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血雨淋身,阴冷怨气瞬间轻了许多。
卜曜灵四肢一软,跪倒在地。
耗子立刻跑过来扶住卜曜灵,卜曜灵不敢耽搁,踉跄着和耗子一起远离大槐树。
他浑身被血雨淋透,十分狼狈。
两排砖瓦房窗户已经全部亮起了白光,只有他们身后这一栋房子亮着摇曳的烛火。
雾气马上要笼罩过来。
“谢谢你……快回来吧!今晚的直播中止!快回来!”张慌声音再次从对讲机中传来。
卜曜灵也知如今万分危险,找手哥身体不急于一时,他们可以先回去休整一番,明晚再来,他正要答应,雾气彻底罩了下来。
卜曜灵立刻攥紧耗子手腕,大雾里能见度缩减到三米之内,他们退到亮着烛火窗前,只听“咔哒”一声,旁边那间房门竟然打开了。
紧接着一扇扇门接龙一般打开,大雾里卜曜灵只能看清离他们最近的那栋房子。
门打开后,里面的白光陡然变成了凄惨绿光。
一道黑影自门后走了出来,身影在雾气里影影绰绰,但看着像是径直向他们走来。
卜曜灵扯着耗子悄然后退,直到后背紧紧粘贴了身后房子的门板。
雾气里响起了脚步声,细细碎碎地交叠在一起,像有几十个人正向他们走来。
耗子身体僵硬,吓得卜曜灵扯他一下,他才知道动一下。
卜曜灵也害怕,他虽然行动上看不出来,可泪水一直没停,眼睛都哭得有点肿了。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说话时声音哽咽,鼻音还有点重,“耗子,我们进身后的房子。”
比起那些白光变绿光的房子,身后一直亮着橙黄色烛火屋子似乎安全许多。
再说卜曜灵一开始就打算进这栋房子。
两个人继续悄悄行动,卜曜灵轻轻推了下门板,门竟然没锁,很轻易地被推开了。
他扯着耗子闪身进入,关门上锁一气呵成,然后第一时间去看窗户,窗后桌子上摆着一个燃着蜡烛烛台,窗前并没有人。
那道一直在窗后冲着他们挥手的人影消失了。
卜曜灵弯腰,和耗子一起蹲在窗户下面。
这窗户是老式的上推型,他将窗户往上推开一点,观察着外面,但雾太大了,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仍在,并且越来越近了。
突然,脚步声停了。
卜曜灵发现他手里撑起一点的窗户被越抬越高,他小声道:
“耗子!别抬了!放低点。”
“哦。”耗子高大身板使劲缩了缩,把肩膀上扛着摄像头放低了点。
卜曜灵手里的窗户又被抬高了一些,他着急道:
“低点低点!再抬高就被发现!”
“在低了在低了!”耗子继续缩身体,但他个头在那里呢,再缩也缩不到哪里去,最后几乎趴在了地上。
卜曜灵手里的窗户突然脱离了他的掌控,一下子被掀起老高,卜曜灵下意识抬头,一阵风刮来,吹薄了一层雾气,卜曜灵正对上一张张青白人脸,那些人脸均眼眶发黑,眼睛里面全是眼白,没有眼珠。
十几个人挤在小小的窗户前,以诡异的姿势弯腰低头,将青白脸往窗户里挤,数十只手抓着窗户往上抬。
卜曜灵睫毛颤了颤,他轻轻低头,看到了几乎趴在地上的耗子。
耗子一脸无辜,“老大,我真的很低了。”
卜曜灵喉咙哽咽,他松开抓着窗户手,窗户还高高地被那几十只手抬着。
“是老大错怪你,你是个好耗子。”卜曜灵轻声表扬。
他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窗外的人开始疯狂往里挤,紧接着大门也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耗子一骨碌爬起来,和卜曜灵一起往后退。
卜曜灵回头查看,这栋房子很小,外屋里只有一扇小门,他领着耗子直奔小门。
推开小门,一阵浓郁的灰尘扑鼻而来,卜曜灵呛咳几声,在耗子进来后赶紧关上门,又拖过一旁的杂物挡在门后,这才有时间查看这间里屋。
手电筒的光顺着屋子转了一圈,卜曜灵心渐渐下沉,这间屋子不仅小,连个窗户都没有,如果外面那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冲进来,他们会被堵死在这里。
耗子也发现了这个绝境,但他乐观,他觉得他家老大无所不能,便问道:
“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卜曜灵脱下被血雨染红外套扔在地上。
耗子低头看那件外套:
“老大,这件衣服上是不是有什么杀手锏?是不是道士在上面做了什么法术?能当武器把外面的那些东西都打飞?”
耗子越说越起劲,跃跃欲试地想把那件湿外套捡起来。
卜曜灵看了眼耗子,眼神里颇为惋惜,好好一个大男孩,可惜是个傻子。
“不是,只是湿透了,又一股血腥味,我穿着不舒服。”
耗子:“……”
卜曜灵用脚在地上拨了拨,清理出一块还算干净地面。
耗子眼睛又亮了,他就知道他家老大有办法!
卜曜灵仔细观察一下了这块地,确定上面没有任何石子之类尖锐物体后,双膝一弯,“噗通”跪了下去。
“啊!”力道没掌握好,卜曜灵这一下跪疼了,眼泪唰地又流下来了。
耗子后退一大步,“老大!使不得!你跪我干什么!”
卜曜灵狠狠瞪了一眼耗子,然后找准一个他感觉阴气最重的方向,扯开嗓子嚎。
“手哥啊啊啊啊啊——手哥救命啊!”
“手哥!我可是您老祭品啊!您老不能就这么扔下祭品不管了啊!”
“再说了,咱们不是拉过钩吗?您老说好保护我,您老德高望重,劳苦功高,大人大量……”卜曜灵搜肠刮肚一通乱说。
“手哥你快来呀!小祭品我可要被别人吃了啊!”
不等卜曜灵哭嚎完,里屋的小门突然被打开,发出“吱嘎”一声响。
卜曜灵立刻回头看去,只见他们堆在门口杂物不知何时被人悄无声息地移开了。
不仅如此,外面的敲门声也消失了。
卜曜灵停止哭嚎,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大门敞开,窗户也开着,那些人影全都不见了。
脚步声在房子外面响了起来,却是越来越远。
“怎么回事?”卜曜灵直起身,他打算立刻带着耗子离开这里。
他刚转身,后颈突然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后颈,轻柔的捏两下。
这诡异的一幕却让卜曜灵心中大喜,他伸手抓去,将一只断手从后颈扯下来抱进怀里,“手哥!你去哪儿了!”
断手猛地被卜曜灵抱进怀里,修长的指尖蜷了蜷,竟这么安静地被抱着。
卜曜灵心中激动万分,忍不住低头,用自己湿漉漉沾满泪水的脸颊用力蹭了蹭断手冰冷僵硬皮肤。
断手指尖动了动,轻轻擦过卜曜灵眼角,揉掉一点泪水。
有断手,卜曜灵立刻站直了,不怕了。
他将断手放到头顶,挺起胸膛,打消了带耗子立刻离开的念头,准备跟上那些远走人影看看。
临走时,卜曜灵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了里屋的角落。
在那里,放着一个沾满灰尘,背对摆放的大相框,相框前摆着几个已经打翻的供碗,碗里都是空的。
也许是出于好奇心,卜曜灵走了过去,拎起相框,轻轻翻转过来。
手电筒的光芒下,一张黑白照片清晰地显露出来。
照片里是一个梳着整齐发髻,穿着打满补丁衣服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正是之前在村口用铁锹将他们打出村子老人。
原来她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