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说,没有关系。”这冰冷的人对他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那么,你为什么不可以原谅我,对我说一次——”
“没关系呢?”
“……”
*
戚忘风一拳重重捶在沙袋上,沉重的沙袋被他捶起很高,又重重落下,抡起一个半圆,又沉沉撞在戚忘风胸膛上。
戚忘风闷哼一声,把沙袋稳住,他在原地,脱了窒闷的拳套,扔在一边。
戚忘风光着膀子,把自己陷到露台的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支烟。
实际上戚忘风是很少抽烟的。
他妈和他身体都不好,他爸以前是个老烟枪,但是为了他们生生把烟给戒掉了。
后来戚忘风身体好些了以后,对一切会导致身体不好的东西,或烟或酒,统统敬谢不敏。
……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开始喝酒的呢。
戚忘风掐着烟,看着眼前泠泠的月光,想起来了。
好像是在军营的那两年吧。
他在军营累死累活没事,但一瘫在床上,就会感觉曾经被踢碎的腿骨隐隐作痛。
他去军区医院检查过,医生说他的腿已经好了,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事实也是如此,他面对艰苦的体能训练的时候,这条腿并不会突然发疼。
只会在深更半夜,浑身疲惫难以入眠,想起夏知的时候,就会忽然隐隐作痛,好似外面风雨大作,潮气从窗户缝隙渗人房间,渗入灵魂,以至于一不小心,就要想起那个在旭日骄阳下转着篮球,会散漫朝失败者瞥过轻蔑一眼的傲慢少年。
然后,这条腿会痛得越来越明显,好似突然回到了刚刚被少年凌厉一脚踹断腿骨的炎热午后。
可是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告诉他,夏知死了。
因为夏知和那个顾家二小姐谈恋爱劈腿,被顾家二小姐报复,让她哥哥把人关在了顾宅里,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出了意外,夏知在去日本的船上被炸死了。
戚忘风没有办法形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实际上当时他是很平静的,他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消息。
他想,夏知真是咎由自取。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就敢招惹顾家的大小姐,就是情比金坚,以顾斯闲那阴狠毒辣的性格,也未必能容得下他。
夏知居然还始乱终弃。
以顾斯闲的手段,搞他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普通人,真的不要太简单。
……
——但这关他什么事儿?夏知跟他什么关系?他们连微信都没加过,微信群里有夏知就没他戚忘风,有戚忘风的群里绝对不见夏知的影子。
学校里凡是认识夏知的,都知道夏知有个手下败将叫戚忘风,只要瞧见少年胳膊夹着个篮球,都会笑嘻嘻开玩笑说,哎,又去虐戚忘风啦,手下留点情吧哈哈哈。
然后忽然又一天,所有人都说夏知死了,而夏知确实,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夏知那队的废物没一个能打得过他。
他一雪前耻,次次都能赢。
——“瞧那嚣张的样子,要是夏哥再这,肯定打得他哭爹喊娘!”
树倒猢狲散,没了夏知的篮球队,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群玩意儿,也他妈的配嘲笑他?!
死了一个死对头而已。
男人一把摔了篮球,力道巨大,篮球一蹦三尺高,狠狠砸在了篮板上!
戚忘风眼都红了,“那你他妈的把他找来啊!!”
球场上一片静寂,他们也就背后说说,没人敢真的招惹戚忘风。
“我告诉你们这群狗东西。”
“他死了!他他妈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们就他妈的是群离开夏知就不行的废物点心!!!”
他这样说着,像是在嘲笑别人,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是的,夏知死了。
再也不会有一个嚣张跋扈的前锋与他针锋相对,对他的球技冷嘲热讽了。
他也不用一次次濒接受那些令他崩心态破防的羞辱了。
他再也不用疯狂练球了。
——一切都结束了。
……
只是突然某一天,那曾经被夏知踢断的腿就开始剧痛起来。
像一场迟来的钝痛,他疼到抽搐,脸都扭曲了。
他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他的腿骨恢复的特别好,没有任何问题。
戚忘风平静的离开了医院。
接着就闯进了顾家。
他不信夏知死了。
他被十几个黑衣保镖拦住了,对着脸色苍白的顾雪纯尖锐的质问:“都是你他妈的害死了夏知!!”
少女本来还很镇定,闻言,脸色陡然苍白起来,她嘴唇动了动,想反驳什么,又紧紧闭上了嘴。
随后,顾斯闲便来了。
男人披着件绣着白鹤的和服,腕上檀木珠子温润有泽,他身形消瘦,语调温和,“原来是戚家的公子啊。”
“……”
“你说的那个人,他没有死。”
他笑容和淡,腰间挂着一把黑鞘日本刀,让他温雅的气质无端多了几分锋芒:“还请戚公子慎言。”
那是戚忘风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夏知没有死。
但这听起来,更像是加害者撇清加害关系的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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