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林光逐面色淡淡更正:“偷鸟蛋。”
方旬嘴唇动了动, 他是真的没想到。
林光逐居然真的去了。
期待没有落空的这一刻,浑身都好像暖洋洋的被巨大的惊喜包围。
“那我刚刚问你有没有东西要给我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
林光逐:“因为偷来的鸟蛋碎了。”
林光逐托着骨折的手臂,身体往旁边侧了侧,露出身后空地上空空如也的蛋壳。
他是真的很郁闷。
偷个鸟蛋摔成骨折,好像还有点脑震荡,发着高烧看方旬时甚至能看见两道重影。
“我爬树的时候海鹦还没回来,但我没想到鸟巢里有孵出来的稚鸟。刚一拿起鸟蛋就看见旁边几只稚鸟张着嘴对我大叫, 一不留神就从树上摔了下去。你先别碰我的手,这只手以后还要拿雕刻刀。”
方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心翼翼捧起林光逐的手观察,对啊,这是要拿雕刻刀的手。
现在却为了他伤成了这个鬼样子。
他都不忍心想林光逐一个人是怎么回洞窟的。
这时林光逐说:“蛋液漏了就不能用。你先别着急,我烧退了就再去偷。等你的鳞片失去长明不灭的能力,到时候你能放心跟我上岸吗?”
“还偷什么偷!你的手都骨折了——”方旬骂骂咧咧嘟囔了几声,喃喃说:“不重要了。”
林光逐看他一眼, 轻轻摇了摇头。
“重要。”
这件事如果不处理干净,就会变成人鱼的心结, 只会埋藏祸根,有朝一日终会爆发。
林光逐希望能与方旬有未来,那么在登船前必须要解决这个疙瘩, 很多事情光靠嘴说无法让人信服, 承诺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
现在唯一的解决方案, 就是让人鱼鳞片彻底失去作用,在此之后他对人鱼所有的关照,从事实依据上来讲就明显不再掺杂任何利益。
要是稀里胡涂就上了船,那么他们的关系就永远是薛定谔实验中被关在箱子里的那只猫, 人鱼往后余生都要猜测他的真心到底有几分。
很可能他只是无意间多看了一眼鳞片,都将成为争吵的导火索,林光逐万万不想重现爷爷奶奶的婚姻悲剧。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发烧,可第二天,林光逐就陷入了昏迷,浑身烫到起红砂。
第三天变得更严重。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方旬在他耳边说:“你高烧不退,我现在就带你去船上找医生。”
林光逐疲倦睁开眼睛,止住方旬要抱起他的动作,晕乎乎摇了摇头。
“别去,睡一觉就好了。”
方旬将林光逐放下,像是惊慌失措的大狗狗在旁边绕来绕去,一会儿拿沾湿冷水的布为其擦汗,一会儿感觉到林光逐正在失温,急切贴上来抱紧。
方旬知道人类的身体素质比人鱼脆弱许多,但他没想到居然能脆弱成这样,恍惚之间他想起上辈子他们刚坠海的时候——
和现在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林光逐受伤昏迷,他急到上蹿下跳生怕耽误治疗,毫不犹豫抱着人类去往邮轮,紧接着就发生了那噩梦般的一幕。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又残忍给了他同样的一道选择题。
“……”
“……”
睡梦中,林光逐感觉自己的腿弯与后腰下钻进两条手臂,他想要阻止方旬,用尽浑身力气却也只能堪堪睁开眼睛。
他看见方旬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眼泪在眼眶里凝出,掉在他滚烫的面颊上,掉在他睫毛上,凑上来恶狠狠亲吻他的眼睛,嘟囔说:“再信你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说完语气突然软下,患得患失:“我是真的信你才送你回去,算我求你了林光逐,别让我的爱变得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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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在洞窟外翘首以盼等待三天,就是想知道林光逐有没有去找海鹦蛋。
见方旬抱着人类出来,决明愣问:“你去哪?”
“送他回邮轮,他生病了。”
决明:“等等,他去找海鹦蛋了吗?”
方旬:“找了。”
决明视线上下扫视方旬蓝黝色的鱼尾,发现没有任何变化,迷惑问:“蛋呢?”
“……”
方旬:“碎了。”
丝毫不夸张的说,决明眼前一黑,耳畔处“噔”一声警钟响起,他拦住路大声道:“假的!他肯定在装病!”
说着一指昏迷不醒的人类,决明话语声一滞,人类面庞浮红,鼻尖与额角都不断渗出汗水,漂亮的眉眼浮着一层重重的暮气,白皙秀气的手掌无力耷拉下来,病痛时眉头紧皱。
妈的,长得真牛逼,病成这样还漂亮。
决明话锋一转:“就算不是装病,这肯定也是计谋啊!你想想看,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儿,明明拿到了鸟蛋还给整碎了,这跟没拿到有什么区别?这个时候偏偏他还生病了,用鱼尾巴想都知道这肯定是苦肉计……不,美人计!”
方旬沉默绕过他,往海里游。
决明一愣,意识到好友心里门清,此时不过是心甘情愿去重蹈覆辙。
他立即绕圈跟上要再拦。
方旬顿住身形,开口时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