我头痛道:「给他给他,是他的。」
妈的,我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相处,真的有点怀疑这孩子就是谢灵均的。
特别是笑笑第一次见到谢灵均就喊了一声「阿爹」。
谢灵均抱起笑笑,她一下就不哭了,有些害怕地把小脑袋埋进谢灵均的怀里。
谢灵均来到我面前,问:「阿清,你真的要抛弃我们父女吗?」
我:「……」
这死变态又要玩什么?
「阿娘。」笑笑从他怀中抬起头,伸出小手又要我抱。
我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摸了下笑笑的小脑袋,她的头发长长了许多,「笑笑乖,我不是你的阿娘。」
笑笑以为我在陪她玩,顿时笑了起来。
「阿娘,抱。」
我看着谢灵均,气不打一处来:「谢灵均,这孩子哪里来的,你还哪里去。你玩什么不好,偏要玩这么一个无辜的孩子。」
谢灵均脸色一僵,又很快恢复正常,只是说:「这的确是我与阿清的孩子。」
我顿时无语住了。
我自己生没生孩子我能不知道?
我说:「我生的?你怎么不说是你生的?」
谢灵均没有说话,只是抱着笑笑离开了。
14
谢灵均的那句话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我的确有两年的空白,可是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啊。倘若真是我生的,怎么没有人怀疑我的女子身份。
原来的穆清回来了两年,按她那个扭曲的性格也不可能喜欢上谢灵均,更不可能生下他的孩子。可是谢灵均又说得煞有其事,搞得笑笑真是我俩的孩子似的。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罗颐来到我身边,说:「在这里第一眼见到你时,我还不相信真的是你,你抱着一个小孩,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
「我听到那孩子叫你们阿爹阿娘,又推算了下日子。起初我以为是和你长相相似的女子,本来想以后遇见你了说给你听,没想到她就是你。」
「穆清,你和谢灵均……成亲了吗?」
最后一句话他问的小心翼翼。
我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
本以为罗颐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却说:「他骗了你,我不会骗你。」
我淡淡道:「感情之事勉强不来。」
「穆清,很多个夜晚我都在想,却始终想不明白。」他看着我,声音渐渐变得委屈,「为何你突然就不喜欢我了,你之前明明很喜欢我的。」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可是我也给你解释过了。」
「穆清,你究竟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给我找好了理由。
「是不是因为谢灵均,他拿我威胁你是不是?」
「没关系的,我现在不是任人鱼肉的宣国质子了,没有人能再伤害我了。」
我:「……」
说老实话,他长期处于一种缺爱的状态下,又遇到我这么一个别有用心的人,他的爱是不太正常的。只要他见识到真实的爱之后,会明白自己的问题,从而清醒过来。只是没想到我们的相见会这么快,他明显还没有感受到正常的爱意。
嘶,头疼。
「或许你应该看一下心理医生?」
「?」
罗颐看着我纠结的模样,忍俊不禁道:「穆清,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大岑分别那日我们不是已经说清了吗?我以为我们做不成有情人,还能做朋友吧?你总不能连朋友也不和我做了吧?」
「瞧把你吓的,被我喜欢会这么吃亏吗?」
「……」吓我一跳。
「穆清,再过一个月这里有个中秋灯会,你应该和朋友看过很多次了吧。」说到这里,他垂下眼皮,「我八岁为质,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我说:「好啊。」
他欣喜道:「你同意了?」
「不过,我先准备一下,明日你来接我吧。」
他担心地看着我:「若谢灵均去而复返怎么办?」
「不会的,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留下几个人。」
「这样也好。」
「罗颐,明日你早些过来,我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好。」
罗颐喜上眉梢地离开了。
我把行李收拾好,又点了迷香晕倒罗颐留下的人连夜逃跑。
呵呵,以退为进,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罗颐还是比谢灵均好忽悠。
我乔装打扮成小乞丐回到城中,倒不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是我早年救的人派上了用处。
十三岁的时候,我曾在大岑救过一个宣国人,救人的原因嘛,当然是为自己多谋一条生路。
文之初作为原书的女三,不仅是个神秘富商,还是宣国摄政王的手下。
书中对摄政王的描述并不多,他比罗颐大不了几岁,两人成长的道路也不同,所以并没什么交集。只是罗颐为质的那一年,摄政王居住的宫殿突然起了一场大火,罗颐的母亲拼死救下他,而他也在这次的大火中毁了容,还跛了脚。
摄政王为感念当初的救命之恩,在掌握实权后暗地里派人护送罗颐回国,并在之后帮助他登上皇位。
而这个女三文之初大小姐嘛……
傍晚时分,我坐在房间里发呆,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一个身材丰腴的妙龄女子被几个丫鬟簇拥着出现在我面前。
她遣散了身旁跟着的人,提着裙子坐到我对面,用手帕捂着嘴娇俏一笑:「穆大少爷,哦不,穆大小姐,多年不见,你怎么还跟个搓衣板似的。」
我:「文大小姐,注意措辞。」
「你的长辈似乎停止生长了。」
「谁教你的?」
文之初斜我一眼,道:「说了你也不知道,一个姓方的猥琐男人。」
「……」我就知道。
文之初又道:「大小姐,你这次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我指着自己身上还没换的乞丐装,可怜兮兮道:「我被家里发现是个女子,他们要把我随便嫁人,我逃了出来,如今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你,文姐姐,你不会这么绝情吧?」
她噎了一下,说:「你当我是傻的?」
「好吧,我被一个变态缠住了。」
「这变态是男是女?」
「男的吧。」
文之初一脸诧异地摇摇头,说:「清清,你的生活挺丰富啊。」
「过奖过奖。」
「你来的真是巧了,我近几日正要出一趟门。」说到这里,她的神色逐渐不自然起来,「府中那位失意的……表姐就承蒙清清关照了。」
我:「?」
她避开我的视线,言简意赅道:「未婚先孕,那边不认。」
「不过我这表……姐人很好,长得也好,就是性子太刚烈了一点,你帮我看着她点,我害怕她寻短见。」
「她身边没有丫鬟吗?」
「这个么……她喜欢独处,处着处着就悲春伤秋,情绪一上来就想跳楼跳水上吊什么的。啊对,就是这样。」
「你这表姐真乃性情中人。」
别致的小院子中,有一紫衣女子正弯腰给花浇水。文之初大老远地就开始招手,大声道:「表姐,我带了一个朋友给你认识。」
紫衣女子闻声看过来,紫色的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缓缓站直身体,柔柔笑道:「初儿。」
文之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说:「能换个称呼吗?」
紫衣女子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我,问:「这是?」
「哦,我朋友,叫穆清,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文之初扭着腰婀娜多姿地来到她面前,看了眼我又道,「清清,叫人啊。」
我看着比我们高一个脑袋的紫衣女子,说:「表姐。」
她盈盈笑道:「清儿,我能叫你清儿吗?」
她的眼睛很好看,上面又涂了细细的脂粉,笑起来像一片桃花瓣。虽然面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可就是让人觉得她十分好看。
我不由自主道:「表姐真好看。」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摸了下我的头,说:「我叫何苓,茯苓的苓,叫我阿苓就行。」
「阿……」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激烈的咳嗽声打断了我的话,文之初捂住胸口咳到快要断气,见我们都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胡说八道,「不好意思,风大,迷了喉咙。」
我:「……」
何苓:「……」
15
没过几日,文之初就走了。走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悄悄地看护好何苓,以免她一个想不开就死了。
我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散步,散到何苓院子里,然后同她用早膳,再与她闲聊到中午,顺便在她那里吃午膳,午睡过后的那一段时间,我又找借口留到晚上,看到她房间熄灯我才敢回去。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倒是何苓几次对我是欲言又止,感觉我好像有点毛病,对我更加包容了。
她傍晚时分最喜欢在院子里放一个躺椅,然后躺在上面看书,任残阳落在她身上,在她白色的裙子上勾勒出一副金色的画。
我照例想了个好借口又来找她,没想到她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平时看的书掉到地上,我走过去捡起来放在她身边,收回手时却被她的相貌吸引。
她总是戴着面纱,真想揭开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样。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在她脸上,却在下一秒突然惊醒,自己未免太过没有礼貌了些。
我刚要收回手,一直温热的手握住我的手,何苓睁开眼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说:「清儿,怎么了?」
她的手不像平常女子那般细腻,反而有着厚厚的茧子,却并不粗糙。
何苓收回手,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说:「刚刚有一片树叶掉到了你脸上。」
她温柔一笑道:「多谢。」
通过十几日的观察,我看她一切正常,并没有文之初说的那样疯狂,慢慢地就放松了对她的监视,不是,监管。
文之初说好了出门就几日,结果大半个月过去了,连个信都没送回来。
我晃晃悠悠的在走廊里溜达,老远就看到有一个白色身影站在池塘边,走近一看发现是何苓。她背对着我站着,微风吹起她的白衣墨发。我也没太在意,正准备打个招呼,没想到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似有轻生之意。
我脑中警铃大响,文之初真没骗我啊。
我两步并作一步跳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往后拉,没想到她寻死之意如此坚定,我硬是没拉动。
我们拉扯之中,一个圆弧形的软垫从她身上掉了下来,一下我们两人都僵在原地。
我收回手,看看她胸前凹陷下去的位置,又看看地上那片软垫,一时思绪万千。
何苓僵着身体转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表情凝重道:「清儿,你听我……」
我叹了一口气,说:「真没想到,我们同病相怜啊。」见她表情莫测地看着我,我又道,「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何苓摇头笑道:「没什么。」她又往前倾,我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拽住她的后领。
我劝道:「阿苓,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何必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想不开呢?何况,你还有一个孩子,孩子还这么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没娘的孩子像棵草,你愿意你孩子变成没娘的杂草吗?」
何苓:「……」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以为她有所动容,于是再接再厉道:「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她问:「这是文之初告诉你的?」
我说:「对啊,怎么了?」
她顿时笑得有些渗人,把衣服从我手中拿回来,说:「真是我的好妹妹。」
我点头赞同道:「确实。」
16
很快到了中秋灯会,何苓难得想要出门走走,早早地打扮了一番,邀请我一起出门。
宣国和大岑的风俗不一样,大岑中秋是团圆日,一家人赏月吃月饼,而宣国更倾向于年轻人一起游玩。
大街上来来往往大多都是少男少女提灯游玩,一旁的河中有人正在放灯祈愿。
我和何苓并肩而行,她一身红衣,今日依旧是轻纱蒙面,然而头发却是用红色发带简单的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她买来一盏兔子灯递到我面前,眉眼弯弯,头顶上暖黄色的灯火照在她身上。她柔声道:「清儿,给你。」
周围人来人往,从我们身后擦身而过,天上有烟火绽放,孔明灯徐徐升起。
我一怔,恍惚间好像见到了我和谢灵均。也是这样的场景,不过却是我送灯给他。
「清儿,怎么了?」何苓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眉头轻蹙,担忧地看着我。
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孔明灯,轻轻摇头道:「没事。」
这突然多出来的记忆让我有些惊讶,那空白的两年似乎存在我的身影。
我忽然意识到,我丢失的两年似乎并不是孙宇说得那么简单。
而谢灵均对我也不是无缘无故的纠缠。
我和他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下一次见到他一定要问清楚,这样你追我逃的戏码真的没意思。
我问何苓:「阿苓,你说爱究竟是什么?」
她把目光从我身上收回来,也看着天上的孔明灯,淡淡道:「是绝对的掌控,是无休止的纠缠,是不死的心。」
我:「……」
我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
何苓却突然笑起来,又道:「骗你的,我也不知道爱是什么。」她的声音轻飘飘,一点一点变得茫然,「很多时候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答案。」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爱,可我知道爱的基础是尊重,本质是无条件地给予。」我把手放在何苓的脸上,她习惯性的偏头配合我,「谢灵均,这个游戏好玩吗?」
谢灵均适当的露出疑惑的表情,问:「清儿,你说什么?」
我一把扯下他的面纱,露出谢灵均的脸,原本就阴柔的脸因涂了脂粉显得有些艳丽。
谢灵均:「……」
他弯起眼睛,说:「哎呀,真是糟糕,被发现了呢。」
我:「……」
我气道:「死变态,你居然装女人来骗我!」
谢灵均说:「你不也扮男人骗过我。」
我白他一眼,正打算不理他,没想到他突然倾身过来把我压在身后的树干上,他的一只手遮住我的眼睛,一只手放在我的腰上。
他的气息逼近,又堪堪停住不碰上我的脸。
我说:「你做什么?」
谢灵均把手从我眼睛上移开,语带笑意:「你的小情人好像看见你了。」
我:「……」
我从他肩膀处看过去,罗颐正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眼看着他要过来了,我立马低下头,谢灵均站着不动,把我禁锢在他怀中,我这么一下,倒显得是我主动投怀送抱。
他不嫌事大的又道:「阿清,他好像过来了。」
我掐了一把他的腰,他闷哼一声,又笑道:「阿清,你好像更怕他一些。」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又变回了何苓的女声,「公子这么看着奴家的妹妹做什么?」
谢灵均把手放在我脖子上往胸前压,「妹妹莫哭,不过是个没有眼光的男子,不值得伤心。」
我:「……」
我感到身后站了一个人,连忙配合地抽泣了一下。
谢灵均又道:「公子,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小姑娘看,未免有些失礼了。」
很快,罗颐的声音传来。
「抱歉,只是姑娘的妹妹长得有些像我的一个故人。」
「故人。」
「故人?公子看上小妹直说便是,扯上故人未免有些牵强。」
「不是,我没有。」
「正好这几日我小妹被负心人伤了心,公子又出现得如此合时宜,想必也是有缘,不如……」
我听得心一跳,不如什么不如,万一罗颐真答应了,我怎么办?
我一想到那个尴尬的场面,吓得直掐谢灵均的腰。
谢灵均抓住我的手,惊呼一声:「哎呀,我这小妹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我:「……」
罗颐明显被谢灵均的不要脸吓到了,急切的拒绝道:「不必,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等罗颐走了,我抬头恶狠狠地看着谢灵均,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戴上了面纱,挑眉无辜地看着我。
17
回到府中后,我问谢灵均:「那两年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相对而坐,谢灵均撑着头看向窗外,莞尔一笑道:「其实,对我们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好的回忆。」他忽地看过来,与我四目相对,「阿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坚决的看着他:「不行,你必须得说!」
「除去我疯疯癫癫的日子,我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他倏地叹了一口气,说:「这两年你的个性时好时坏,坏时谁也不认识,好时断断续续的囚禁了我有一个月。」
我:「?」
我诧异地看着他,觉得他在捉弄我。
他能被我囚禁?我被他囚禁好吧。
谢灵均似乎猜到了我的所思所想,笑道:「那时我身体有些问题,就好像一个柔弱的女子,随意任人摆布,而我又恰好很喜欢阿清。」
「……」
「阿清不信?若不是……」他顿了顿,「有时我也会恍惚,那段时间的真假。」
我想起来一件事,问:「那你还假装不知道我是男是女?」
「我想,既然阿清忘记了,那我也不必再记得。」
「……」
脑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我掐着谢灵均的脖子逼问他一件事,而他虽一身狼狈,却始终笑看着我,他果然是乐在其中。
我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又毫无头绪。
半个月后,文之初终于回来了。
她的脸皮厚,抢先我一步道:「清清,作为朋友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曾暗示过你,是你没有反应过来,这不怪我的。」
我却并不是纠结这个事,而是问她:「谢灵均在宣国究竟是什么身份?」
「表哥没有告诉你?」
「我没问。」
「清清,虽然我们是朋友,可你到底是大岑人。」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你去问表哥吧,他什么都不会骗你,至少在这些事上。」
我看向圆窗外的景象,脑中一个白影一闪而过。璀璨的烟火下,院子里白茫茫一片。两个穿得圆滚滚的姑娘正在堆雪人,有一个白衣少年踏雪而来,三个人打起了雪仗。
在宣国的日子,我好像触碰到一个开关,空白的两年的似乎在慢慢浮现。
我问文之初:「一年前我们是不是也见过?就在这里。」我指着院子里的一片空地,「我们一起打过雪仗?」
她一怔,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继而笑起来,说:「清清,你记错了,之前我们从未在宣国见过,也没有打过雪仗。」
「可是……」未尽的话语被我咽下,谢灵均倚在门上,脸上的笑意只浮于表面。
「阿清,就这样吧。」他说。
与他声音一道响起来的还有我脑海中那句机械音:明月奴,麒麟骨,逾昔还今,机不双至。主人,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
一团白雾将我团团围住,一个长着翅膀的圆滚滚的小猪飞到我面前,用一口冷漠的机械女声控诉道:「主人,您忘记小圆了是吗?呜呜呜,小圆好伤心。」
冷漠的机械音加上一字一句的撒娇,真是让人感到害怕。
我想后提,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实体,而是类似于小说中的精神体一样的存在。
小飞猪接着一字一句道:「主人,小圆是沉睡在书中的书魂哦,只要穿书之人回家的愿望非常之强烈,小圆就会随机出现哦。」
我惊喜道:「你能让我回家?」
「当然,只要主人得到书中的一样东西,小圆就能立马带您回到现实世界。」
「是什么?」
「抱歉,小圆只是一个简单的书魂,并不具备思考功能,这个需要主人自己寻找。」
「……」
「主人不要灰心,每个穿书之人都会自动生成一句话,小圆就是这样帮助每一个聪明的主人回家的呢。」
「若是不聪明呢?」
「有的笨主人留在书中,有的笨主人消失不见了。」
「……我的是什么话?」
「明月奴,麒麟骨,逾昔还今,机不双至。」
「什么意思?」
「只要得到明月奴和麒麟骨就能回到现世,不过只有一次机会。」
「?」我觉得自己可能要完。
明月我知道是什么,可是明月奴是什么?一种奴隶?还有这麒麟骨,修仙呢?
我还想再问什么,小圆突然道:「主人,小圆今天说了好多的话,要休息一下。」话音刚毕,白雾散开,谢灵均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他眼中情绪一闪而过,脸上的笑意勉强:「阿清,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我避开他的视线,从他身边走过去。
谢灵均似乎知道小圆的存在。
「阿清不是想知道我在宣国的身份么。」谢灵均在我背后慢慢开口,「今日宫中有个宴会,你随我去就知道了。」
我指着自己,诧异地转身,「你认真的?」
他微微点头,一点也不像作假。
18
皓月当空,月影融融。
我蒙着面纱和文之初坐在一起,她一改之前的懒散,坐在一群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夫人小姐中竟显得有几分威严。
我也是才知道她居然是宣国的华兰郡主。
不多一会儿,在宫女的带领下,我跟着文之初去往长乐殿,殿中已经坐着好些人。
文之初的位置有些微妙,居然是正对着罗颐的。
罗颐本来同身边的一人正在交谈着什么,突然看了过来。那边灯火通明,熟悉的眉眼清晰的落入我眼中。
我似乎猜到了谢灵均的身份,不得不说,别人避之不及,这个死变态倒是十分酷爱修罗场啊。
我正要移开视线,罗颐身后给人倒酒的宫女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宴会要开始时,终于有太监高唱:「陛下,摄政王殿下到。」
殿中众人哗啦啦全跪下了,高呼一声「陛下万岁,殿下千岁」。
「起吧起吧!」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此时倒是孤万岁,也不知道明日要跪的那人还是不是孤。」
少年自嘲的声音落入殿中,殿中突然变得寂静得落针可闻。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宣国的皇帝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和一身玄衣的摄政王并肩而行。
摄政王一扬手,大家纷纷站了起来,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谢陛下,谢摄政王殿下。」
丝竹声响起,文之初忽然扯了下我的袖子,说:「别一直盯着小皇帝看,他是条疯狗,逮谁咬谁。」
与此同时,小皇帝果然看了过来,只是摄政王往旁边走了一步,挡住了我们。
摄政王道:「陛下说的是。」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他脸上戴着银色面具,手中拄着银色的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上方的主位。
拐杖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无一人敢看他。
小皇帝站在原地不动,大声道:「皇叔,你这次又要立谁为帝呢?」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摄政王身上。
摄政王坐在龙椅上,用手中的拐杖随意一指。含笑道:「那就他吧。」
小皇帝冷笑一声,走到罗颐身旁把身上的龙袍一脱,说:「皇帝轮流做,看来,今日到你家了。不过,就看你能做到几时。」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摄政王,「皇叔,罗凌君,总有一日你会得到报应,你逼疯亲生母亲,又毒害自己的父皇,残害手足,还有那些你加诸我身上的,全都会回到你身上。你不配好好地活着,等着吧,你会永失所爱,孤独终老。」
罗颐:「……」
我正震惊于皇位变动得如此轻易,而宣国的大臣们却并没有任何异议,仿佛是再平常一件事。
罗凌君轻笑一声,说:「罗寒疯了。」
他的身后出现两个黑甲铁衣的蒙面侍卫把小皇帝带走了。
宴会又恢复了正常,罗颐借着饮酒,瞥了一眼罗凌君的方向,眼中情绪不明。
我也撑着头看向罗凌君,他举起酒杯遥遥相敬。
谢灵均,罗凌君。
他在宣国过得真是潇洒。我总算知道那段时间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忙了,原来要管理两个国家的琐事。
罗凌君坐了一会了就离开了,文之初也带着我从殿里出来,她下巴微抬,示意我看向左前方。
远处的走廊里坐着一个人,他似乎早就等着我们了,在我们刚走出来就看了过来。
文之初推了我一把,道:「快去快去,我回了。」
我:「……」
我来到谢灵均身边坐下,好奇道:「你究竟多少岁?」
「十九岁。」他取下面具戴到我的脸上,灯火葳蕤,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罗凌君,谢灵均,都是十九岁。」
我一怔,又问:「那你是罗凌君还是谢灵均呢?」
他说:「谢灵均。」
「为什么?」
「作为谢灵均的那几年我遇到了你。」
「还有呢?」
「没了。」
他送我回府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阿清,有些人骗人时总会收起所有利爪,变得纯良温和。」
19
一夕之间,皇位更替,宣国上下却并没有什么异动,好似一件常事。
书中这一段并没有细写,只是说罗颐在摄政王的帮助下,以雷霆手段镇压朝堂,铲除异己。
这么一看,结合最终谢灵均在大岑称王,这两个国家似乎掌握在谢灵均手中。
晚风吹动外面的树叶发出沙沙声,我披着外袍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思考。一只手突然搭在了窗框上,紧接着是一个黑衣人爬了进来。
黑衣人累得仰躺在软榻上,气喘吁吁道:「累死老子了,这一个月我把晋王府和宣国皇宫摸了个遍,想不到你根本就没去。」
我迟疑道:「齐晔?」
齐晔拉下脸上的黑布道:「是我。」
「你来做什么?」
「看你过得好不好。」他坐起来,脸上笑意扩大,「穆清,你不喜欢罗颐,你只是想要逃脱谢灵均的掌控,对吗?」
没等我回答,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开心道:「我带你走吧,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捏了捏他握住我的手,感动得连连点头:「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好兄弟我想去求仙问道。」
齐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白我一眼甩开了我的手,臭着脸冷笑一声:「呵呵,你去死吧。」
他似乎气不过一把我把推到按在榻上,骑在我身上质问我:「穆清,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我:「好兄弟,你冷静一点。」
「穆清,我不管,今晚我必须要个结果!」
「……」
我们正对峙着,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心一紧,这么晚只有文之初才会来找我,这被她看到不就相当于被谢灵均知道了吗。
我一脚把齐晔踹开又快速捂住他的嘴,在房间看了一圈,两脚把他踹进衣柜中。
他一脸不爽地看着我,我威胁道:「你敢出来,你看我打不死你。」
我吹了灯,飞快躺在床上,敲门声却迟迟没来。疑惑间,窗户从外面被打开,一个人翻了进来。
他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撩开床帐,用火折子照亮了我的脸。
同时,我也看清了他的相貌。
我:「……」
罗颐没想到我睁着眼睛,一时间有些尴尬道:「穆清,我以为你睡了。」
我坐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垂眸道:「那晚看你眼熟,便留了个心眼。」
他坐在床沿边,眉眼弯弯地问我:「穆清,我现在做了皇帝,你是不是很有面子啊?」
回答罗颐的是衣柜里传来的碰撞声,他疑惑的看过去,说:「什么声音?」
我说:「耗子吧。」
他听后一下皱起眉头,说:「华兰郡主未免太过怠慢你了。」他认真地看着我,「穆清,去我那里吧。」
「砰砰砰——」衣柜中的撞击声更大了。
我:「……」
我怕衣柜中的祖宗气疯,赶紧对罗颐说:「我困了,以后再说这个问题好吗?」
没想到罗颐脸色一下变了,语气生硬道:「你是不是在房间藏人了?藏的谁?」说着就要点灯去寻找。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否认道:「罗颐,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我这里能藏什么人!」
他的身体一僵,有些委屈道:「穆清,我只是……」
眼看着事情要结束了,齐晔又不嫌事大的故意发出喘气声。
罗颐的眼眶一下红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
我无奈地扶额,天啦,这都是什么事啊!
事已至此,我只能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握住我的手涩然道:「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
「扣扣——」这时,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随即,一道沙哑低沉的男声响起:「阿清,你还没睡吗?」
我:「……」
毁灭吧,我累了。
罗颐整理了下衣服正要去开门,被我一把扯回来推到床上,又用被子盖好。
「穆清,你这是要做什么?」他适当的露出疑惑的表情,「皇叔好像来了。」
我压低声音威胁他:「敢出声你就死定了!」
罗颐立马摆出乖巧的姿态,笑看着我。
敲门声大了些,我来到门口打开门,谢灵均站在门外,并没有装扮成摄政王的样子。
我问:「这么晚找我做什么?」
「我想起来有件东西落到了你房间,所以特来寻找。」
此话一出,我感觉房间里的气压都低了许多。
「……」
我咬牙切齿对着谢灵均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抬脚迈入房间,被我又推了回去。
「阿清这么紧张做什么?」他的视线落在我身后,忽地凑到我耳边,「难不成房间里藏人了?」
「……」
我在心中哀号,苍天啊,救命啊!为什么这样尴尬的事情被我遇到了!
谢灵均突然笑道:「阿清,我和你开玩笑呢,你为什么不笑一笑?」
「……」我现在可真是笑不出来。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时,一道天籁之音从谢灵均身后响起。
「清清喝酒吗?有人送来一坛好酒。」文之初过来,看到谢灵均时有些惊讶,「表哥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快步过去拉住文之初的手,感激道:「喝喝喝!」
文之初又问:「表哥要去吗?」
我立马紧张地看向谢灵均,他道:「自然。」
「清清,你抓我这么紧做什么?」
「天太黑了,我有些害怕。」
她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怕黑?」
我一本正经地说:「我以前不怕的,今晚撞到鬼了。」
文之初无语道:「……表哥,清清怎么了?」
谢灵均轻飘飘的看我一眼,说:「做贼心虚吧。」
我:「……」
20
文之初的院子中,她搭了一个简易的矮桌。一坛酒见底,文之初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而谢灵均坐在软垫上撑着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他的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心中有鬼,喝在肚中的酒还没有不经意倒在地上的多,所以还算清醒,但谢灵均看起来比我还要清醒,这就难办了。
等我把文之初扶回房间再出来时,就看到谢灵均坐直身体静静地看着前方。
夜色过半,天色未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醉了的原因,院中无花,却在清甜的空气中闻到花香,偶尔还能听到一声清脆的鸟啼。
我咳了一声,问:「不回去睡觉吗?」
他维持着之前的动作没有反应。
我又说:「那我走了啊?」
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走过去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依旧没有反应。我轻轻一推,他立马倒在矮桌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脸,忍住笑意道:「原来早就醉了。」
真是太好了。
让人把他扶回房间后,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衣柜的门大开着,想必他们两人已经走了。我伸着懒腰,撩开床帐正要睡觉,发现本该离开的两人各自抓着一个被角在床上睡着了。
被子被绷直,两人离得远远的,一点都没盖上,只是用手抓着被角不放,想来是两人抢被子时都没占到便宜又不愿意另一个人占便宜。
我:「……」
我叹了口气,打算今晚去文之初那里挤一挤。
身后的灯芯发出「噼啪」声,罗颐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愣了一下,放开被角坐起来。
他说:「你回来了啊。」
睡在一旁的齐晔被他吵到了,嘴里发出嘟囔声,却没有醒来。
他放低了声音,又道:「穆清,那我回去了。」
我点头:「嗯。」
他站起身忽然一把抱住我,说:「穆清,中秋那夜,我知道是你,那盏灯是你送的,对吗?」
我后退一步从他怀中退出来,茫然的摇头,什么灯啊。
罗颐却笑道:「穆清,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我:「???」
我记起来了,那晚上谢灵均倒是送了我一盏灯,我给随手扔了。
我刚要解释,罗颐一副「你不用骗我,我都明白」的眼神看着我,深情款款道:「穆清,或许现在你并未完全爱上我,但我想,你心中有我就很好了。」
「……」
「只要我多爱你一点,把你不爱我的那一部分填满,总有一日你也会爱上我的。」
「……」兄弟,爱情不能这么算啊。
齐晔不知何时醒了,躺在床上跷着二郎腿嗤笑道:「晋王殿下真能说啊,小爷当初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花言巧语呢。」
罗颐却看向我,不解道:「穆清,齐小将军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啊?」
此话一出,齐晔当场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抓住罗颐的衣襟道:「你他娘的装什么?」
罗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颐不知齐小将军是何意?」
齐晔一下急了,抡起拳头就要打他,被我拦了下来。罗颐抿着唇拉住我的袖子,说:「穆清,我是不是惹到齐小将军了?」
我:「……」
齐晔胸口急促的起伏,他瞪我一眼,问:「你信我还是信他?」
这位哥究竟知不知道,他要揍的人马上就是宣国的皇帝,而且再过不久就要算旧账了。
想起罗颐睚眦必报的性格,我对齐晔道:「齐晔,别胡闹。」
「穆清,他不是你想的那么柔弱。」齐晔把头转向一边不看我,声音慢慢低落下来,「小爷就知道,一旦发生冲突你肯定会站在他那边,你就喜欢他那样的。」
他举起右手在脸上擦了下,恶狠狠道:「你真让我伤心,小爷才不管你了,我马上回大岑,再也不来找你了。」
说完不顾我的阻拦,跳窗离开了。
「齐晔……」
我有些懵逼,我居然把他气哭了,已经有很多年没看到他哭过了。
罗颐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袖子,有些难过地问道:「穆清,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我有些心累道:「你没做错,是我做错了。」
「罗颐,太晚了,回去吧。」
「好。」
21
那晚之后,齐晔再也没有出现。
我自然是知道他喜欢我,只是对他只有朋友之情,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就在我烦躁时,脑中突然传来「叮」的一声,小圆跳了出去,问:「主人,你找到回家的东西了吗?」
说起这个,我更加烦躁了,一点也没有头绪,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麒麟。
小圆看我情绪低落,安慰道:「主人,其实留在书中也很好哒,我之前有好几位主人都过得很快乐。」
废话,不快乐的那些主人都消失了。
我问:「那些消失的人是怎么消失的呢?」
小圆说:「他们无法回到现实世界,又不想留在书中,就让小圆结束了他们的生命呢。主人也可以让小圆帮助您结束生命哦,小圆很喜欢帮助别人呢。」
「……」
「主人不要灰心,既然小圆出现了,那么它也就出现了,主人加油哦,小圆又要休息了呢。」
短暂的白光后,我有些头疼的揉着额头。
一双手从后面伸出放在我太阳穴上轻轻按着,我仰起头就看到谢灵均。
他问:「阿清在烦恼什么?」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突然感觉一切都没有意思。」
「为何这么说?」
「没什么,对了,谢灵均,你知道明月奴是什么吗?」
「阿清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
「是我的小字。」
「……」我一下愣住了,明月奴是谢灵均。
他蹙眉道:「阿清似乎很惊讶。」
我转身一把握住他的手,说:「何止惊讶,我整个一个欣喜若狂啊。」
脑中不停地闪现出小圆的话,我颤抖着声音又问:「那麒麟骨呢?」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不知道,不过多年前曾有一道士给我算过命,说我天生一副麒麟骨,此生是大富大贵之命,他倒是有几分本事。」
谢灵均竟是我回家的机会。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忙在脑中呼唤小圆,可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谢灵均察觉到我的异样,担心道:「阿清,你怎么了?」
我把手放在他脸上,说:「谢灵均,你真是一个宝贝。」
「是吗?那阿清可要把我妥善收藏啊。」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骚话沉默了。
谢灵均走后不久,罗颐又来了。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撒在他身上,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款款而来,「穆清,好久不见。」
「……」
「月月红,四季常开。」他轻咳一声微微侧头,耳尖已然泛着红。他把手从背后拿出来伸到我面前,指间赫然一枝月季花,「正如我对你。」
我:「……」
如今回家在望,我也不用再装下去了,更要斩断他的情丝。
我没接,而是严肃道:「罗颐,我想我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我对你从头到尾只有利用之心,从大岑到宣国,桩桩件件只是为了达到我想要的某个目的,对你好是为了借你之手逃离谢灵均,偏向你也是为了让齐晔死心。」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月季花从他指间掉落,花瓣落了一地。半晌,他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说:「那又如何?我不介意你利用我。」
「罗颐,你现在对我来说毫无利用价值。人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就如腐烂的枯叶,冻死街头的恶犬……」未尽的恶毒话不言而喻。
他脸上的血色一下消失殆尽,他垂下眼皮,问:「穆清,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很可笑?我把自尊心踩在脚下,三番两次地跑来纠缠于你,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人很恶心?」他抬眸看着我,眼眶霎时红了,「是啊,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一场笑话。」
「穆清,我会如你所愿,不会再来惹你心烦了。」
我转过身,控制住情绪,淡淡道:「那样再好不过了。」
罗颐,我希望你一生安好,找到那个真正适合你的姑娘。
22
夜晚的时候,小圆终于再次出现。
「主人,晚上好。」
我说:「我找到了,是谢灵均。」
「让小圆检测一下哦。」小圆的眼睛中射出白光,好一会儿才消失,「阿咦,好熟悉的人,好像上一次也有他哟。」
我:「?」
「主人上一次也让我检测呢,不过主人一次性给了小圆一百个东西,小圆耗费掉所有的能量终于检测出来,只是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我气得咬牙:「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还有检测功能?」
小圆摆出无辜脸,机械音充满了委屈:「小圆怕主人又像上次那样嘛,真的很费能量哒!」
「……」
我努力平复好情绪,微笑道:「那么是谢灵均吗?」
它说:「报告主人,就是他哟。」
「……」
「你早就知道是他,为什么不说?」
「这个要主人自己找到才算呢。」
「……」我想,那些笨主人都是被它坑死的吧。
我按了下太阳穴,无语道:「快送我回家吧。」
「好哦,让小圆看看,主人只要和谢灵均有了结晶就能回家了呢。」
我:「?」
「你的意思是我要生下谢灵均的孩子才能回去?」
「不是孩子哦,是结晶,类似于一种假孕,一切都与孕妇无异,只是肚中是一种能量,当能量足够后就会自动送主人回家,主人不要担心,是不会生下孩子哒!」
我正在诧异这离天大谱,就听到小圆又道:「不过主人一定要小心,这期间千万不要爱上任务目标,否则能量会转移到任务目标身上,成为真正的婴儿,这样主人就前功尽弃了呢。」
脑中回想起一些片段,我一时间惊恐万分。
我说:「真有你的。」
「主人是在夸奖小圆吗?小圆真开心。」
我又想起一个关键点,问:「你不是说只有一次机会吗?」
「主人失去了那段记忆,就相当于刷新系统,一切重启呢。」
我沉默了一下,问它:「如果我记起来了呢?」
「主人就只能留在书中,或者是让小圆帮您消失呢。」
「那你能检测到吗?」
「主人不属于书中人物,所以小圆是检测不到的呢。」
我顿时放宽了心,原来是bug啊。
门外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我快速打开门,看到一只鸟从地上飞起来。
我躺回到床上,安心的开始睡觉,只是睡意蒙眬时好像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心里觉得不对劲,可是眼皮却沉重得厉害。
等我再次醒来,却不是在我的房间。
熟悉的无力感让我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肯定又是谢灵均。
房间宽敞明亮,透过圆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太阳。
雕花木门从外面被推开,谢灵均端着一个白瓷碗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碗中传来难闻的草药味,他用勺子在里面搅了下,又舀了一勺药喂到我嘴边,说:「里面放了糖,不苦。」
我不禁挑眉看着他,问:「知道了?」
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轻轻点头道:「知道一点。」
「本来我想,倘若你能留下来,怎么胡闹都行,哪怕是与他人共同你。」他看着我,脸上表情未变,「只是他们真是不中用,也留不下阿清。」
看来,他真的只是知道一点。
我往后退了一下,避开勺子,说:「谢灵均,你就不怕我恨你吗?」
他收回手,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恨?我不会给你恨我的机会,我会让你一直忘下去。」
我骂他:「死变态!」
「阿清,我提醒过你,是你不听话。」他捏住我的下巴,将药强行灌入我嘴中。
「咳咳咳……」我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他作为。
空了的碗滚落到地上摔成碎片,谢灵均用手帕擦掉我嘴角残留的药液,表情有些茫然地看着我:「阿清,你为何就一定要离开我呢?」
我反问他:「你有什么好,我为何就不能离开?」
「你喜欢自由,我便给你自由,让你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不喜欢我,我便换一张脸,换一个性格,换一个身份守在你身边,你还要我如何呢?」
「……」
我低下头避开他炙热的目光,他却扣住我的下巴逼迫我看他。
他眼中隐隐有些疯狂道:「阿清,我还为你生下了一个孩子,一个男人生孩子,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我也这样觉得。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究竟算个什么怪物?我就该死在那场大火中,死在我母妃手上。」
「……」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抱住他,说:「你不恶心,更不是怪物。」
他身体一僵,冷声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
我摸着他的头,忍不住笑起来:「谢灵均,你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待会我又会少去一段记忆,不是吗?」
他悠悠道:「阿清好像记起来了,不过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因为这一次是全部。」
浓重的睡意袭来,我说:「谢灵均,这场游戏我陪你玩下去,最终的赢家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23
冬雪消融,春回大地。
我坐在琉璃瓦上看着照顾我的丫鬟们到处找我,而我就不出声躲在房顶上,看她们急得团团转。
只是,我还没高兴,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落在我身边,他无奈道:「清儿,又胡闹了。」
我看着面前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冷哼一声道:「你每次都能找到我,这一点也不好玩。」
他说:「我是你夫君,夫妻同心,我自然知道你在哪里。」
我一脸鄙夷:「罗凌君,我只是失忆,不是脑子坏了。」
他:「……」
他好笑地看着我,说:「好好好,是为夫的问题。」
「这还差不多。」我满意的伸出手,「快抱我下去,这里好高,我下不去了。」
罗凌君抱起我,轻轻一跃便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这是我醒来的第三个月,我只知道自己叫文之清,是华兰郡主的妹妹,也是摄政王罗凌君的夫人。
罗凌君说,因他生得丑陋,腿又有残缺,所以我不愿意嫁给他,在新婚之夜想要逃走,没想到在翻墙时掉下来,磕破了脑袋丧失了记忆。
我想,这个人真是实诚,这都能告诉我,也不怕我又跑了。
我立马坐得离他远远的。
他好似能听到我内心想法,走过来握着我的手放到他脸上戴着的面具上,说:「外界传言,说我生得丑陋不堪,你愿意看一下吗?」
我本来就好奇他这张能丑到让我失忆的脸长什么样,当即答应了,只是又忍不住问他:「会丑到让我吃不下饭吗?」
他煞有其事地点头,说:「很有可能。」
我:「……」
他轻笑一声揭下面具,我一愣,继而十分气愤地看着他:「你骗我!」
面具之下是一张比女子还要美丽的脸。
他有些失望地摇摇头:「竟没有用。」
「什么没用?」
「竟没让清儿对我一见倾心。」他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清儿真是心思坚定。」
我自豪道:「那当然,我可不是容易被美色迷惑的人。」
我问他:「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装的。」
我再次被他的实诚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你这也太实诚了吧?」
他却道:「清儿是我的娘子,是要与我相守一生之人,有什么好欺瞒的。」
我咳嗽一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那你今晚不……不必睡在地上了。」
不知道他相貌前他说这句话我肯定忍不住要打他,可是他现在是美男子欸。
两个月后,我因为闻到荤腥呕吐后被查出了身孕。我顿时后悔让罗凌君睡床这个决定。
我看着一脸沉思的罗凌君,他似乎比我还要诧异,还让候在一旁的太医给他把了下脉。
我心头一跳,问:「你有隐疾?」
把脉的太医一下跪下了,连忙道:「王妃放心,殿下身体安好,无任何问题。」
罗凌君挑了下眉头,反问我:「我有没有隐疾,清儿难道不知道吗?」
我回想起之前的日日夜夜,脸一下红了。
得,我多嘴了。
怀孕后的日子和一般的孕妇有些不一样,一开始是我在呕吐,慢慢地变成了罗凌君,吐得比我还要厉害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怀孕了呢。
我曾打趣过他,他却觉得他怀孕也不是不可以。
到了第七个月,罗凌君终于不吐了,再次轮到我吐,只是这次却是吐血。
也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什么,夜叉吗?
一批又一批太医从府中出来,始终没有一人查出病因。大量珍贵药材进入我的身体,可是并没有什么好转,甚至更加快速衰败下去。
月份太大了,贸然打掉孩子会一尸两命。
罗凌君的眉头紧锁,没有一日松开过。
我的姐姐文之初来看我,这还是我失忆以来第一次见到亲人,她看见我如今这副模样眼睛红红的,握住我的手安慰道:「清清,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丰腴的漂亮女子,抱住她说:「我没事,文姐姐。」
没说几句话我又开始犯困,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争吵,一个声音是罗凌君的,还有一个是有些清朗的少年音。
等我清醒后,床边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他见我睁开眼睛立马问道:「穆清,你还记得我吗?」
一旁候着的丫鬟立马将我扶起来,背靠着软枕坐着,我有些吃力的摇头道:「我叫文之清。」
他伸出手却在快要触碰到我时又收了回去,宽大的袖子在被子上扫过,他的目光暗淡下来:「抱歉,我认错人了,皇婶与我一个故人很像。」
我问:「是你的朋友吗?」
他说:「心上人。」
我:「……」
小子,你在调戏你长辈你知道吗?
等这个大胆而奇怪的少年走后,我想趁着现在还清醒去外面走走,掀开被子一张纸条掉落下来,我看着上面的内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趁房间里的丫鬟不注意时撕成碎片扔到床底下。
罗凌君是晚上才出现的,这是我吐血以来,他第一次离开我这么久。
春寒料峭,他带着一身寒意走到我床边,房间里明亮的灯火照亮了他的脸,原本总是含笑的眼睛像是淬了寒冰。
他说:「你根本就没有失忆。」
我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一开始确实是忘了,不过我还有一个书魂在呢。
他骤然捏住我的下巴,冰凉的手指让我打了一个寒颤,一滴泪水从他左眼滑落,滴到被子上,他绝望又不甘道:「阿清,你骗我。」
我说:「你也骗过我,两不相欠了。」
凉风从敞开着的门吹进来,烛火摇曳,忽明忽灭的光线中,谢灵均放开我,问:「让你留在我身边就那么痛苦吗?」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情绪。
视线越来越模糊,过去的记忆快速从我脑中闪过,最终停留在曾空白了的那两年。
十四岁那年的生辰我许下一个愿望,我希望能够回到父母身边。
一个自称书魂小圆的小猪出现了,但因为它控制不住身体的能量,造成了我与原主的灵魂不断交替的混乱现象。
短暂的清醒时间里,我通过小圆提供的信息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法。
我把谢灵均骗到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暗室,本来准备了很多让他就范的东西,没想到他那时候柔弱得不得了,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我那样对待他,他甚至比我还要兴奋。
我与小圆对话时,他有时候就坐在我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小圆消耗了太多能量陷入沉睡,我肚中的孩子在第四个月时突然消失了,而没过多久谢灵均也消失了。
六个月后我初遇罗颐的那个夜晚,他再次出现,比平时胖了一些,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在我的酒水里动了手脚,我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原主的灵魂再次在身体中沉睡。
房间里静悄悄的,谢灵均还在等我的答案,我支撑不住倒在他怀中。
脑中传来小圆冷漠的机械音:「恭喜主人,顺利回家。」
我是爱过他的,只是我也很想回家,回到我父母身边。
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的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说出什么没有。
番外
寒来暑往,转眼五年过去了。
宣国的摄政王府中,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女孩在院子里扑着蝴蝶,双丫髻上的缠着的铃铛清脆作响。
不一会儿,旁边的院子里传来月琴的声音,琴音悠扬悦耳,如丝丝细雨。
谢筱松开手,刚抓住的蝴蝶便飞了起来,引着她来到琴音发出的地方。
紧闭着房门中又传来一道女子的歌声,合着琴音,无比动人。
谢筱想,这是阿娘的声音,可是她从未见过她。
她实在是好奇极了,也想念阿娘,不顾昔日阿爹对她的警告,轻轻推开了合着的那扇门。
房间里是层层叠叠的白色帷幔,里面只露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地上坐着一个眼缚白布的紫衣男子,他抱着一把月琴,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
谢筱以为他看不见,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没想到刚要撩开那碍事的帷幔,琴音突然停止了。
他把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才道:「出去,你吵着你阿娘了。」
歌声霎时间消失不见,谢筱对着男子撒娇:「阿爹,我想看一看阿娘。」
谢灵均却没有再像平时那样对她轻声细语,而是冷了脸色,生硬道:「出去。」
谢筱自出生以来哪里被谢灵均这样对待过,当即愣在原地大哭起来,还好文之初有事过来正好撞上了,连忙把她牵了出来。
门再次被合上,很快里面再次响起琴音。
谢筱牵着文之初的手,小声地抽泣道:「文姑姑,那里面是阿娘吗?」
文之初看着紧闭着的门,心情十分复杂。自从穆清死后,谢灵均也就疯了。里面哪有什么穆清,不过是一个与她声音一模一样的女子。
他以为剜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这样就能骗自己穆清还活着。
文之初叹了一口气,断然摇头道:「不是。」
谢筱抽泣的声音一顿,十分疑惑的看着文之初,她不太懂大人们的话。
阿爹说是,可是文姑姑又说不是。
她想,她要快点长大,这样就能听懂了。
后来等她长大了一些,谢灵均又好了起来,那间屋子里再也没有阿娘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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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完-<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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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观察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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