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喻？」蒋思右努力想了想，突然脑子里跑进一个剃着寸头的女校霸，瞬间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了，「她以前是不是寸头？」

他哆哆嗦嗦地问出这句话。

「嗯，这个学期才把头发养长了些。」杨岁放下筷子，看向了蒋思右，「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别提了，提到那个晚上我就怕。」蒋思右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跟杨岁描述了一遍，「我本来是想英雄救美的，结果不仅没有救到女孩子，还被一个寸头讽刺了。」

杨岁突然想起，在大一入学的时候，丁纪喻曾经在车上和她说过这件事，当时丁纪喻对蒋思右的描述是一个小弱鸡。那时候，杨岁并没有放在心上，可这世界就真的这么小又这么巧。

扑哧一下，杨岁没忍住笑出了声。

蒋思右懵了一会，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杨岁为什么笑了，一定是丁纪喻这个寸头在背后和杨岁说了些什么！

「她怎么形容我的？」蒋思右喝了一口水，严肃地端坐好，「说吧，我承受得住。」

杨岁垂眸，掩住眼中的笑意。

「杨岁！我们至少做了一年的同桌，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蒋思右耷拉着脸。

「她……嗯……说你很可爱。」杨岁想了一会，吞吞吐吐说道。

蒋思右听到可爱两字之后，脸刷的一下红了，哪有人拿可爱两字形容男生的！

「你说真的？」蒋思右不自然地抿了抿嘴，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样形容丁纪喻似乎不太好，于是赶紧改口道，「其实丁纪喻也挺可爱的，就是有些暴力了！」

「你们两都挺可爱的。」杨岁忍住笑意，喝了一口热水。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可爱！」蒋思右的脸又不自然的红了几分，他赶紧往嘴里塞了几口牛肉，左手一个劲地扇风，想让脸上温度降下来些。

这时候，杨岁的手机响了。

「杨岁！丁瑞安让我问你，年夜饭想吃些啥，他早点准备。」丁纪喻似乎是在赶时间，语速飞快。

正在杨岁疑惑时，对面又传来丁瑞安压低音量喊丁纪喻的声音。

「杨岁，丁瑞安还让我问你……」

「丁纪喻，把手机还我。」

丁纪喻后半句话还没说话，手机就被丁瑞安强制挂掉。

杨岁看着莫名其妙突然被挂掉的电话，愣了愣，才发现刚刚拨过来的电话，是丁纪喻用丁瑞安的手机打的。

而在另一边，丁瑞安好不容易抢过手机。

丁纪喻挑了挑眉，奇怪问道：「干嘛不让我说完！」

「会吓到她的。」丁瑞安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笑了笑回道。

新年那一天，丁纪喻早早就跟杨岁约好，一定要记得来她家吃年夜饭，同时还叮嘱杨岁要早点来。

杨岁在前一天的时候，就在蛋糕店订了一个蛋糕，不是很大，差不多正好够三个人吃的样子。她取完蛋糕，出店门的时候才不过是下午一点半，丁纪喻已经发了数条消息，催她早点过来。

杨岁看着丁纪喻一连好几个「早点」，无奈笑了笑。

「马上就到了。」

杨岁腾出一只手，编辑好信息发了过去，否则丁纪喻真的会一直发到她到了为止。

「你在哪呀？我来接你吧」丁纪喻靠在沙发上，终于看到杨岁发回的消息，端坐起来。

「不用了，我打车过来，很快的。你们需不需要带什么，我取蛋糕的地方正好有个超市。」杨岁问道。

丁纪喻从来都没有筹备过年夜饭，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缺什么，于是只好伸长脖子，对正在厨房里忙碌的丁瑞安大喊道：「杨岁在超市旁边，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

丁瑞安穿着白色的居家服，长袖挽到手肘处，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一把刀背，快速流畅地处理着食材。过了片刻后，他将一条鱼处理好后，取过放在一边的白色毛巾，擦干净了手，回道：「我昨天已经把所有东西都买好了，让小杨老师人过来就好，什么都不需要带。」

「知道了！」丁纪喻得到丁瑞安的回答后，也回复了杨岁信息，告诉杨岁啥都不缺，人赶紧过来就行。

杨岁看到信息后，走到路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看着白净清秀的女孩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笑着搭话道：「小姑娘，是去吃年夜饭吗？」

「嗯。」杨岁点了点头，对着司机礼貌笑了笑。

「我跑完这单后，也要收拾收拾，回去给老婆孩子准备年夜饭了。」司机提到家里的人，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这过年真的是咱们老百姓最重要的节日了。我以前啥啥节日都不过，就想着多跑点车，多挣点钱，我家孩子明年就要上大学了，就想着给孩子多挣点学费生活费啥的……但这过年真的不行，年夜饭是必须要好好吃的，毕竟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啊，多重要呀！小姑娘，你说对吧！」

或者是杨岁温柔的样子，很容易让人产生好看，司机一下子都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这些跑车的人，基本上一天下来都在路上，很少能和别人说上话，所以一旦打开了话匣子，这话都源源不断了。

司机身上洋溢的喜悦气氛，感染了杨岁。

她淡淡扬起嘴角：「是的。」

年夜饭很重要，因为是一家团圆的日子。虽然她现在没有家人了，但是她身边还有纪叔叔和小喻，他们存在的意义，对杨岁来说，已经超过了家人。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家庭的温暖了。

可是，没关系啊。

因为她也获得了很多来自小喻和纪叔叔的温暖。

司机从内后视镜，看到表情渐渐柔和下来的杨岁，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上一届江华高中毕业的，保送进A大的那位学生？」

杨岁抬眸，犹豫半晌之后点了点头，疑惑问道：「您怎么知道我的？」

「哎呀，真的是巧！」司机呵呵大笑，激动到一只手猛拍了几下大腿，「我女儿现在就在江华读高三！陈江是你之前的班主任吧！今年正好又带我女儿的毕业班！」

「陈老师今年又带毕业班啦？」杨岁打消疑虑之后，眼睛亮了亮，笑着说道。

「对啊，老教师嘛。」司机愉快地哼着歌，继续说道，「我女儿其他科都还行，就是数学不太好。班主任就跟她说了你的一些事，哎哟，这一下不得了了，我女儿真的是成了你的小迷妹，还从网上打印了什么奥数竞赛上你获奖的照片，夹在书里，天天当个宝贝似的。不过可能是有你这个榜样，她最近的数学成绩真的是突飞猛进。」

杨岁安安静静地听到司机的话，眼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了笑意。

真好啊，还能听到陈老师嘴里能偶尔地提起她，她还能成为激励别人进步的榜样，真好啊……

「今年我女儿也要考A大，但是她的成绩去A大还是有点悬，可这孩子就是死脑筋。说什么去不了A大，也不去别的学校了，就一直复读到能考进A大为止。」司机说到这里时候，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

「您家孩子，模拟考试时能考多少分？」杨岁沉默了一会，问道。

司机听到后，几乎没有思考，很快报出了一个分数。

杨岁垂眸想了想，还有半年的时候，这个分数如果再努把力，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进A大。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丁纪喻，她也没有那么多的时候去帮她补课。但至少，杨岁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一下她。

「您要不给我一个地址，我高三的笔记都还在放家里，您女儿的成绩应该能看得懂。等过几天，我把这些笔记给您寄过去。」车子颠簸了一下，杨岁赶紧拿起放在座位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

司机听到这话，激动得不得了，赶忙点头，但随即又觉得过意不去，于是说道：「要不这样，我出钱跟你买这些笔记。毕竟也是你高三一年的心血，白拿我实在是过意不去，我孩子肯定不允许我白拿的。」

「不用了。」杨岁笑着摇摇头，「这些笔记我已经不需要了，放在家里也只能落灰发霉，倒不如让它们去其他人身边发光发亮。」

「那真的太感谢了！」司机眼睛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地感谢。

到了别墅区后，司机死活不肯收杨岁的车费。

杨岁想了想，没有坚持付费。她一只手将蛋糕捧在怀中，朝司机师傅挥了挥手，说了再见。

出租车开远之后，杨岁看着怀中的蛋糕，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希望那些自己曾经用心写下的笔记，能让那个学生变得更加优秀。

「杨岁，你怎么来得这么慢！」丁纪喻等不到杨岁回消息，只好出来，蹲坐在院子门口，朝小区入口远远望去。

杨岁把蛋糕递给丁纪喻，凑上前看了看丁纪喻又长了好多的头发：「再养养，就能扎小啾啾了。」

「什么小啾啾！我堂堂扛把子，怎么能扎小啾啾，这样如何能服人！」丁纪喻不客气地打掉杨岁伸过来的手，「不过，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杨岁老老实实把车上的事和丁纪喻说了。

哪知，丁纪喻听到杨岁要把她的笔记送给其他人的时候，有些生气：「杨岁！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你为什么不把你的笔记给我？不给我就算了，你现在还想着给别人！」

「丁纪喻，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杨岁被丁纪喻的小表情逗笑了，「我的笔记就算是给你，你也看不懂啊。而且这本笔记本来是我自己用的，给她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我给你的那几本笔记，是我站在你的知识角度层面，特地为你整理的。」

听杨岁这么一说，丁纪喻心情好了许多，甚至有些嘚瑟起来。但是，过了一会，她转头一想才发现，杨岁话中隐藏的意思，是不是在说她笨？

当她要喊住杨岁的时，杨岁已经悄悄躲进了厨房

丁纪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又在细细想刚刚杨岁说的话，话里还有没有除了说她笨外的其他意思。

她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甩掉腿上的抱枕，也挤进了厨房。

她看了看正在调饺子馅的丁瑞安，又看了看在洗菜的杨岁，觉得场景莫名的和谐。

「杨岁，你会做饭吗？」丁纪喻拿过杨岁刚刚洗好的小黄瓜，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咬着。

「会……会倒是会。」杨岁洗菜的动作一顿，面露尴尬，「就是烧起来，不是特别好吃。」

很小就独立生活的杨岁，也很早就学会了简单的菜。但杨岁一直以来对饭菜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所以即使是自己一个人烧了这么多年的饭，手艺也只能是能吃的程度。

丁瑞安听到杨岁的话后，笑了笑，转头问杨岁道：「包饺子会吗？」

「会倒是也会包……」

「就是包起来不好看！对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杨岁的话还没说完，丁纪喻立刻就知道杨岁接下去要说什么，于是赶忙插嘴，笑得喘不过气来。

她好不容易逮到杨岁一个不擅长的东西，当然要好好笑话她！

杨岁听着丁纪喻夸张的笑声，没有丝毫的生气，等丁纪喻终于不笑的时候，她也问道：「那你会包吗？」

「我……哎呀，不说了，我去看电视了。」丁纪喻摸了摸眉毛，一溜烟地跑出厨房。

杨岁哭笑不得。

丁瑞安也笑着摇了摇头，对杨岁说道：「小喻包的饺子，每次都下锅都漏馅，最后都会变成一锅面片丸子汤。」

杨岁将洗好的菜放进漏篮里，看了看台面上准备好的食材，问道：「丁先生，今天您主厨吗？」

「对，今天我主厨。我做的饭菜还算不错，等会小杨老师可要多吃点。」丁瑞安听到称呼后，挑了挑眉，突然间又望到杨岁的鼻子还是红红的，放下了菜刀，有些担心地问道，「小杨老师，感冒还没好吗？」

「好得差不多了。」杨岁下意识地又揉了揉鼻子。

「今天出门没有戴围巾吗？」丁瑞安眼神落到杨岁空荡荡的脖子上，疑惑地偏过脑袋，似乎有一点点生气。

杨岁顺着他的眼神，摸了摸冰凉的脖颈，解释道：「下午出门的时候，太阳挺大的，不是很冷，所以就没有带围巾。」

「嗯。」丁瑞安垂眸点了点头，取过擀面杖，将就剁成一个个小剂子的面团，擀圆成饺子皮。

杨岁抿嘴，看着丁瑞安默不作声的样子，垂头犹豫了一会，才小声试探的开口：「以后天气冷的时候，我都会戴围巾出门的，好吗？」

「好。」丁瑞安听到这话，才弯起眉眼，笑意满满。

与丁瑞安接触的这短短一年中，杨岁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丁瑞安因为任何事而生过气，可刚刚，即使丁瑞安依旧是笑着的，但眼中明显含着一丝不高兴。

对待情绪这一方面，杨岁的感知很迟钝也很慢，只有丁纪喻那种情绪外放的人，杨岁才能很快地知道对方高兴与否。而像丁瑞安这类很早就在名利场摸爬滚打的人，一向是极会掩藏自己的情绪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眼中的不开心，杨岁却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以往的种种经历，使得杨岁感情寡淡，对待任何人的情绪都丝毫不在意，除了一直温暖着她的丁纪喻。

而现在，她在意的情绪的人，似乎又多了一个。

其实，就算是杨岁知道丁瑞安就是纪叔叔之后，她还是觉得纪叔叔是纪叔叔，丁瑞安是丁瑞安。纪叔叔是她小时候一个很重要的人，但同时很特别神秘，虚无缥缈。而丁瑞安，是杨岁见过人中最温柔的，是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真真切切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每一个在逆境中，帮过她的人，她都愿意用十分的真心去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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