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想再为宋道初纠结了。
他已经很努力地跟宋道初解释过,也听到了宋道初的道歉。现在宋道初给他提供了住处让他养伤,他们也达成共识这是目前比较好的办法——那他还在纠结什么呢?
也许宋道初心中有愧,也许宋道初回心转意——陈未识想,管他娘的,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伤回去上班,把妈妈接回花店,养精蓄锐,再去和李卓斗智斗勇。
管他娘的——
外间响起很轻的脚步声,大概是宋道初吃完了饭,准备休息了。陈未识回过神来,抱着小狗小老虎三两步走到门边,将没关严的门扣上,却没料到门锁的声音清脆,“哐当”地响了一下。而后他便再听不见宋道初发出的声音了。
*
宋道初听见主卧锁门的哐当声,脚步微微一顿。但也没停留很久,便径自折入客房。
别墅有两间客房,但都用得不多,他们家很少有客人来访,来了也从不过夜。因此客房整洁但冰冷,为通风而长年敞着窗户,夜风早已习惯了在这里畅通无阻地吹刮。宋道初洗过澡后便关上窗,找出自己的公事包,把笔记本摆在电脑前,发出几封邮件,再与几个部门主管通了电话。
孟勤也向他汇报了今天调查后的结果。
那几个讨债公司的人,按斗殴被扭送到派出所。他们说自己给李卓借了少说两百万,李卓几个月前还在抠抠搜搜地还,现在突然人间蒸发,连带那方倩倩也不见了。孟勤带了几个保镖去找李卓,惊讶发现李卓的小公司、连带他和方倩倩的居所都已空了。
空了,有一半是因为李卓和方倩倩卷了铺盖,另一半是因为讨债公司早就去过,能拿的都已拿走抵债。
讨债公司那几人还在派出所跟警察“掏心窝子”,说是方倩倩先跑的,卷走了李卓借的大部分钱,李卓见势不妙就去找自己亲生儿子乞讨想过渡一下,谁料亲儿不给面子,只好自己也跑了……
宋道初把打火机拿在手心里,推一下,点火,再推一下,灭火,咔哒、咔哒、咔哒。
“跑出城了?”
“方倩倩似乎已经出城了。”孟勤说,“李卓买了好几种票,机票、车票都有,我让人盯着。”
“好,你辛苦了。”
“宋董……”孟勤似欲言又止,“要是找到李卓,怎么办?”
“嗯?”宋道初抬眼,“这还要我教?”
“宋董,恕我多言,李卓知道陈先生和您……或许他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的。公关部的冯经理已经做了好几个预案,就怕李卓狗急跳墙,把您这两年给他的钱说成是陈先生的包养费——”
宋道初说:“你不会让他闭嘴?”
万能的助理孟勤卡了壳,一时没猜中老板说的“他”是李卓还是冯经理。
“还两百万,他以后一分钱都不会有了。”宋道初冷冷地说。
挂断电话后,宋道初也没有点烟,将打火机随手扔在床头柜。他何尝不知道李卓有底气,添油加醋地说,陈未识相当于是李卓送到他床上的人。
宋道初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陈未识的时候。在云遮雾绕的酒店套房里,那个年轻的男人对自己即将踏入的世界一无所知,胆怯地、破釜沉舟地问了一句:“宋道初宋先生在吗?”
他推开牌九走了过去。他发觉这个男人还像个男孩,大概才二十出头,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头发喷了发胶也还是凌乱,让宋道初很想伸手去给他捋整齐。男孩虽然紧张,但还是有条理地讲清楚了自己的诉求,他妈妈住院了,要动大手术,他听说宋董人好,经常资助困难的人,他想求宋董救一救妈妈。
是个很有孝心的孩子。而且听起来,他妈妈对他也很好,不然他不会一提起妈妈就湿了眼眶。
陈未识自己一定没注意到,那泪水只一眨眼就会流下来,真像书上说的,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就没了踪影。
陈未识问他,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就像陈未识说的,他们是有协议的,谁也不缺谁。宋道初的外公那时候已入院好几次,虽然尚且清醒,但不知何时就会撒手人寰。老宅里他只有这一个捉摸不透的外公还算是关心过他,他需要在外公去世之前拿到自己应得的份额,他需要从葛家分割出去——他需要找个人结婚。他看着陈未识流泪,就冲动地提出了方案。
宋道初想,我到底,是怎么看他的呢?
媒体最喜欢劲爆的夺人眼球的八卦标题,可怜的人和可恨的人带上桃色的花边。他们不知道陈未识掉泪的时候想的是他生病的母亲。
宋道初闭上眼,便想到陈未识说的,“我们的开头不好,所以结局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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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还吵不明白,那就再多吵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