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兄长及时赶来救下了我,而我不敢置信地问奶娘为什么要卖了我的时候,她却说她是在救我,说我留在王府早晚也是个死,不如将我送到乡下,卖身钱还可以给她滥赌的儿子还债。
她在王府七年,从我出生开始就照顾我,现在却要卖了我。
我痛心难当,不依不饶地拉扯着她问为什么?
我明明,明明一直将她当亲娘一样。
在争执中,她后退着要逃,却一脚踩空掉进了河中,我连拉住她的机会都没有,最后下人将她救上来的时候,她只有一息尚存,却还挣扎着爬到我的脚边,卑微的哀求我救救她的儿子。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头上被磕破的伤口流了满脸的血,簌簌下落,瞬间便浸透了我的整个鞋面,将白色的栀子染成了妖冶的猩红。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让我终于明白了死亡的含义。
我深深陷进回忆之中,并未察觉身后陡然砍来的冷刀,正命悬一刻之际,只觉面上清风拂过,就有人长臂伸来,将我拦腰一揽,旋身回转躲开袭来的寒刀,接着那杀手又被当胸一脚狠狠踹在心口,骤然飞了出去,倒地不起。
而我看着手上沾满的鲜血,看着地上似乎永远流不尽的血泊,只觉漫天漫地的波涛血浪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一瞬间将我吞噬淹没。
我又坠入了梦魇里,周遭还是一贯的天地素裹,无尽的大雪,还有七岁的我,以及拿着刀的我爹。
我爹自小对我算不上多好,但也没有多不好,就只是无视我罢了,可就在七岁那年母亲的忌日,他喝了很多的酒,酩酊大醉地挥着刀要杀了我,从那以后,年年复年年,母亲的忌日都是他杀意最盛的时候,以致七岁那年的寒夜,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永远的牢笼。
我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梦里看着他将刀刺进我的胸膛,无法挣扎,无法逃脱,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血慢慢流干流尽,只余一地血红,却丝毫动弹不得。
我曾问过兄长,为什么奶娘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倾尽一切,可以为他去死,而父亲却要我死?
兄长无言,最终只是长叹一声,将我搂进怀里:「父亲……大概是太思念娘亲了。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就见眼前的雪幕骤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奶娘血红的眼睛瞪着我,满口鲜红地怨毒:「还我命来!」我猛地从梦中翻然而醒,大口喘息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像密密麻麻的小虫急急爬过,所过之处,俱是惊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