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才出了声:「我知道了,我会帮忙的。」
我挤出一个笑来,轻轻摇了摇头,「我找你,不是为这事。」
沈遇看向我,「那是?」
「我想求你,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把我接出宫去。阿遇,我嫁给萧以安三年,我们都未同过房,他知道我心里有你。若是我爹倒台了,我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想有个机会还能再陪在你身边,哪怕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到底是年少喜欢过的人,再加上这么多年那么多爱恨纠缠在一块,沈遇终究是动摇了。
他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我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沈遇离开后,我心里终于有了些放松的情绪。
我将我爹送进宫里的信全烧掉后,心情更是好转了许多。
若我真的按照他的意思去帮温棠澄清了,那我为这毒受过的罪也算白费了。
更何况,经此一事,他自然清楚了我不会再受他管束,要是真让这事轻易过去了,他自然不会放过我。
所以沈遇跟萧以安,你们一定要把他成功拉下台才行。
有了那日我与沈遇的交谈,萧以安做起事来顺利了许多。
再加上我爹为了温棠有些分身乏术,等反应过来时,他的势力已经受到了不少的影响。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萧以安了,所以看见他坐在我的寝殿时,我还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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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忙完了吗?」
萧以安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片刻后,他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对现在的温家来讲,就只差最后一击了,沈遇这些日子帮了不少忙,偏偏这最后的关键,还得让沈家出手,不过他提出了一个交易。」
我心底已经猜到了答案,但还是问道:「什么?」
萧以安沉着脸走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盯着我说:「他要你,我的温贵妃。」
听见这个答案,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认真地回望萧以安,问道:「那皇上要怎么选择呢?」
萧以安收回了手,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但我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他说道:「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可你心里的人是沈遇,我也知道。当初你选择嫁给我,也不过是为了保全他。」
这番话在我听来则是另一种意思:我受制于温家这么多年,终于要解决了,刚好你们互相喜欢,我倒不如成全你们来扳倒温家。
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了。
我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一切都听皇上安排。」
萧以安听见这话,不知怎的,神色有些癫狂。
他摔了许多东西,最后颓废地说道:「你上次说要见沈遇,是不是就是跟他商量这事?」
望着满地的碎片,我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即问道:「皇上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马上要没了温家的掣肘却又不得不被沈遇威胁呢?」
萧以安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
其实答案我们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守着表面的那一层面子罢了。
萧以安是我早早就看好的人选,他母族势力微弱,自己身子也不大行,是个看起来很好拿捏的对象。
可在某一场宴会时,我却注意到了他眼里泄露出来的野心。
比起不好拿捏的沈家与沈遇,身为皇子的他无疑是个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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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骗沈遇,我为了他又跪、又受罚,其实并没有。
我不过是花了两天时间说服了我爹,让他选择了萧以安。
而在成婚的当晚,我便与萧以安开诚布公了,我帮他稳稳地登上皇位,而反过来,他要替我除掉温家。
这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只是萧以安,总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以安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我这个皇上当得可真憋屈。」
我叹了口气,将他扶到安全的地方坐下,哄劝他:「皇上,你现在是皇上,只要你坐在龙椅上一天,他们就没办法越过你去,温家那么大的势力,你也将它弄垮了,若是来日沈家也有这份心,你也可以做到的。」
萧以安呐呐问道:「真的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他松了口气,伸手抱住了我,怅然说道:「温缱,谢谢你。」
我看着他的头顶,没有说话。
那天过后,我爹往宫里递的消息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多。
我一封也没打开,全都烧了。
还顺着递消息的宫女,挖出了他在宫里安插的眼线。
不过就送信的速度跟频率来看,我爹他很着急。
看来他的处境如今不怎么好。
而萧以安却有些回避我了,再也没来过我宫里。
温家被抄家那天,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了,事情发生得不算太突然,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整个朝堂整日讨论的便是这事。
而宫里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毕竟在外人眼里,我还是温家的嫡女。
我心里没为这事掀起半分波澜,只是少不了的,心里堵了多年的闷气消散了些。
萧以安大概是很记恨我爹,判了温家满门抄斩。
一切已成定局后,他却不能不来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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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制他这么多年的温家消失后,萧以安脸色难掩兴奋,拉着我的手说:「温缱,我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我淡笑着看他,感激地说道:「多谢皇上了。」
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激动,绕着屋里一边说话一边走了好几圈,「家里有温家女为妇的臣子们,前段时间都特别忐忑。沈遇没说错,给他们施压,让他们回去逼问,得到的信息会比我们想象得多。
温家被抄的那天,温国公的脸色才是让我最痛快的,从前他在我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如今总算被我踩在脚下了。
温缱,我做到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拉着萧以安坐下来,等着他慢慢冷静。
没过多久,萧以安就恢复了正常,我与他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温缱,只要你说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沈遇那边我会解决的。」
即使他说出这话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还是摇了摇头。
萧以安的脸色变得灰白,苦笑着说:「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不,不是,是皇上没有那么喜欢我。」
他一听便又激动了起来,「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扳倒温家,是你的愿望,你在宫里做什么,我都任由你开心的,那么多的妃子,我为了你的地位,哪也不多去,哪怕只能跟你分床而睡,温缱,这也不叫喜欢吗?」
「是吗?」我轻声质问:「可是皇上,温家被抄家已经快十天了,你也没封我为皇后。你不来看我,只是冷眼瞧着宫里众人对我的嘲笑与为难。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我去求你的吧?」
萧以安一愣随即解释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疲惫地摆了摆手,「都不重要了,皇上,如今我只能说,我不敢喜欢你。」
他闻言神情更加惊讶。
我笑了笑,接着说道:「为了做出宠爱我的假象,你大多数晚上都会歇在我这里。即便我们从未同房,但你依然担心哪日里万一和我有了夫妻之实。第二天早上让人送来的不是补药,而是避子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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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去看萧以安是什么表情,我顺着说道:「你为什么不真正要了我的身子呢?因为如果我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我肯定会起疑心,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你怕,我们之间的牵扯太多了。如果温家没能成功扳倒,我怀了你的孩子,那就是你的死期。但温家成功被拉下水了,你也不敢让我怀孕,我们相处这么多年,彼此都太了解了。」
更何况,为了他的权势,他还能让刚中剧毒的我去见沈遇。
他算计太多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敢动心。
孰轻孰重,萧以安一直看得很明白。
只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所以才顺着他的意思来做。
萧以安沉默了下来,半晌苦笑着说:「温缱,刚开始我的确很欣赏你的才智,可后来,却有些害怕你的聪明了,所以才……」
所以才对我处处设防,这是他未说完的话。
他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片刻后他又问道:「让你放在心上的人,只有沈遇吧?」
我没回答,但萧以安好像已经明白了答案。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我说:「三天后,温贵妃会因病去世,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把你送出宫的。」
萧以安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瑟,可我的心里却是完完全全地放松。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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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我因病去世了。
宫里的人都去我那儿祭拜,萧以安也守在我的棺木旁。
所有人的哭哭笑笑我都看不见了,因为我正在出宫的轿子上。
人声逐渐鼎沸时,我让人停了下来。
「我从前没进宫时,很喜欢吃这家的糕点,我下去买些。」
侍从恭敬地说:「那奴才去帮您买回来。」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不了,我自己去就行。」
这是萧以安安排的人,自然会听我的。
下了轿子,呼吸到新鲜自由的空气,我笑着往前走去,陷入人群中,左拐右拐,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出了京城大门。
我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温国公为我安排的沈遇,我其实并不太满意。
因为我很清楚地知道,若是我嫁给了他,我便会跟其他温家女一样,处处都受到限制。
那不是我想要的。
更何况,沈遇对我的喜欢只能算得上喜欢。
沈家能成长至今都屹立不倒,其眼光是又毒、又长远的。他们如何看不出温家的野心,让沈遇娶了我,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定时炸弹。
而沈遇,更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那些对我的心动,不足以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看出这点后,我开始物色其他人。
选择萧以安,除了各方面的考虑外,最大的原因便是他是皇子。
日后若是登基了,他便是皇上,我进了宫里,我爹的手伸得再长,也无法全部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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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嫁给萧以安,对沈遇来讲也是一种刺激。
他那样的天之骄子,最受不了的便是别人先抛弃他,他便处处与我作对,可他越这样做,就表明他越在意。
我将所有温家的事同他托盘而出,是因为有沈家的帮助,温家的倒台才会更快。
而沈家,也会借着参与进来分一杯羹,他们不会不出手的。
细细想来,这也是一举多得了。
而好不容易出了宫的我,又怎么会选择被困在沈遇身边见不得人呢?
从当年嫁给萧以安开始,我算计的便是我的自由,这是我十几年来我一直想要的东西。
他们的喜欢都太廉价了。
我很早便知道。
如今被抹去身份的我,不会有人敢大张旗鼓地去找。
除了京城,我去哪里都是自由自在的。
这才是我想要的——天高任鸟飞。
温绻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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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的确称得上权势滔天。
即使是我远在西北大漠,也能听见关于他们的消息。
「听说那温国公行刑前硬是求见了皇上一面,这可真奇怪,不为自己求活路,硬是求着皇上保下了他那个庶女,老板娘,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无非是我爹手上有能交换的价值,这才让萧以安答应下来。
不过温棠,她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我瞥了一眼正大口吃肉喝酒的客人,笑了笑没说话。
掀开门帘从后院出去,已经夕阳西下,房屋里都接二连三地开始冒出几缕人间烟火。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在西北待了半年后,我又开始往北方走。
还未到达目的地时,便听说了萧以安要立后的消息。
从镜子里仔细打量了一番我这饱经风沙的模样后,我决定绕路回京城看一看。
国都无论何时都是热闹的,更别说还是帝后大婚。
我穿着粗布麻衣,特意几天没洗的头发像是枯草一般,黑了不止一度的皮肤上还点上了不少雀斑,混迹在人群中,热情地接着一路上太监们发的赏钱。
如今的皇后娘娘是沈遇的嫡亲表妹,所以是他骑着马在一旁护送。
我已经很久未见到他了。
只是听闻沈遇接手了他祖父的位置,年纪轻轻,风光无限。
旁边的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题都是围绕着沈遇,个个脸颊微红,畅想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何种模样。
我带着笑意听着,思绪却不由得飘回初次见到沈遇的那天。
虽是刻意安排,可那样的少年郎,我又如何不心生欢喜?
但没有办法,我们都更爱自己多一些。
车队已经慢慢没入了皇宫,所有人的样子都在我眼里慢慢模糊。
我收回了眼神,慢步走出了京城。
卸下一切伪装后,我步履轻松地开始了下一段旅程。
沈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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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缱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
见她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她太与众不同了,只是站在那里,我就没法忍住不去看她。
那时候,我想,她也是喜欢我的。
可家里虽对她的身份满意,却又因为她的身份有颇多顾虑。
我与她的婚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我怕她难过没敢告诉她,只是看向她的眼里或多或少会含有一些愧疚。
温缱大概也是明白的,但她丝毫不埋怨,转身干净利落地嫁给了萧以安。
他们的感情有多好呢?
好到她可以利用家族帮助他继位,好到我嫉妒到利用出使西戎想把她送去和亲,然后偷梁换柱把她藏起来。
可她连为什么要突然嫁给萧以安都不肯告诉我。
于是我只好自己去查,后来我才明白,这或许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步。
可当时的我不知道,只看见她因为我要娶温棠就以命威胁。
我又高兴又心疼,于是花了更多时间去查温家。
后来我再见她时,她身中剧毒刚醒。
我以为是她为了帮助萧以安扳倒温家做出的牺牲,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但温缱偏偏有让我心疼她的本事。
我还是去见她了。
听她苍白着脸讲完一切,恳求我带她离开时,我心软成了一滩水。
我想,我们还是有可能的。
可作为沈家未来的接班人,我还是利用她告诉我的这些事从中谋取了不少利益。
萧以安安排她出宫的那天,我绕着书房走了无数圈。
温家刚倒台,盯着沈家的人不在少数,温缱的身份无疑是个大把柄,所以我不能暴露,只能安静等待着她的到来。
可等到远远超过定好的时间还没见到温缱时,我还是出了门,看到的却是一顶空荡荡的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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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有个小木盒,里面放着的是我曾经送给她的所有东西。
她走得干脆利落,也预料到了温贵妃「死后」我们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找她。
温缱确实太聪明了。
聪明到我有些害怕,尤其是她消失后,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们才是她布好的棋局。
所以我把怒火全转移到了萧以安头上。
成功接手祖父的位置后,我变得越发处变不惊,一点一点地迫使萧以安接受表妹后,沈家的皇后梦也终于成真了。
因为这件事,家里的老人也才真正放心交权给我。
做完这一切后,我的自由度达到了最高值。
而萧以安也不是单单任凭人拿捏的,一个皇后之位而已,送进宫后,还不是他说了算?
而沈家,我带着他们走上了荣誉顶峰,他们还得靠我同皇室周旋,谁还能管得住我去找一个温缱呢?
我画了她的样子,安排了信任的死侍一点一点摸排,终于摸索到了她的一点点踪迹。
温缱在漠北住了大半年,还开了一家酒馆,那是她喜欢的,她总喜欢听来来往往的人说些八卦。
带回来的酒很浓烈,不同于京城的香醇。
我喝着酒又忍不住气笑了,她竟然还敢回京城看帝后大婚。
北边风雪大作,她还去当地做起了布料生意。
温缱这人,倒是去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当然,她藏得也很好。
常常是我这边刚得到一点消息,她那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成了我无聊生活里的调味剂。
却也成了我下半生的盼望。
也或许是年少用情时我不该有所收敛,所以如今才来还债。
快三十岁时,我也见过了不少女人,身在这个位置,也有人探到了我心里的这点想法,他们送来的人,或多或少都跟温缱有些像。
我看着开心,转身就全部送进宫里给了萧以安。
他或许是看得心烦,第二天又会处理一大批人。
几个来回后,也没人敢这样做了。
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没什么人还记得温家,敢提起温家那些人了。
只有我,还在找着温缱。
不知到何时。
或许是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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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破明月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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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天下,我为凰
沈栀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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