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这样打算，囡囡，你该相信南臣，府邸定然只是他选的最后底线，其实他心里还是愿意跟你们坦白的。」

刘烁的话，让我陷入了深思。

「阿九，是不是因为我从小太嚣张跋扈了，经常欺负洛南臣，还抢了阿爹阿娘对洛南臣的疼爱，所以洛南臣不愿意相信我们？」

想到这点可能，我的眼眶突然很热。

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想到从小到大对我好到无以复加的阿爹阿娘，又想到刘烁的遭遇，我没办法再接受，阿爹阿娘的另一个孩子，也因为我活的那么不公平。

我突然落泪，吓坏了刘烁，他手忙脚乱的，一边帮我擦着眼泪，一边哄着我。

「不是的，囡囡，只是男儿的功利心更重，南臣又是个不想吃祖荫之人，他只是想用自己的双手给那个女子一个未来吧，也许这是他和那女子的约定呢？」

听着他无措的话，我却哭的更凶的。

97

两日后，我还是把那个叫云怀夕的女子，召进了宫。

我让她陪着我，在宫里漫步。

我没有同她讲一句话，也没有为难她，只是让她默默地陪着我走。

如众人所见，云怀夕是正五品下官员中州别家之女，她早年丧母，在云府孤立无援，只能凭着江氏外祖一脉在云家苟活。

那些在背后嚼云怀夕舌根的人，都说云家嫡女草包窝囊，在云府是个人尽可欺之人。

但恰是这样一个人，跟在我这个当朝皇后身后走了半个多时辰，却风轻云淡，面色如常。

走累了，我在御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淡淡地看着她。

「你不怕我？」

「皇后娘娘有何可怕的？」

她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了我一句，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以我的身份，我可以罚你，可以对你做任何事。」

「臣女没做错事，皇后娘娘怎么会罚我？」

她竟还敢这样同我讲话。

「你倒是比你那表妹有骨气。」

我笑了笑，「往日是本宫看错你了，以为你和宁瑾同出一脉，和她性子也差不多，没想到你和她差的这么多。」

「皇后娘娘说笑了，龙生九子且各不相同，更何况我与宁瑾表妹既不同父，又不同母，性子差一些也是自然。」

云怀夕低眉顺目地看着脚尖，似乎不敢直视我，但她那双秋瞳剪水的眸子里，却没有畏惧。

这模样也是臻螓首蛾眉，体态婀娜，虽生的不似柳依依那般让人惊艳，但却让人看着很舒服，这性子处着也舒服。

「你可知本宫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我对她问道。

她垂下眸子，似是忖了一番，才道：「皇后娘娘将臣女召进宫来，先是考验了一番臣女的性子，又同臣女讲起了宁瑾表妹，适才又将臣女细细打量了一番，恕臣女斗胆猜测，娘娘不是为了宁瑾表妹要针对臣女。」

「嗯。」

我点头应道：「你说的不错。」

她又低头，仿佛思索了一番后，又道：「那臣女就想不到了。」

但我看向她，却见她眼底并无疑惑之色，忽然觉得这云怀夕不简单。

「茯苓，去把皇上赏给本宫的那只迦南国进贡的暖玉拿来，赏给云小姐。」我对茯苓吩咐道。

茯苓听了吩咐，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然后才转头去取暖玉。

98

送走了云怀夕，茯苓很是郁闷。

「娘娘，那个云小姐明明没答上来您的问题，您为什么要赏她？」

「正是因为她答不上来，本宫才要赏啊！」我笑道。

茯苓还是一脸郁闷，「娘娘，奴婢不明白。」

「有些事情，心里明白便明白了，不能讲出来，这是礼节。」

刚刚那云怀夕若既明白了，又讲出来了，那我也不会赏她了。

猜出来只能说明此人聪明，但猜出来不讲，却更可贵，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子，若是将男女之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点心，张口就来，那与宁瑾又有何区别？

这云怀夕虽和宁瑾同出江氏一脉，但这性子却天差地别。

且外界传的云家的脓包嫡女，看来并不属实，不过是这丫头的藏拙之举罢了。

人跟你说「不知」，可不一定就是不知。

只是中州别驾这正五品下的朝臣之女，配洛南臣确实差的有点多。

罢了，管洛南臣如何，他都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抛掉洛家的一切去自力更生了，我还管他作甚。

左右以后过日子的是他，难过的也是他！

99

入夜后，刘烁来了凤鸣宫。

「你把云家小姐叫进宫来了？」刘烁一边喝着我让人给他炖的燕窝，一边冲我问道。

「嗯。」

我没避讳，直言道：「我见了她的人，她和传言中不太一样，我还有点喜欢她。」

「你都没说过喜欢我，还喜欢别人了。」刘烁嘀咕道。

「你又不缺人喜欢。」

顿了顿，我有些无奈地道：「我想瞧瞧云怀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宫中太沉闷了，完全没乐子，我又出不了宫，只能把人召进宫来说说话。」

刘烁吃着燕窝的动作顿了顿，双目晶亮地看着我。

「想出宫了？」

「想。」

当然想，我都不知道这半年来，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天天闷在这皇宫之中，人都快发霉了。

「下个月去祭祖，我带你出去玩。」

刘烁讲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为什么下个月突然要去祭祖？」我疑惑地问道。

「临时决定的。」刘烁讲的风轻云淡，然后他把吃完的燕窝交给了茯苓。

听完我心里甜丝丝的，还隐隐的有些小雀跃。

「就为了让我出去玩吗？」

「不是，是朕想祭天，朕可不是个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不，你就是！」

我过去兴奋地抱住刘烁，「阿九，你对我真好，嫁给你一点也不亏！」

「你还当我是筹码了！」

他装着生气的样子，把我脚离地面抱起来，慢慢放到了榻上，「朕可从来没被人利用过，你该罚！」

100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刘烁讲的祭祖的日子。

但一早从凤鸣宫被接出去的人，却不是我，而是刘烁安排的人。

刘烁说他让别人替我和他去祭祖，他带着出去玩两天，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让茯苓和翠玉跟在了祭祖的队伍中。

等祭祖的队伍出发后，我和他两个人才换了便服，悄悄地出了宫。

我说他借着祭祖的名义，在外游山玩水，实在对祖先不敬。

但刘烁却说，没办法，祖宗和娘子无法两全，只能先全了娘子的情义了。

娘子？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我，突然觉得以前被我丢掉的那些情感又回来了。

我好像，又喜欢上他了……

我和刘烁还穿着便服，在外面玩了五天，这感觉就像回到了以前，他还没做皇帝，我拉着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时候。

只是我们还没回到宫中，丰都城内就出事了。

城内突然涌入了大量的将士，从未见过的铠甲服饰，让我心中大惊。

这些不知来历的将士，是谁的部队，赵王的，禹王的，还是江王的，他们这是要公然造反吗？

「阿九，丰都城不安全了，我们得尽快离开！」我拉着刘烁的手，想带他离开。

但他却没动，反而镇定自若地道：「囡囡别怕，这是我们的人。」

然后刘烁找到带队的将军，与对方交谈了一番，跟着刘烁振臂一呼，那些气势汹汹的将士们，立即训练有素地对着他跪下了。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本被将士们打乱了生活节奏，纷纷惊恐地看着将士们的百姓们，看到此情此景，跟着也纷纷跪了下来。

刘烁在万民叩拜中，走到了我面前。

我茫然地看着他，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赵王和禹王反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讲了这么句话，但我却很快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前些日子，他对举国上下宣告，说他要和我一起前往皇陵祭祖，他还安排了替身，替他和我去祭祖，这分明就是个圈套。

他分明在给赵王和禹王造反的机会，他在等赵王和禹王走进他的圈套中，然后将他们一举歼灭。

我看着刘烁身后训练有素的将士们，丰都城内从没见过这种服饰的士兵，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刘烁早就在暗中练兵了，他早有准备了。

说什么是为了让我出来玩，说什么为了我烽火戏诸侯！

而且！

「你为什么要让茯苓和翠玉去皇陵了！她们是陪着我一起长大的，你怎么忍心让她们去送死！」

我怒不可遏地冲着刘烁吼道，我可以包容他在背后算计一切，甚至将我也算计进去，我可以容忍他骗我，但我不能容忍他为了算计一切，用我的人做牺牲来掩盖他的计划！

突如其来的失望感，淹没的我喘不上气，我转身想去皇陵救我那两个傻丫头，但刚迈出两步，就眼前一黑。

「囡囡……」

身后传来刘烁的声音。

然后，我就没了知觉。

101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凤鸣宫内，眼前睁着三双担忧的眼睛在瞧着我。

「娘娘，娘娘醒了！」

「娘娘，您终于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我的思绪有些不清醒，我看着站在眼前的茯苓和翠玉，还有守在我床边的刘烁。

想到自己记忆中的情景，但又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只觉得很不真实。

我明明记得刘烁安排了我和他的替身，替我们去祭祖，然后赵王和禹王造反了，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宫里？

「娘娘，奴婢和茯苓都没事，您别责怪皇上了。」翠玉率先说道，眼眶有些红，似乎哭过了。

茯苓在边上，则直接抹起泪来，「娘娘，您以前总是骂奴婢笨，奴婢以为您不喜欢奴婢呢？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在意奴婢的死活，就为了您这份恩情，奴婢也一定要侍奉您到寿终正寝！」

茯苓的话，听的我浑身不舒服，总觉得她是在咒我死。

「你们先下去吧，我在这儿陪着你家娘娘。」刘烁吩咐了一句。

茯苓和翠玉正打算离开，我却拦住了她们，冲着刘烁道：「要走你走，你凭什么把茯苓和翠玉赶出去！」

刘烁无奈，只能当着茯苓和翠玉的面，跟我解释道：「囡囡，你的人，我怎么会不在意她们的死活呢？我知道我让茯苓和翠玉掩盖祭祖之人不是你我，是我不对，但随行的队伍中，我派了许多人暗中保护她们，就是以防他们有危险。」

「叛军针对的是你我，两个宫女，叛军不会在意，她们逃出来很容易。」

「是啊，娘娘，禄公公都被人砍伤了，但奴婢身上一点皮都没蹭破，一根汗毛都没掉呢！」茯苓道。

翠玉也冲我点了点头，说她没受伤。

我切了一声，道：「小禄子受了伤，只能说明刘烁这人无情，能说明他对你们好吗？」

只是话这样说，我心里却已经不怎么气刘烁了。

依着刘烁的处境，他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确是理所当然，刘烁若是想在皇帝的位子上坐下去，就不能心慈手软，况且古往今来那把龙椅上面洒了多少鲜血。

茯苓和翠玉碍于刘烁在场，都没有答话，默默地站在边上，有些不自在。

见她们这样，我便让她们下去了。

殿内只剩下我和刘烁两个人，我才不甘心地问他：「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因为你有孕了，囡囡。」

刘烁讲着，目光深深地看向了我的腹上。

「我本是怕惊扰到你，想让你在外面玩耍两日，事情解决了再回来，这样你便什么都不用烦扰，但我没料到，你反应会如此之大。」

「你不知晓，你晕倒的那一刻，我有多害怕！」

刘烁深邃的眸子看着我，眼底藏着懊恼与自责，像是个做错事的孩童一般，害怕我还责怪他。

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副模样，原本想责备的话，一触及到他这样的眼神，就什么也讲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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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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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难测

烟雨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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