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有福, 你还在不?
当男人视野里没有它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大声囔囔,他的声音像沙子在磨, 它只要听见了,都会叫上一声,它叫得快叫得响,会跳到男人面前。
一声没应,就再叫一次,男人总会听见的,它叫完就能听见男人的笑声。
而现在。
有福又闻不到家人的味道了,这里又冰冷又陌生,它没有感知了, 踩在陌生的地方,它朝着遥远的天上望,什么也望不到。
小狗的世界里有月亮么?而有福的世界里只有月亮。
有福有福,你会想家么?
会的,因为小狗也会思念,小狗也会疼呢。
小狗是个畜生,但它也会哭啊,它的眼睛里会沮丧地流下眼泪。
有福想找回家的路,可栏杆困住了它, 它好焦急,好苦。
有福又听见了男人的声。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么?
我的小狗在里面!
是的, 它在的。
它很想奔跑到男人的身边,它不停叫唤着,跳到了屋檐上,它找到了男人。
男人就在栏杆外。
它叫着, 但男人听不见。
它撞着,它痛着,可就是出不去,有福只能看着,它的朋友,家人都在被欺负。
为什么伤害了它,还要伤害它的家人呢?
小狗不明白。
有福只想保护他们,它在愤怒的低吼,一次次,在悲痛着,无能为力的呜咽,最后,它流下的一滴眼泪湮没了它的过往。
黑狗快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它不知道在自己在哪儿,它盯着陈鹤年,这是一个闻起来很好吃的人,它气势汹汹地朝陈鹤年走去,它面目狰狞,已经张开了可怕的獠牙,猛地发出一声嘶吼,它的体型比人要大。
它决定要吃了他!
黑狗脚底下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而镜子又恰好照出了它原本的样子,一面疯狂,一面迷失沮丧,可那就是一只普通又可怜的黑狗啊!
“你的怨恨,我已经知晓。”陈鹤年宁静地说:“是李小强杀的你,你该报复的人也该是他,我手里有他的魂魄。”他扭头看向镜中鬼:“那娃娃的魂魄在你手里对吧,别想糊弄我,你吓唬他的时候已经哄骗他许了一个愿望。”
镜中鬼没否认,嘻嘻笑了两声,“那你想怎么做?”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陈鹤年说着,笑了起来,“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
李小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出现在那间仓库里,他正迷茫着,很快就被这死寂的恐惧给吓坏了。
“妈!爸!”
“你们在哪儿!”
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周围很黑让他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这时,犬吠声从外面冒了出来,这一叫,吓得他抱着脑袋窜,他手足无措,只想往门口跑,往亮一点的地方去,去找人,可他脚还没迈出去,那大门啪的一下就关上了,门缝闭上的时候险些夹了他的脚。
李小强疯狂地拍打着大门:“让我出去!开门!快开门——!”
“我也打不开啊。”陈鹤年慵懒的声音从外面慢悠悠地传进来:“要不然你向它求求情好了,你之前不是说,没有害它么?”
“不!我不要!”李小强贴着大门,已经听见了那条狗的喘气声,黑狗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它的个头可比他大多了,李小强真害怕它一口咬掉自己的脑袋。
“求求你了!放我出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李小强依然在拍打着门,他腿软已经跪在地上了,他跪着求外面的人。
陈鹤年后背靠着紧锁住的门,他只盈盈笑了起来。
他居然还能笑出来!李小强愤怒地想,他都快害死自己了,可是陈鹤年的笑声越来越低,狗的动静却越来越大了。
那只狗眨眼间已经近了他的身!
李小强张着嘴,他腿下立马传来撕心的痛,黑狗已经咬住了他的脚,巨大的咬合力将犬牙直接插进了他的骨头里。
实在是太疼了!李小强苦苦哀求着,那黑狗就将他往仓库里面拖。
他被拖到了仓库的尽头,地上都是他的血,李小强毫无还手之力,他大叫着:“妈!狗在吃我!它在吃我啊!妈!你快来救救我啊!”
这仓库里传来了衣服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还有男娃的痛苦的尖叫,尖牙刺破皮肤,李小强只能靠手在地上爬,但是狗都会再一次咬住他,把他拖回黑暗里,仓库里夹杂着劈里啪啦的挣扎动静,到后面,他尖叫声也变弱了,渐渐变成了哭声。
敲在了狗身上的十三棍,成了李小强身上的十三个血洞。
他一定是要死了,他快被痛死了,李小强呜呜的哭声都快停止了,脸上有血也有泪。
时间差不多了。
陈鹤年抒了一口气,他转身,站在门前,两眼一闭,手指一副要掐诀的姿势。
仓库的门打开了,他没有去看李小强的惨状,地上一片狼藉,黑狗在咬死他之前抬起头来。
“小狗小狗,你可知安康如意?”
陈鹤年说,他沉稳的声音吸引了黑狗的注意力。
镜中鬼瞧他唇齿轻轻开合,是在念叨着什么。
陈鹤年低着头,手指指向自己的眉心,呢喃的话跟佛经里的一般,徐徐的,动人的从嘴里吐出来,只见他指尖仿佛凝聚一道佛光般的璀璨颜色,他的头发搭拢在肩膀上,如浓墨般的黑,眉目一瞥,传神得像画里的神仙一样。
他手一挥,红线就射了出去。
红线重新套在了黑狗的身上,这一举动压制住了黑狗身上的怨气,它挣扎不出,就叫唤了两声。
陈鹤年语止。
他抬眸,轻笑着说:“有福,你该回家了。”
咬完李小强,在陈鹤年的咒下,黑狗身上的怨煞没了,它狰狞的面庞也消失了,探起头变回了镜中反射的原貌。
有福嘟囔了一声,乖乖被陈鹤年牵着走出了仓库,一起走出这镜中幻境。
草地上顿时刮起大风。
陈鹤年倏地睁眼,从地上弹起。
“你终于醒了!”李孝笑着急地凑了过来,“你们怎么了?”她只看到所有人都昏过去了。
陈鹤年自己的魂魄和黑狗一同进了镜子里,而现在他醒了。
地上的人正歪七八扭地躺着,“谁都没死,已经解决了。”陈鹤年捏紧的拳头展开,一只黑狗从他掌心里跳了下去,陈鹤年手里牵着红线,有福也走在这光芒之下。
“那个男人呢?”陈鹤年没有看见那个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