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意思小意思。」丁纪喻摆摆手，开始得瑟起来。过了一会后，她终于有点看懂了周裴刚刚的目光是什么意思，赶紧问杨岁道，「靠！周裴不会是喜欢你吧？」

「小喻，我不认为这叫喜欢。」杨岁放下筷子，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更觉得，周裴只是不喜欢有人不在他掌握范围内……况且喜欢不是打压，也更不是对他人造成困扰。」

丁纪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子才是喜欢啊？」

「我也不太懂。」杨岁偏过脑袋，想了一会，回道，「应该是待人温柔，进退有度……至少，不会因这份感情，而造成对方的困扰……大概就是这样吧。」

「待人温柔，进退有度，不会造成困扰。」丁纪喻小声重复着杨岁的话后，细细想了片刻之后，脑子突然闪过一道白光，这不就是在形容丁瑞安嘛！

果然杨岁和丁瑞安才是绝配！丁纪喻特别满意地点了点头。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屏风突然被人打开。

周裴斜靠在屏风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杨岁。

杨岁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挪开了。

跟周裴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说再多都是无用功，因此还不如什么都别说。

「生日过得开心吗？」周裴凝视了杨岁半晌，开口道。

「你是不是有毛病！」丁纪喻这一年跟杨岁相处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本身也是个暴脾气。她站起身到周裴跟前，即使比周裴低了一个头，但还是毫不畏惧地抬头直视周裴，「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是杨岁的谁？她生日过得怎么样，还需要跟你报备吗？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一连数个问题狠狠抨击到周裴脸上，周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就好像这些文字真的化身成了棍子，将他全身打得遍体鳞伤。

他确实有毛病，他也从来都不是杨岁的谁，杨岁怎么过生日都与他无关……

周裴苦涩地笑了笑，他与杨岁之间的距离真的太远了。

可那又如何，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过。就算此刻他无法认清自己对杨岁是什么感情，他也要杨岁！

周裴侧过身子，漆黑的眸子盯着杨岁看了一会，随后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突如其来古怪的笑声，让丁纪喻都懵了一下。

丁纪喻皱眉，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周裴。

「周裴。」杨岁无法再当作看不见，转头直视那直勾勾的目光，说道，「麻烦你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关心，我一点也不需要。如果今天只是偶遇的话，我希望你现在可以回到你的位置上，而不要在我们面前碍眼。」

杨岁的话说得丝毫不客气，语气又十分强硬，可周裴的心却异常平静。

被杨岁泼了太多次冷水，他连脾气都变好了一些。

「我理解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周裴扯开嘴角笑了笑，「杨岁，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对你好，我会补偿你之前受的苦，我一定会把你最想要的东西捧到你面前。」

「对我而言，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靠自己争取到的，那就毫无意义。」杨岁眼里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语气很淡，似乎现在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而在她转眸看向丁纪喻时，眼中却瞬间带上了温柔。

周裴看着杨岁眼里不属于他的温柔，愣神了片刻。他想不明白，杨岁对谁都客客气气，为什么就偏偏不能对他也稍微温柔一点？

不过，没关系的……只要让杨岁知道，他愿意对杨岁好。只要让杨岁看见，他能对她好……那一切就都有可能挽回。

蒋思右看了半天，周裴也没有离开的准备。

他一口喝干净最后的一点饮料，起身，将屏风的空隙打开得更大一点，问周裴道：「请问，你可以走了吗？你难道看不到，我们三个人都不欢迎你吗？」

「蒋思右？」周裴盯着他，声音低沉，威胁性十足，「这关你什么事？」

「杨岁曾经是我的同桌，我也把她当作我的朋友，所以杨岁的事就是我的事。」蒋思右对着周裴讽刺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倒是你周裴，你站在什么角度来关心杨岁？我要是你，我早就不好意思出现在杨岁的面前了！哦，我倒是忘了，你反正一直都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周裴，像你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杨岁！」

前半段话都不能造成周裴的情绪波动，但直到最后听到「配不上杨岁」这五个字的时候，周裴压抑的情感一下子就冲破了防线。

他一把抓住蒋思右的领口，眼神阴鸷，目眦欲裂，脖子上甚至连暴起的青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你凭什么说我配不上杨岁？」

「就凭你自私自利，以自己为中心，根本不知道尊重他人！」蒋思右拎起拳头，狠狠打在周裴脸上，喘着气快速说道。

蒋思右的那一拳，谁都没有预料到。

周裴嘴角破裂，出了些血，他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摸了摸嘴角，同时又转头看了一眼杨岁。

杨岁眼里有担心关心，但看向他的时候只有愤怒。

周裴拎起蒋思右领口的手，忽然就松开了，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他眼眸黑沉，看了杨岁半晌，最终离开合上了屏风。

屏风被合上的刹那，蒋思右紧绷的表情瞬间缓和。

丁纪喻挑眉，有些欣赏地看向他：「看不出来，关键时刻你还挺有勇气的嘛！」

「那当然！我就是看不过周裴这幅趾高气扬的样子，凭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得为他让步！」蒋思右坐回到位置上，又开了一罐饮料，猛灌了几口，转头问杨岁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杨岁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

从周裴离开后，杨岁脑子里就一直在反复着周裴刚刚说的几句话。

把她最想要的东西捧到她面前……究竟是什么意思？

很多时候，杨岁也不想想太多，可她真的舍不得，好不容易渐渐好起来的生活，又重新坠入黑暗。

她如果一直在黑暗中前行，那无论前方是什么，即使是万丈深渊，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可现在她的世界里好不容易才开始透进了一点光亮，她害怕，黑暗会完全吞噬光明。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丁纪喻担忧地看向杨岁。

杨岁心下很不安，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应该是昨晚没睡好，太累了吧。」

「没睡好？」丁纪喻蹙眉认认真真地看着杨岁，杨岁眼底下一片青色，「反正都吃得差不多了，你下午又没课，好好回寝室睡一觉吧。」

「对啊。」蒋思右也放下筷子，担心地附和道，「刚好我等会就要去车站赶车回学校了，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聚。」

三人在川菜馆门口道了别，丁纪喻拦住杨岁的肩膀，朝学校走去。

这段时间，杨岁碰见周裴的次数越来越多，不过还好，周裴没有像之前那样缠着杨岁，而都是淡淡看一眼杨岁后，就彼此擦肩而过。

按道理，这是极为常见的偶遇，可杨岁还是越发不安。

学期期末的时候，杨岁和严胜男都在辅导员那里拿了国家奖学金的申请表，他们二人的综合评比和综测成绩在整个专业都名列前茅。

可奖学金名额只有一个，严胜男的获奖那一栏几乎空白，而杨岁则在大学期间大大小小的奖得了不少，甚至不乏全国性的。

当两张申请表交到辅导员面前时，严胜男心里就明白了，她得不到奖学金了。

杨岁远优秀于她。

在她死磕书本，死读书的时候，杨岁报名了大大小小一个个比赛；在她在为生计发愁，拼命打工的时候，杨岁参加了数不清的志愿者活动……

严胜男知道，她和杨岁之间，还是相差的太多。杨岁优秀努力又坚定，十分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她，却一直在被困在原生家庭里担心受怕。

到底怎么样，才能成为像杨岁那样坚韧的人呢？

严胜男深吸了一口气，眼镜有些微微的酸涩。

她也想成为勇敢的人，可她从小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无论做什么事，都永远得不到父母的夸奖。即使小时候好不容易考了满分，父母也只是敷衍地点点了头，然后转头笑眯眯地夸奖小伟不挑食。

她做得再好，也是永远比不上小伟。

严胜男苦涩地想了想，她还来不及为自己的人生难过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只有她一人的空教室里，回响和手机的声音。

她垂着脑袋，将手机从口袋里取出，麻木地盯着来电显示——严斯伟。

手机响了整整一分钟，她都没有接起来，又过了几秒后，手机停止了震动，空教室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严胜男却觉得，这样的环境反而能使她心安。

可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铃声又跟催命一样响起。她眼睛红的充血了一般，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终于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姐！你在干什么啊！这么半天才接电话！」严斯伟语气十分不满，继续说道，「爸让我问你，暑假回不回家？」

「不回。」严胜男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握手机的手却在隐隐发抖。严斯伟给她打电话，从来都不会有好事，不是要钱就是做了什么破事，要她处理。

「爸，她说不回来。」严斯伟捂住手机话筒，转头问一直在旁边出谋划策的严父，「她不回来咋办？」

严父皱眉吸了一口烟，想了一会，低声说道：「你就跟她说，她暑假不回来，我们开学的时候就去学校找她。」

「这样会不会把姐逼得太急了？」严斯伟有些担忧地问道，「我感觉姐上大学之后，人好像变了些。」

「逼什么逼？你还想不想买你那个什么游戏了！」严父扬起手拍到严斯伟头上，落掌的时候力度却很轻。

「哦……好。」严斯伟摸了摸脑袋，放开了手机话筒，继续对着手机说道，「姐，爸说你暑假不回来的话，我们就等你开学的时候去你学校找你。」

「你们来学校干什么？非要把我逼死才罢休吗？」严胜男呼吸都因为剧烈的情绪才变得急促。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严斯伟求救的眼神看向严父。

严父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做出搓钱的动作。

严斯伟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赶紧对着手机继续说道：「你不回来也没事，但是你那个奖学金要汇到家里。」

「奖学金！又是奖学金！」严胜男忽然音量拔高，吼道，「你们谁都可以拿到奖学金吗？严斯伟，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拿不到奖学金！你们就知道逼我拿钱拿钱！严斯伟，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外面过得有多难？」

「……不可能吧。姐，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拿不到奖学金……」

「这个世界上，比我优秀的人多的是！」严胜男抬头看天花板，忍住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按下了挂断键，不想再听到对面任何的声音，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会。

她真的太累了……

可没过一会，手机又接收到了严父的短信。

「我问过你们老师了，奖学金名单还没有定下来。我等你到十月份，你自己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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