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喘着粗气开口：“张小智，我不是聋子，我都听到了！亏我这么相信你！”
“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的蒙骗我，把我当傻子糊弄！”
“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弟弟措不及防，被狠狠扇在脸上。
他揩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笑出声，“对啊，我之前都在哄骗你！”
“不过张女士，你蠢得也够可以！”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三岁小孩吗？就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吗？！”
“再说，是你亲手剃下你儿子全身的骨头，烧成骨瓷，烧成灰烬！”
“窝藏杀人犯这个罪名，你也跑不了！”
以往弟弟和妈妈发生口角，吵得再凶也有所保留，更不会对妈妈说出这种扎心窝子的话来。
而这一次，弟弟发现再无回旋余地时，干脆放弃了伪装，直接掀了桌子！
“你......你这个贱人！“
妈妈怎么也没料到他是这一副态度，当即被气得全身发抖，当即扬起了巴掌，想继续打他。
“婊子！你以为我还会继续惯着你？”
弟弟猛地一脚，揣在妈妈的心口。
爸爸急忙前去搀扶妈妈。
“好，好，好！从小到大，我那么疼着你，宠着你，对待你比对待我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
怎么就养出你这样忘恩负义，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出来！“
妈妈坐在地上，狠狠喘着粗气。
弟弟笑出声来，“你对我好？那是因为我夸着你，舔着你，你对我好是应得的！”
“张德川那个蠢货，就是因为嘴巴不甜，没办法讨你开心，从小到大，他干尽脏活累活，你都觉得这是应该的!“
“从没给过他半个好脸色！
“我告诉你，五岁那年，张德川根本没掐过我，一切都是我编的！”
“你愿意相信我，那我也没办法。”
“什么？”
妈妈双眼瞬间血红，她冲向厨房拿了菜刀出来，朝张德川大声嘶吼着，“畜生，你这个畜生，你去死！给我的德川偿命！“
“你疯了？！”
弟弟看到妈妈手里的菜刀，有些慌了神，试图开门逃跑。
可就这么会功夫，妈妈的菜刀，已经砍上了他的肩头！
“疼——”
弟弟捂着伤口，眼看着妈妈的第二刀又要落下，手伸向了女友顾可的位置求助。
“顾可......帮我！快帮我啊！这个疯婆子，她疯了！”
“再说，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
最近一直对他好声好气的顾可，突然冷了脸色，“为我好，就是害死我相恋三年的男友吗？！”
“为我好，就是不择手段，想要得到我吗？！”
“我告诉你，我肚子里，根本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你哥的！”
弟弟楞了楞，气得全身哆嗦起来，“你，你这个贱婊子！你居然敢骗我！那你对我一见钟情，也都是你骗我的吗？！”
顾可盯着他，咬牙切齿，“当然，我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禽兽！我疯了吗？！“
“我不过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和你多打了两个招呼，你就觉得我对你有意思了？！”
“我和你划清关系，可你呢？！转头就害死了我男朋友，还想用下三滥的手段得到我！”
“我告诉你，他那天还约好了，晚上和我一起去看吃饭，电影，甚至准备好了和我求婚！”
“你知道这一刻，我等了有多久吗？！“
“可我一直从下午等到半夜，可却怎么也等不到他！”
她说着说着，长睫抖动，泪水滚滚落下，“那枚被你们丢弃的钢钉，你们不认得，我认得啊！”
“从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在了！”
“如果不是和你虚与委蛇，我怎么能从车载记录仪里，拿到你害死我男朋友的关键证据！”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和你接触，我有多恶心！”
飘在一旁的我，看着眼眶通红，像是下一秒就要碎掉的女友，一颗心也像是被泡到了柠檬水，又酸又涨，又想哭又想笑。
原来，她一直在寻找我死亡的真相！原来，她也一直在等我的求婚......
我多想伸手想去抱抱她！
可我们早已经是阴阳两隔！
“德川。”
顾可摸着我的棺材，轻声开口：“小川，如果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想跟你去了。”
“你等等我好不好？等我好好养大我们的孩子......”
008
张小智面如死灰。
眼看着妈妈又一刀要劈下来，警察才上前拦住她，“家属冷静！罪犯杀了人，自有法律处决她！“
被拉开的妈妈，又抱住了我的棺材，痛苦流涕道：“德川！妈妈的乖德川！“
“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误会你，冤枉了你这么多年！”
“从小到大，邻居们都说你性格憨厚、实在，像个默默无闻的老黄牛；弟弟精明爱算计，得理不饶人！
“可只有爸妈，像是被鬼迷了眼，执意认为你是善于伪装坏种，而弟弟才是受尽委屈的可怜虫！“
“你被他欺压了这么多年，甚至被他害死，妈妈都没想到要为你报仇，反而你的尸骨做成骨瓷，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我们都是害死你的刽子手！”
妈妈说着，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抽得满脸鲜红的巴掌印记。
可妈妈像是没有感觉一般。
“是妈妈错，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会让这个害死你的畜生，下去给你赎罪！”
站在一旁的我，闭上了眼。
晚了！
太晚了啊！
生前，我不止一次想扑到她温暖的怀抱，诉说我心底的委屈和酸涩，可我一直没能等到。
直到现在，被伤得千疮百孔的我，已不再奢求她的爱！
009
妈妈来到了我住的杂物室。
可杂物室，属于我的痕迹早已被扫荡一空！
妈妈这才想起，她之前早已经将我的东西，全部丢出了家门！
“没了，全没了！”
妈妈神情悲恸，身体剧烈摇晃。
爸爸急忙扶助她，指了指柜子上露出来的一角，“有，有！你看这里还有！”
妈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来。
她擦干了嘴角的鲜血，踩了板凳将东西取了下来。
东西零零碎碎，有很多——这是这么多年，我送给妈妈，未曾被珍惜的礼物。
第一件，是一张皱皱巴巴，脏兮兮的涂鸦画。
上面画着一个妈妈的巨副涂鸦。
小小的我躺在她怀里。
“滴答——”
妈妈的眼泪将画上的铅笔线条晕开。
【漂亮妈妈，生日快乐！我会一直一直爱着你，以后赚好多好多钱给你花。】
陈年的记忆呼啸而来。
那是我五岁那年，送给妈妈的礼物。
家里也有一副差不多的画，是弟弟的，被封存在相框里，裱在墙上，可我的，却只配被丢进垃圾桶里。
“你说，你怎么那么傻。”妈妈又哭又笑，眼泪止不住，“就在我生日前几天，我刚冤枉了你。
一次次想要掐死你，甚至将你关在门外的冰天雪地里一整晚，被冻得连着高烧好几天......”
妈妈有些说不下去了，“你说，那个时候，害他这么惨的罪魁祸首，在做什么？”
“他盖着被子在大床上，你搂着他讲故事，讲卖火柴的小女孩......”
妈妈擦干眼泪，又去翻别的礼物。
后面的礼物越来越贵了。
从六岁那年的银耳钉，到今年的金项梁，可无一例外，都被妈妈冷落。
装着金项链的证书上，标着价：足金999护身符保平安，链条￥39998，吊坠￥20999。
妈妈看着上面的价格，又哆哆嗦嗦拿出了之前的记账本。
上面最显眼处，赫然写着小米粥一碗，咸菜一叠，馒头一个，共计七毛。
妈妈看完，疯疯癫癫地笑了，猛地吐出一大口心头血来。
“还清了！他早还清了！”
010
弟弟被判了死刑。
妈妈从刑场上抱回弟弟的尸体回家后，又坐在了院子中央。
她冷静地拿着剔骨刀，将弟弟骨头上的肉全部剔下，最后只留一具完整的骨架，丢进大锅用水沸煮。
飘在一旁的我明白，妈妈这是又要拿人骨做骨瓷了。
爸爸在一旁打下手。
几天后，妈妈开窑取出一个薄如纸、白如玉、声如罄的瓷碗来。
这一次她检查完毕后，并没有停下。
妈妈手中锐利的剔骨刀，对准了爸爸。
011
我意识一阵恍惚。
等我再清醒，身边已经围上了爸爸妈妈。
“德川！”
妈妈看到我，惊喜地喊了一声，牵起了我的手，“黄泉路冷清清，这一次，爸爸妈妈陪你一起走。”
我低头，看向被牵起的手——从来都是我跌跌撞撞奔向她，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牵我。
“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
这一次，我主动松开了她的手，“我还要在这里，等我的女朋友。”
全文完
作者：郝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