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我跟他吵过也闹过。

渐渐的，也放弃了。

自己挑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我死了，我的习惯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程维安吃着吃着竟呜咽起来。

他说，阿柔，外卖的面条好难吃。

他说，阿柔，我好想你。

他说，阿柔，求求你回来吧。

别像个小孩子一样说胡话，

虽然我回不来了，但是你还要好好活着的啊。

在程维安打算把外卖扔进厨房垃圾桶的一瞬间，

却看到了被洛伊伊扔掉的，我的手写信。

10

亲爱的程维安先生，

这是我们一起走过的第七年。

很幸运，最后可以成为你的妻子。

虽然我知道，在你心中始终为洛伊伊留着位置。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下一个七年，下下个七年。

我想，总有一天，

我的陪伴会覆盖她留给你的记忆。

让你的心完整的属于我。

最后，送你的生日礼物。

就在信封里，打开看看，你一定喜欢。

最爱你的妻子姜柔。

程维安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他轻柔的放下手中的信，

拿起了信封中的另一张纸。

是一张彩超报告单。

诊断结果那栏写着：

「宫内早孕（双绒毛膜双羊膜双胎）」

程维安慌了，

身影一晃竟没有站稳。

他拿着报告单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双手将报告单捂在脸上。

无声的哭泣着，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

泪水打湿了报告单。

我飘在程维安上空，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

我想告诉他，

那是我们的双胞胎宝宝，唯一一张照片。

请他务必收好。

10

程维安坚持给我办了场葬礼。

声势浩大。

巨大的黑白照片摆在礼堂中间，接受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敬礼。

猛的大厅门被推开，

一抹明黄色闯入了众多黑白之中。

我站在程维安身旁，

看见他的脸色瞬间转黑。

皱褶眉头，紧盯着来的人。

是洛伊伊。

他穿着一条明黄色的连衣裙，径直走到程维安身旁。

「维安，黑白色看多了，黄色会不会亮眼些。」

程维安额头青筋暴起，

啪的一声脆响，程维安狠狠的扇了洛伊伊一巴掌。

洛伊伊被这一巴掌打蒙在了原地。

飘在上空的我也是。

「从前，怎么样我都惯着你。」

「现在阿柔死了，你穿成这样站在她面前。」

「滚吧，别脏了阿柔往生的路。」

看着捂着脸跑走的洛伊伊，

我的心中竟有些暗爽。

这是第一次程维安在我和洛伊伊之间，选择了我。

只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葬礼结束后，诺大的礼堂只剩程维安一个人。

他静静的看着我的照片，默默的掏出了藏在兜里的安眠药。

没有一丝犹豫，一口全吞了下去。

我在身旁急得跳脚。

眼泪不受控制的狂飙而出。

他脱掉鞋子，绻身躺在了我骨灰盒旁。

拿出了我的彩超报告，轻轻盖在了我的骨灰盒上。

之后，缓缓闭上双眼。

我疯狂的摇晃着他，却毫无作用。

我看着他淡漠又无惧的神情，心痛的不能呼吸。

11

还好，他没死。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一瞬间，

好像想起了什么，

强撑着张开双眼，拨打了急救电话。

洗胃后的程维安脸色苍白。

却不听医生劝告的，固执的跑回了家。

他仓促的打开房门，

在看到纪念日蹲在笼子里的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他温柔的上前，

抱出了被关在笼子里好些天的纪念日。

纪念日是我们结婚那天闯进我家流浪猫。

当时，我拼了命想养它，

程维安本是不愿的，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

我给它取名纪念日，

纪念它终于有了家，

也纪念我终于成为了程维安名正言顺的妻子。

纪念日难得挣脱牢笼，朝着半开的门跑去。

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它回头看着程维安。

我在它的眼神里看到了失望和决绝。

我想我不在了，程维安又是个不爱猫的。

纪念日跑了。

我想跑了最好。

再找个爱它的主人，总比和程维安呆在一起被关在笼子里强。

程维安却疯了。

他疯狂满小区寻找纪念日。

打开最爱的罐头，

摇晃它最爱的猫玩具。

最后，甚至在手机里找到我叫它名字的语音条。

整整一天，也没见到纪念日的身影。

却在回家后，见到了坐在脚踏垫上安静等他的纪念日。

看到纪念日，程维安终于忍不住了。

被他狠狠压着的情绪陡然爆发。

他抱着纪念日大哭着。

「我以为，你也和阿柔一样不要我了。」

「我抓不住阿柔，抓不住孩子，差点连你也抓不住了。」

「这个世界就再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12

好在纪念日回来了。

程维安在纪念日的陪伴下，

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这段时间的发泄让他伤到了右手。

他不能再拿起手术刀，也不敢再拿。

程维安辞去了医院的工作。

一个人，专心的养起猫来。

他时不时拿出我的遗物翻一翻。

最终还是耐不住好奇心，打开了我扎在一起的一摞书信。

他呢喃着跟我道歉，

「阿柔，我想看看。什么书信你会封存的这样好。」

他小心翼翼的拆开，

信上的标题写着：

「写给程维安的情书。」

我看着那一封封信，纸张已经有些许泛黄。

那是大学时候，我写给程维安的信。

那时的他，灿烂又美好。

我对他的爱意，无法抑制，汹涌而出。

情书写完，攥在手中，迟迟也没敢送出去。

最后全都被我压在了柜子最下面。

程维安一封一封的看着。

竟没发现，眼泪已经悄然落下。

我飘上前，轻轻的抚摸他的脸颊，

想为他擦去眼泪。

程维安看完了最后一封信，

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捂着脸呜咽起来。

「阿柔，我好想你。」

纪念日从远处跑来，蹭了蹭，

在程维安的腿边趴了下来。

13

在我死后的第十个年头，纪念日离开了程维安。

程维安把它照顾的很好，在猫界算是长寿了。

我飘在程维安身后，

静静的看着他轻柔的将纪念日送进宠物殡葬师手中。

再拿出来的时候，也化作了一捧灰。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程维安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流泪。

他很安静，不像是在面对死亡，

倒像是短暂的分别。

他把纪念日的骨灰放在了我的墓地中。

嘴上念叨着，「让纪念日先去陪你。」

随后安静的回了家。

家里没了纪念日，显得格外空荡起来。

除了程维安的呼吸，什么声音也没有。

程维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轻轻的抚摸着我的黑白照片。

他环视一周。

拿出了早就买好的安眠药。

14

这次我没有阻止，

我知道没有用，

也知道，这次程维安的念想真的断了。

「阿柔，咱们的孩子们十岁了吧。」

「阿柔，纪念日也走了。」

「阿柔，我没有什么挂念的了，」

「阿柔，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