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吴叔办公桌上的一份报纸,引起了我的注意。
就是上辈子我葬身火海的那个废弃工厂,发出了将要拆迁的声明。
沈幼薇见我拽着陆昱晟不放,扑上来撕打我:【你干什么!放开他!陈泽,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向陆昱晟道歉!不然你别想让我原谅你!知道诬陷是什么罪名吗?】
她一把揪住我,将我狠狠地推了出去,又放狠话——
【就算昱晟曾经找过你爸的麻烦,那跟他失踪有什么关系?就算他的失踪真的跟昱晟有关,我跟你结婚了六年,陪了你整整六年,难道这样的补偿还不够吗?】
【你还为难昱晟干什么?】
对上沈幼薇蛮不讲理维护白月光的样子,我突然笑了。
我看向陆昱晟,幽幽地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是吧?】
【我知道我爸在哪里,我带你去找!】
010
我爸就埋在我前世葬身火海的那个铁皮房子里。
我想起来了,前世我跟陆昱晟被绑架时,曾无意中看到铁皮房子的一角,有一块极不平整规则的水泥块,还用空置的油桶层层围堵着,仿佛在刻意掩盖着什么。
果不其然,将水泥块挖开,在里面发现一具腐烂变形的男性尸体。
经过衣服细节辨认和最终的DNA比对,那就是我的父亲。
面对证据,陆昱晟最终交代了。
当年他害死我爸爸后十分害怕,这才不声不响地逃出了国,跟所有人断绝了联系。
直到最近看到工厂即将拆迁的消息,过往的记忆又涌现出来。
他怕当年杀人藏尸的地方被拆迁发现,这才忍不住心虚赶了回来。
至于他杀害我爸爸的原因,陆昱晟对着我的眼睛,阴森一笑——
【你难道就没好奇过,为什么你的眉眼会跟我有几分相似?】
我想起来我的母亲,因为受不了渔船上的辛苦最终抛下我们父子跟别的男人离开了。
我爸从来都不提她,从我幼年时的记忆中就没有她的存在。
陆昱晟却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这都要怪你啊!为什么突然出现,打乱我们的生活?抛夫弃子的女人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你,竟然失心疯要把一切都留给你!】
【那我呢!我在她身边二十多年!我也是她的儿子,她凭什么这么对我?】
最初跟沈幼薇相识时,我也通过她认识了陆昱晟的妈妈。
原本对我这种穷光蛋,叱咤风云的女总裁根本不屑一顾,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特意找上我,问了几句奇怪的话,还特别激动地哭着将我抱在了怀里。
从那之后,她就对我特别好,像是妈妈一样关心着我。
在我爸失踪不久后,她也去世了,想来,也是陆昱晟下的手。
陆昱晟最后狞笑着:【我原本要杀的人是你,可你爸不识相啊!偏偏自己送上门来!】
他特意看了沈幼薇一眼,得意地轻笑着:【你想不想知道,你爸是怎么上钩的?这都要怪你啊,做什么不好,偏要给沈幼薇做舔狗!连骗你出来的那封信,都是沈幼薇写的呢!】
一个清脆的耳光,终止了陆昱晟的疯狂。
沈幼薇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颤抖地转身看向我哭诉——
【对不起,陈泽,我不知道......】
她狼狈悔痛地扑进我的怀里:【是他骗了我,我不知道会害了你啊......】
011
我将沈幼薇推开了,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现场。
陆昱晟说得对,都怪我认识了沈幼薇,都怪我恬不知耻地给她做舔狗!
不然我爸就不会死,我们父子俩还在渔船上过着清苦但安稳幸福的日子!
我甚至不敢想象,在水泥里埋葬的那七年,我爸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是怎么过来的!
好在,我也快死了,我们父子终于要团聚了。
沈幼薇再次找到我,是在一个月后的夜店里。
我烂醉如泥,被她从沙发上拽起来:【跟我回家!】
我一下子甩开了她,挣脱她的同时,也让她看到我胳膊上的字母纹身。
一瞬间,沈幼薇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颤抖着声音问我:【这纹身哪儿来的?】
我随口解释:【乱纹的。】
沈幼薇却厉声呵斥起来:【你胡说!这明明是一个名字的缩写字母!】
她一下子扯开我的袖子,露出里面‘LRY’的字母,向我质问——
【你不爱我了是吗?她是谁?就是因为她,你才急着离婚,把我推给陆昱晟?】
真可笑,明明是她迫不及待离婚,奔向白月光的怀抱啊!
现在白月光变成身陷囹圄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她又突然想起我了?
干什么?捞不到天上的月亮,又想把我当成陆昱晟的替身吗?
我对她露出讥讽的表情:【你慌什么?我可没有把白月光纹在身上的习惯!】
沈幼薇的脸色瞬间又变得无比难看。
她捋开袖子,露出早已被清洗干净的部位,喃喃地对我说:【陈泽,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呵,或许连我自己都是不明白的,曾经我是以为我爱的人是陆昱晟......】
【可是你敢相信吗?在你一步步离我远去的时候,我竟然舍不得了。】
【头痛的时候,想起你给我递来的水和药,疲惫的时候,想起你给我按着肩膀逗我笑,曾经我以为这都是保姆的活儿,就算没有你也一样,可等你真离开了,我却突然发现,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你,除了你,没有人会这么爱我了......】
我幽幽地呵了一声,反问:【所以呢?】
我走近她,对视着沈幼薇震惊颤抖的眼睛,反问——
【你后悔了,我就要回来么?】
012
沈幼薇恼羞成怒了。
她威胁我跟她回家,不然就跟我离婚。
【陈泽,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之前的事惹你生气了,但我这不是道歉了吗?你想要我的心,想要我的爱情,我都可以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欲擒故纵的把戏,不就是想让我妥协退让?小心玩久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对上沈幼薇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再次笑了一下。
她果然还是以前的她,一点儿都没变样,还是这么盛气凌人,恃宠而骄。
她抹掉噙在眼中的泪水,自以为拿捏我似的开口——
【陈泽,你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跟你离婚,再也不要你了!】
而我哦了一声,直接将套在手上的戒指取下来,当着她的面扔掉。
【你想离,那就离吧。】
环形的戒指掉到地面上,瞬间滚落别处。
沈幼薇的神色瞬间慌张起来,冲着我控诉:【那是我们结婚的戒指!你怎么可以丢掉?】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挽起发丝,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寻找。
周围的人认出她是大名鼎鼎的沈家女总裁,纷纷对她指指点点,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可她依旧满不在乎,仿佛找回了那枚戒指,就找回了我们曾经的感情。
【不会丢的,一定不会丢的,我一定能找回来......】
【等我找到了戒指,你就回来吧,好不好?就当原谅我这一次......】
她还冲着周围的人放话:【谁帮我找到结婚戒指,我就给他五千万!】
整个夜店的人都狂欢沸腾了起来。
而我,对着沈幼薇趴在地上的狼狈身影,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的胃疼到极点,仿佛有个锥子在里面翻江倒海似的。
起初还能走上几步,后来全身都疼到痉挛,连脚都迈不起来了。
我终于要死了吗?重来一世,还是以死亡为结局。
不过还好,最少我找到了父亲,还让害死我们父子的人付出了代价。
沈幼薇很快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她惊慌失措地扑上来,把我抱在怀里——
【陈泽,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013
当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沈幼薇趴在我的病床边泪如雨下,哽咽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大约想起来我之前给她打得电话,以及自从患上胃癌之后的种种症状。
沈幼薇后悔莫及,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她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哭了起来:【不对,你早就告诉我了,是我不信......】
【我早就应该发现的,可是我没有......】
【怎么办?陈泽,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可我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弥留之际的那几天,沈幼薇一直都在医院里守着我。
她费尽心机地给我煮饭,亲手拿着勺子喂给我。
结婚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为我下厨,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温柔的模样。
可惜啊,现在的我,一口也吃不下了。
胃癌发展到晚期,我只能吊着营养液来维持生命了。
在医院里,沈幼薇听说了我和刘芮莹的故事,病友唉声叹气地向她分享着:【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跟陈泽关系挺好的,我们得了癌症的人啊,最怕的就是死前的孤独了......】
【好在有几个病友互相鼓励支持着,就算死了,也没那么孤单了。】
沈幼薇愣了一下,恍惚意识到什么,哭得更加厉害了。
在生命倒计时的最后一天,大约是回光返照,我的精神和力气都恢复了很多。
我拔掉了手上的插线管,回到了最初和爸爸相依为命的渔船上。
我在废船上坐了一下午,平静地望着蔓延在天际的夕阳。
沈幼薇最终还是找来了。
她哭着抱住了我的后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能用这种方式把我留下似的。
她带着哭腔哽咽地说:【陈泽,你等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这一世不算,咱们等下辈子吧。我一定对你好......】
我涩然一笑,感慨地说:【这一世已经够了,真有来世,还是不要再遇见了。】
沈幼薇的身体一震,被伤到哭出了声音。
我张了张口,对她留下最后一句话:【沈幼薇,这辈子爱上你,是我最大的错误。】
【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吧。】
天际的夕阳,湮灭了最后一抹光辉。
如同稍纵即逝的生命,如同我跟沈幼薇的爱情,白驹过隙,归于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