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只听“咣当”一声,他的头重重砸在桌上,不省人事。
方宁在棺椁又待了一刻,直到听见平稳的呼吸传来,才敢起身离开,
临行前,她仔细看了眼李昶,身上柴痩,但薄肌之下,青筋凸起,显然是练武之人该有的模样,暗骂自己,“还真是上了小白兔的当。色令智昏,少年虽好,家国至高啊。下次一定长记性。”
随即,她一路疾奔到沈昱住处。
方宁推开沈昱屋门时,见满屋铭旌,而沈昱怡然自得地睡在村民给他安置地棺材上,不禁失笑,“师兄你也算有人养老送终了。”
接着,将自己在李昶屋中见闻一一脱口。
沈昱脸色愈发阴沉,疲色尽退,“若是如此,我们我虽已上折禀告一切,但路遥,就算马再急,少说也要七日赶到负荆村。而李昶的人手很可能就在暗处观察,我们恐怕等不到陛下派来的人。对了,师叔与我说,负荆村民为感谢我们发掘赵王墓藏,全了他们毕生心愿,决议归顺朝廷。这一仗,是为赵王墓,也是为扶金族顺利归顺大宋,绝不容失。”
方宁被沈昱提醒,瞬感危机道:“进墓前夜,我与师叔谈话时,发现过负荆山间有人偷窥,虽不确定究竟是秘考队还是辽国人,但务必小心谨慎。我见李昶醉了,今夜应是难与辽人会合,我现在就去他住处,守着他,只要他不离开负荆村,辽人就不会发现宝藏位置。若是真到了开战那日,务必让师叔保持清醒。别再掉链子了。”
想罢,方宁重返李昶住处,见一刻过去,对方卧醉的动作毫无变化,才松下口气。
一夜月色西沉,方宁从乌啼听到鸡鸣,心神丝毫不敢懈怠,直到日出东山,才长舒口气,“今夜算是熬过去了。负荆村民也该起床了。”
“不对!”方宁意识到什么,心底的不安升腾而起,看向屋内酣睡的李昶时,神色越发冷峻。
错了,她错了。
负荆村中百姓要干农活,向来是寅时便起身,但现下已过辰时,她守在这里这么久,都没见一个村民起来。
不好!
方宁不再顾全村民是否发现自己尚且活着,狂奔向村长的屋子。
李昶的屋子,是负荆村最边缘的一角,与这些村民并不相近。
若真出了事,方宁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察觉。
方宁的脚步停在村长门前,心神一震,脸色惨白。
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屋内地上的血已经顺着木板缝隙,慢慢溢到外面。
方宁双眼猩红,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李昶。
“不好。赵王墓昨日被挖了,我今早发现有人从山丘下来,悄悄去看,里面的财宝全被挖走了,金丝楠木也有一处被开凿的痕迹,残缺不全了。”沈昱找到方宁,才得知一夜之间,负荆村民悉数被灭。
扶金族,就这么亡了?!
“李昶!”方宁一字一顿,杀意满满。
她三十六枚隐星镖合作一鞭,长有一丈,从手中狠挥而下,摩擦出星星火光。
登时,炽热的火苗在蛇骨鞭上燃烧,通体浴火的飞击向李昶所住的草屋。
草屋被点燃。
李昶的声音在方宁身后适时响起,此前的惋惜此时化作冷漠,“怎么恼羞成怒了。我不是陪你演了一晚上的戏吗?还不知足?”
方宁一转身,正见李昶鲜活、削瘦却又阴鸷的脸,正盯着自己,好似她是他掌中之物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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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李昶大笑起来,眼底的火色将他的恶念不断燃烧,挑衅道:“别白费力气了。那里面睡的是真正的李昶,他早被我杀掉了。昨天你没发现吗?哦对,昨天他还没死,他是你走之后,我才杀了的。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负荆村里的人都认识我啊。因为我本就是负荆村人,我是李昶的同胞哥哥,但幼时被他们抛弃,只因我眉间有块胎记,被他们视作不祥。我一路漂泊被辽国收养。你说他们能是什么好东西,和你们大宋一样,都是伪善的废物!我是很欣赏你,很喜欢你,这话不假。不如你跟我回大辽,我会好好待你。”
说话间,李昶脱去粉妆,露出真面目,
方宁不想再多说,手里的蛇骨鞭握得咔吱作响,扬力又是一甩。
长鞭裹挟着霸道劲风,分化成数十道暗镖,朝着李昶飞去。
李昶冷笑一声,因在墓里看过方宁的武功路数,早做准备的躲闪过去,顺势扔出烟雾弹,飞身后撤,如飞鹰掠过山际,眨眼便不辨行踪。
方宁正欲去追,却被沈昱拦住。
“保全自身要紧。何况这一仗,是我们输了。李昶身后还藏着其他辽国奸细,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或许他们正布好了陷阱,等着你上钩呢。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吗?不要呈一时之气,给自己招来麻烦。皇上会体恤我们的不易,也会好好安葬扶金族民。万事以大局为重。”
方宁愤恨又懊恼,但又不得不认同,长叹一声,闭了闭眼,不忍再看各处房屋内的惨状,择卯时一刻,为负荆村民立下牌位,才与邵夫子和沈昱汇合离去。
只愿,汝日鸡鸣,士日眛旦。
终有一日,在这里的大地苍穹之下,会有新的族群定居,不再有病痛苦楚,奸佞暗探。
她务必,将今日一役,重新拿回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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