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了半晌,他毫无征兆地俯下身,在白发青年陡然睁大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阴沉的脸。
“别乱动。”他警告道,随后用扛尸体的方式把人扣住腰扛起来。
“你——!”
“现在去下一个据点。”黑泽阵随手甩上破破烂烂的门,“如果你想把敌人引过来,尽管闹。”
“——看不见就别拖后腿。”
Vin挣扎的力道在他看来还不如挠人的野猫,而在他说出那句话后,最后一点微弱的挣扎也消失了。
他蜷起手指,像收起爪子。“……不管用炸弹还是汽油,把那间房间的痕迹烧光。”
黑泽阵懒得再追究他莫名其妙的想法,敷衍地应了一声。
得到确定回复的青年安静下去,这副不声不响乖乖听话的模样倒比其他时候顺眼不少。
黑泽阵瞥了他一眼,扣在对方腰间的手用力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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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的最终任务在第二日的深夜,觥筹交错的商业晚宴,克丽丝·温亚德会作为压轴嘉宾隆重出场,以此作为跳板和上流社会加深联系。
暗杀目标是一名国会议员,此人私底下利用职务之便暗中操控债券交易,政治立场又与组织支持的人选相悖,收买不得,便干脆除掉了事。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会有人负责把议员引到某个房间,而在前者走到约定位置时,潜藏在另一座大楼中的狙击手,也就是黑泽阵,负责把目标一击毙命。
等了两个多小时后,酒店下方陆续走出了七八位醉醺醺的客人,而瞄准镜对准的房间也终于出现了动静。
掌握着这个国家众多机密的议员就算醉得再厉害,也不会轻易在外面过夜。那么组织能用什么方法,也显而易见了。
房门被推开,议员的身影暴露在瞄准镜下,果然不只他一个。
但另一个人的身份在黑泽阵意料之外。
……不是贝尔摩德?
白发青年——或许此时的他称之为少年更合适。浅色的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一段锁骨;风琴褶有些凌乱,垂顺松垮的弧度中下段倏忽收紧,掐出纤细的腰线。
衣摆沾了红酒渍,身形单薄的少年单手拢着手臂,微微蹙起眉,垂掩的精致眉眼染上几分忧悒,无疑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把玩□□。
议员亲密地揽住他的肩膀走进门,手又有向下滑的趋势,而Vin像没意识到一般,温驯地跟随着对方的脚步,全然看不出十几个小时前命令他时冷淡的模样。
黑泽阵握着扳机的手指微微下压,他忽然想知道,如果此刻他把灯打碎,Vin会不会露出昨天夜里的那副表情?
可惜还没等他往更深一层继续想下去,瞄准镜中的Vin已经站在了标记地点,蓦地朝窗外抬起眼。
议员浑然未觉自己站在了狙击枪的射程范围。
黑泽阵哼笑了一声,为这个死到临头却还沾沾自喜的倒霉鬼。
子弹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穿过目标的脑袋,血雾迸射时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以最近距离观赏了狙击手的表演,Vin的脸上和身上不可避免地沾到了血。
他仍旧立在原地,面无表情,甚至因为脸上的血迹而显出几分可怖,转头看向窗外。
中间隔着五百码的距离,一切都被虚化成一个黑点,最亲密的搭档也无法一眼捕捉到彼此的位置。然而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中,黑泽阵却直觉地感到,Vin在盯着他。
十字瞄准线的中心从少年的眉心移动到心脏,他的心底难以自制地升腾起糅合着厌恶与杀意的快感,但若要扣下扳机,又隐隐觉得可惜。
琴酒不会记下他杀过的人,如果是这一个的话,他可以记得久一些。
任务结束后,Vin则回到了基地的研究所,几乎销声匿迹。
而黑泽阵受到BOSS赏识,负责清洗叛徒与卧底,两人的交集仅限于此。
不为人知的任务档案上,被人用红色油墨划下了一道深深的斜杠。
……
琴酒简短回复了两条简讯,合上手机,重新回到资料室。
波本倚着墙,慢悠悠地翻阅着一沓文件,见他进来,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神态间隐约的倨傲并没有收敛。
琴酒对他这副态度习以为常,就算业绩突出,也并不妨碍他看波本不顺眼。
“就这些吗?”波本摇了摇手中的几张纸,嗤了一声,“不是我亲自处理的,我可不相信它的真实性。”
琴酒不耐烦,“随便你,尽快结束这个任务。”
余光瞥见闪着红光的屏幕,他的双眼微微眯起,转头看向波本,“你还不走?”
波本耸了耸肩,朝门口走去。
在门合上的前一秒,像是情报人员的职业病又犯了,波本状似不经意地问:“话说,琴酒,你该不会在这间屋子待了一整夜吧?”
琴酒看都没看他一眼,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香烟。
“与你无关。”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