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在秦凤熙河一带种棉花挣钱,这几年不行了,朝廷发现那边种粮食産量也很高,就是以前种错了法子也没有好的粮种,这几年种五谷种的都不怎麽需要再大批大批的往那边运粮赈济百姓了。嗨呀,要不怎麽说咱们官家有上天庇佑呢,什麽好事都让他赶上了。”
“也不单单是运气,主要还是咱官家和朝中大臣有本事。我那亲戚说官府在那边管的可细致了,雇番人干活还有专门的官来管,要是有人敢克扣工钱或者故意欺负人,这边去告状那边立马派兵来调查。听说几十年前那边时不时就有番邦部落造反,现在有吃有喝遇到天灾还有朝廷及时救济,有听说过边地还有番邦作乱吗?没有!”
“是没怎麽听说那边生乱,但是官府衙门也是真的忙,听说好些官员一听要去那边做官都吓的瑟瑟发抖,有些吃不了苦的甚至宁肯不做官也不敢往哪儿去。”
“切,不吃吃苦当什麽官,朝廷都说了当官就要为百姓着想,不能办实事的早点回家睡大觉,免得当上官祸害百姓。”
“前些天听西域那边的朋友提到过棉花的事儿,咱朝廷不是和西域各国的富商大户合作种棉花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麽合作的,反正就是那边种出来的好棉花要优先供应咱大宋。咱们和番邦做交易有各种税,西域各国的富商为了少交点儿税甚至已经有撺掇他们国王将国献给大宋的了。”
“不是,他们没病吧?”
“为了钱连国都不要了?”
“可见棉花交易涉及到的钱不是一点半点儿,不然他们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情。”
大宋的商税其实不高,主要就是过税和住税,过税就是过路费,一般是一百抽二,住税则是针对开设店铺的商人,一般是一百抽三。
朝廷对坐小生意糊口的百姓非常宽松,商税的大头在酒、盐、茶那些大宗货物上。
很不巧,棉花也在特殊商品的行列之中。
番邦和大宋交易还要多加一份榷场税,但是他们大宋的榷场税低到令人发指,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千抽五,至于为了这麽点税举国加入大宋吗?
虽然西域的美人很有特色,美酒瓜果和香料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都挺不错,但是西域离中原那麽远,他们大宋管理起来也很费劲的好吧。
真是甜蜜的烦恼。
“等等,番邦的富商能左右国王的想法?”
“咱官家怎麽想的?还是这事儿就是上头暗戳戳推动的?”
“真的,我以前觉得帝王将相都是清高尊贵不沾俗务的人,这些年看多了、嗯、你们懂得、见多了他们的手段,我现在感觉他们干出什麽事情都不稀奇。”
“嘶,消息都传到坊间了真的不会坏了大事儿吗?”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麽想,咱们都能知道的消息肯定已经烂大街了,朝廷会没有应对的法子?”
“……”
虽然但是,还挺合理。
阿飘们越听越沉默,听百姓闲谈比听仙家讲故事还要考验人。
都怪滕子京,怎麽重返阳间还能返错时间?他们从英宗刚登基开始蹲一直蹲到现在不好吗?
滕宗谅:……
痴心妄想!
他们能跑出来一天已经很不错了,还想在凡间待几十年?做梦呢!
滕宗谅对好友们的异想天开表示谴责,愤愤的飘到另一根房梁上不搭理他们,不道歉的话就绝交一刻钟。
阿飘们在上面嘀咕,茶馆的客人们在大堂中嘀咕。
刚刚有人提到“嗯、你们懂得”的那位,衆人的话题很快转移到他们敬爱的苏相公身上。
要说这苏家可真是人才辈出,哥儿仨都厉害的不得了。
苏子瞻官运不咋好但文采是真好,虽然没和他俩弟弟一样都进政事堂当宰相副相,但是有俩位极人臣的弟弟在就算他品级不高官场上也没人敢为难他。
那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夜放白鹿青崖间,游山玩水的同时还不忘在当地搞基础建设。
别人去地方当官是想着作出政绩好往上升,他可好,到地方先看农田水利有什麽问题,然後就开始申请银子招揽人手动工,几十年来走哪儿修哪儿,苏堤苏河苏坝遍布大江南北,可给他们老苏家长脸了。
苏子由也不差,那是响当当的铁面御史,遇到什麽事情都敢参,满朝文武愣是没人敢和他对着刚。
人家三思而後行可能思考之後就退缩了,苏子由不一样,他三思之後更刚了。
算了算了,惹不起躲得起。
最小的那个苏子安就更了不得了,这麽说吧,每次官家有什麽奇思妙想,九成九都是他在背後出主意。
人比人能气死人,也不知道人家的脑袋瓜是怎麽长的,怎麽就能想出那麽多奇奇怪怪的主意?
关键是还都挺有用。
他们苏相公这辈子就没走过寻常路,本来正常的事情交到他手上都能不正常。
啧啧啧,和他们官家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凡换个皇帝都不能让他这麽折腾。
尹洙扭头,“我没有记错的话,本朝为了防止臣子把持朝政,宰执和台谏不会有父子兄弟或者近亲,如果实在要提拔,在位时间长的那个肯定要上疏请求外放,这规矩从大宋开国到咱们魂归地府从无例外。”
他们大宋防备武将的同时也防备文臣,看似将文臣捧的很好,实际那些叠床架屋的衙门机构就是用来分文官权的。
皇帝为了分权制衡宁可冗官冗费给後代留下无穷的隐患,肯定不会让一家人权势过大。
莫说父子兄弟,就算是姻亲同时出现在两府台谏之中都会被御史铺天盖地的弹劾。
律法上没这麽写,但是这是不成文的惯例,是朝堂上的潜规则,皇帝不可能为了提拔某一个人而忘掉制衡。
滕宗谅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接话,“就不能他们兄弟交叉掌权?”
一个在京城一个外放,还有一个一直在外放。
没毛病。
范仲淹:……
晏殊:……
得嘞,他们不说话。
不过滕子京说的没错,苏子瞻似乎一直在外放,宰辅之臣隔几年也要到地方体察民情以防一拍脑袋想出个政策却闹笑话,一个在京城一个外放最後俩人都进两府也不是不行。
举贤不避亲,不能因为人家是亲兄弟就不用他们。
底下客人们话题换的飞快,一会儿又到万一和西域各国开战他们能怎麽帮忙。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好男儿自当以身许国赴国难!”
“得了吧,这年头当兵也不容易,你想为国捐躯也得有那个资格才行。”
“多喝点酒给朝廷多交点税行吧?说实话我还挺喜欢西域的葡萄酒嘞嘿嘿嘿。”
“我感觉打不起来,咱苏相最擅长的就是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放为上上策。”
“可读过几本书了,不要掉书袋。”
“等等,你没读过书?”
“朝廷派人各村各乡的教书扫盲,你没读过书?”
“谁说的?老子认字,老子就是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东西。”
……
阿飘们在茶馆待了半晌,等到客人们都找馆子吃饭才慢悠悠飘走。
“你们说,现在去投胎能不能再回到大宋?”
“在地府当官没啥意思,我现在更想亲身感受大宋的繁华强盛。上辈子没赶上,下辈子一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