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知望着戚忘风,笑了,自嘲似的,“我好好活着,好好让他们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就因为一身香味,变成被人锁在笼子里除了挨肏什么都不会的性奴吗?”
他讲话实在尖刻,戚忘风面子挂不住,想说谁把你当性奴了,别他妈的血口喷人,你现在混这么惨不他妈全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但看看夏知这满身狼藉,这话又实在讲不出口,最后憋着一口气说,“那你死了他们就会好过吗?”
夏知眼瞳火光明灭,一字一句,刀斧篆字般惨然:“总会比知道夏知这样活着好过。”
“……”
戚忘风想到少年在国外的经历,一瞬心中涩然,不知其可。
夏知出国假死的那些年……他其实一直在想,夏知为什么看他总是没有耐心,总是躲着他走,猜来猜去,其实答案简单,最后总落在一个【不喜欢】上。
夏知不喜欢他。
所以不爱和他玩,不爱看见他,所以见到他就躲。
傲慢的人白日假装不在乎,甚至极尽尖酸刻薄,背地里却沉默的罗列出他自己以前从不在乎的缺点,薄薄一张纸越列越多,越多越难释怀,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傲慢少爷被自己的钢笔审判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物,锦衣玉食的外壳下是一触即碎的自尊。
于是他知道自己性格很差,脾气不好,说话直白,他也知道自己脱去身家财富,便碰不上蝴蝶美丽柔软的翅膀。
他原竟是肮脏的泥淖,在深渊里看着爱慕的蝴蝶飞过太阳,羽翼闪闪发光。
对于夏知后来的经历,他……不是没有心疼过。也不是没有珍惜过。
他本来,也不想这样残忍的对待夏知。
可是掌心的疤痕太疼了,日日夜夜,从皮肉疼到根骨。
他戚忘风可算不得什么好人,他向来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可夏知踹断了他的腿,他没有计较,夏知违背了给他的诺言,令他等了三年,他也没有计较,夏知骗他拿药,他更没有计较……
戚忘风这辈子的爱和宽容只有一点点,他全都捧给了他爱慕的那只蝴蝶。
然后被他夏知毫不留情,爱意连带自尊,一起践踏了个一干二净。
他也是人。
他没有办法……毫无底线,不去计较。
夏知望着戚忘风,嗓音沙哑,带着几分自嘲:“戚忘风,哄人的漂亮话,我不会讲,讲了,也太假,不太真诚,顺不了你的意,你呢,也不会觉得好听。”
“你确实狠,你比他们都狠,你拿住了我的软肋,我没有办法。”
“我还很年轻,我经得住你的恨,你的折腾。”夏知说:“但他们年纪大了,大悲大喜,他们经受不起了……”
“……”
“戚忘风,这样不是很好吗。”夏知低下头,温顺又平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像一只伤痕累累,满身灰尘,在寻求庇护所的弃猫,“我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我跟你道了歉,也付了出代价……你想要我……我给你。”
“反正我现在……没有家人,没有钱,没有身份,没有学业,没有朋友,除了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就这样……”
他顿了顿,哽咽中又带难以启齿,但很快又生生压制住,“这样……嫁给你,永远在你身边。”
“这样,不是很好吗。”
戚忘风一言不发。
少年眼里的光似乎被晶莹的泪水熄灭了,他哀声求他,“你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办法,日久天长……我总要认命。”
“我可能现在没有那么喜欢你,但是我会试着……喜欢你的,你……你除了脾气差点,性格凶点,讲话难听点……”
夏知看着戚忘风脸越来越黑,及时止损,转而哀声说:“你跟他们发了请帖,就是要逼我去死。”
夏知贴在他怀里,眼泪浸湿男人的胸膛,“戚忘风,我求求你,求求你饶我一命,好不好?
戚忘风沉默很久,对于夏知的话,他不予置评,只把人抱了起来,去了浴室。
……
夏知已经习惯戚忘风给他清理了,他也实在是累了,戚忘风不讲话,他就要揣测他的心思,可他现在心力憔悴。
透骨香浸了水,味道开始变浓,戚忘风吃过戒断药,是以影响不大。
到后面,夏知满怀绝望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戚忘风的声音。
“我不会发请帖给他们。”
夏知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大眼看着戚忘风。
也许是浴室里的蒸汽太暖,将人冰冷的语调都蒸出了几分柔和的温情:“记住你今天说得话。”
最后一次。
他想。
就当他天生下贱。
他接受他的道歉。
他原谅夏知,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