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见陈煜白发现了真相，顾晴柔索性也不装了。

她呵了一声，嘲讽地说：“是！我是派人刺杀过你，当年是跟那个克隆体跑了，给你戴了绿帽子！”

她愤怒地对着陈煜白说：“是你杀了我最爱的人，那我也要杀你的心上人，其实我的眼睛根本没病！可你挖了他的眼睛，我就挖你心上人的眼睛！”

陈煜白已经愤怒到牙颤了：“你说什么？”

顾晴柔歇斯底里地狞笑起来：“我为什么折磨她？就是因为我发现你喜欢的人是她，所以故意借你的手折磨她啊？陈煜白，是你亲手挖了她的眼睛给我哦！”

“不止眼睛，还有心脏呢！”

“你怎么对我的心上人，我就怎么对她啊！”

而我，嘲讽地呵了一声：“顾晴柔，难道你忘了，是你自己出卖他的，你心上人的死，也有你的一份。”

顾晴柔像是疯了，不能接受现实地尖叫一声：“是！是我出卖了他，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想受苦，不想再过逃亡的日子！”

“所以在他死的那天，我就在心里暗暗向他发过誓，我一定会的为他报仇，不会让他白白死的。”

她仰天笑了一阵儿，又说：“他是一个克隆体，畜生不如的东西，本小姐是什么身份？我能对他这么好，都是他上辈子积来的福分！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没想到，下一刻，陈煜白的刀捅进她的肚子里。

周围的人一阵尖叫。

陈煜白走上前，将我从手术台上抱下来，温柔体贴地护在自己怀里，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头说：“晴柔，别怕，有我在，没有人再能欺负你。”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人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吩咐说：“我怀里的这个才是真正的顾晴柔，刚才死的那个是克隆体，她胆大妄为，袭击自己的主人......”

“挖了她的眼睛，为我的晴柔治病。”

010

我一直在做噩梦。

在梦里，我看到陈煜白的那个克隆体。

他浑身血肉模糊地站在我面前，疯狂地笑着指着我和他自己：“你看，我们都一样！都一样！”

我望着他身上的血窟窿，低头看了看自己，却惊愕地发现，我变成了他，浑身血污，不成人形。

下一刻，顾晴柔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她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厉声质问：“畜生不如的东西，你说我是克隆体，那你又是什么？”

我拼了命地挣扎，在一阵尖叫中，终于清醒过来。

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

只不过，我的眼睛已经不痛了，有人为我包扎了伤口，还用了药，满屋子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一双宽大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吓得尖叫一声甩开，将自己蜷缩在角落中。

陈煜白的声音传来：“晴柔，是我。”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轻柔地说：“对不起，是我让你受到惊吓了，是吗？以后不会了......”

“医生那边说，你刚被取了视网膜，现在还不适宜做手术，等过段时间，我一定让你恢复光明。”

我依旧沉默，良久才说：“我不是顾晴柔。”

陈煜白也沉默了，但他很快笃定地说：“你是！真正的顾晴柔已经死了，现在我说谁是顾晴柔，谁就是顾晴柔，那个死了的才是克隆体，他们不认也得认！”

我还是摇头，坚定地说：“我不是她！”

陈煜白摸了摸我的脸，轻柔的声音又恢复到我最初在陈家跟他相遇，那个双目失明却温柔和煦的少年。

他安慰我说：“你在担心会被发现吗？不会的，你跟顾晴柔长得一模一样，身上的疤痕，我会派人给你做植皮手术抹掉，我已经取了顾晴柔的大脑，只要提取完她的记忆，你就能变成完全的她，没有人会怀疑！”

“就算顾家那边起疑，可顾晴柔已经死了，他们需要女儿来维持联姻，他们只能认你是真正的顾晴柔！”

原来，只有在做顾晴柔的时候，我才能做个人。

而我，本该是被他一刀捅死的克隆体。

回想起从前作为顾晴柔的替身嫁进陈家的一幕幕，那些曾经对我狰狞恼怒嗤之以鼻的人忽然变和善了。

他们变成了我的父母和哥哥。

连整天打骂我的管家，也开始对我毕恭毕敬。

可戴着面具的日子，活得太苦了。

除了做顾晴柔的替身，我为什么不能做个人呢？

我闭上眼睛，喃喃地说：“陈煜白，你放过我吧。”

“我也放过你，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陈煜白一下子怔住了。

他握着我的肩膀：“你在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还在为以前的事生气，以前我都不知道你的身份，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他最后摸了摸我的头，说——

“别胡思乱想了，等你的眼睛恢复后，陈家和顾家决定为我们重新举办婚礼，虽然麻烦了点，但正合我意......以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以为自己娶的是顾晴柔。”

“现在，我想重新给你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婚礼。”

呵呵，真正属于我的婚礼。

可惜，也是属于顾晴柔的啊！

011

我逃婚了。

陈煜白发现我的失踪，急忙派人去找。

最终，他们在最高的顶楼上找到了我。

那时，我穿着红色的裙子，坐在围栏上。

陈煜白吓坏了，喊了我一声：“晴柔......”

我回过头，对着他一笑，说：“我不是顾晴柔，你忘了，你以前给我取过名字的。”

那是在陈家老宅的时候，我缠着陈煜白给我取个名字，陈煜白问我：“晴柔不是很好吗？”

我卖了个关子，藏着羞涩甜蜜的心事说：“可我喜欢你给我取的名字，专属于你的名字。”

他为我取名叫阿初，因为他喜欢“初”这个字。

初，代表着开始。

从零到有，从起点处迎来希望与黎明。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陈煜白向我伸出手：“阿初，你回来吧，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不是一直喜欢我，想做我的新娘吗？”

“只差这最后一步，我们就成功了！”

“你为什么逃婚？为什么不听我的？”

我转过头，看向楼下的芸芸众生，偌大的城市里，高楼耸立，交通纵横交错，可这么繁华美丽的地方，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只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我淡淡地说：“陈煜白，你记不记得，以前你带我去商场看那些模特和人偶，问我跟它们有什么不同。”

“其实还是不同的。”

“我们是你口中批量生产的克隆体，但也有自己的情感和自尊，会觉得难过和羞耻，可在朝不保夕的生命中，什么喜怒哀乐，自尊自爱都成了可笑的奢侈，甚至连活着本身，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可是凭什么呢？”

我转过头看他，凄然一笑：“明明我们是一样的。”

在陈煜白错愕的表情中，我的眼泪落了下来，却又仰头望着天空，把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我知道，这一次，你是真心想娶我的。”

“可我不愿意做顾晴柔。”

“因为我是阿初呀。”

012

阿初跟顾晴柔，又怎会一样呢？

顾晴柔喜欢穿着白色的裙子做出无辜的模样。

而我，喜欢红色，鲜艳的红色，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到我，而不是谁的替身和影子。

顾晴柔最大的梦想，是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好男人，在镁光灯下，成为所有女人艳羡的对象。

她有着应付不完的宴席和采访。

可我，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看看花，看看草，仰头看看天空和飞鸟，呼吸着难得自由的味道。

所以，假扮顾晴柔的那些年，我活的很是辛苦。

陈煜白立刻说：“好！你想做阿初，就做阿初！”

“我不强迫你了，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就好。”

最后，向来杀伐果决的陈煜白竟红了眼睛，向我颤抖地伸着手：“你听话，回来......”

“以后你守着我，我守着你，我们好好在一起。”

可我依旧没有动，淡淡地望着他说：“在顾晴柔没回来之前，我却是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以为你不爱我，只是因为没有发现我的身份，只要我坚持，总有一天，我能像最开始那样打动你，可现在我明白了......”

“跟你在一起的这六年，我依旧是我，跟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你真爱我，早就觉察到了，可你始终看不上我......顾晴柔一回来，她让你挖我眼睛，你就来挖我眼睛，她要剖我的心，你也毫不犹豫地奉上。”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没有及时发现我的身份，而是从本质上，你跟顾晴柔并没有什么不同。”

“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愿意把我当个人。”

“可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013

伴随着陈煜白撕心裂肺的喊声——

“不要！”

我从高楼一跃而下。

在那一瞬间，我仿佛变成了一只鸟，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地间，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束缚。

在我死后，陈煜白抱着我那具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跪在满地的血泊中，哭的撕心裂肺。

他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下一刻，将自己的眼睛生生地抠了下来。

陈煜白疯了。

陈氏集团没有办法，在各种明争暗斗的惨烈后，终于即将迎来陈煜白时代，却又不得不功亏一篑。

而作为失去价值的斗争棋子陈煜白，被送到精神病院中，在那些人权力争斗的倾轧中，失去了生命。

他死的那天，是个下雪天。

昔日呼风唤雨的陈煜白，穷困潦倒地躺在简陋的病床上，怀中抱着我们的那张合照，再也没有醒来。

我们的事，引起很大的震动。

那些公众也开始觉醒，纷纷走上街头呼吁。

最终，正义战胜了黑暗，我们迎来了黎明。

政府颁布法规，禁止了克隆体的相关研究。

人们不再能随心所欲地创造出克隆体，对现存已有的克隆体人群，给予正常的公民待遇，只有那些老年失独，需要以克隆体作为家人的家庭，才被允许放宽。

我看到一个小女孩，拉着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克隆体，两人以姐妹相称，手牵手一起走向了校园。

我看到人们坐在草地上，弹着吉他，唱着欢快的歌，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历经无尽的黑暗之后，终于迎来了新生。

那应该，就是自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