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进门后的震惊不比降谷零少,但他站在琴酒身后,表情几乎都被遮挡住,不至于被发现。他和降谷零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才撇下眼用余光打量被吊起来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进气少出气多,奄奄待毙,全靠双臂的锁链支撑。听见波本不满的质问声后,低垂的头动了动。
琴酒没有耐心继续和波本争执,叛徒在他眼中与死人无异。波本效率极低的审讯不仅浪费他的时间,还要浪费他一颗子弹送叛徒归西。
他径直掠过波本,枪上膛的声响犹如敲响丧钟。
降谷零瞳孔骤缩:“先停下,琴酒!”
话音未落,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叛徒的头盖骨。
就在此刻,男人眼里突然爆发出破釜沉舟的光亮。
“琴酒,放过我……”他干裂的声带震动着破风箱一样嗬嗬的杂音,脸色癫狂扭曲,“作为回报,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所有秘密……!”
琴酒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手中握着的枪没有偏移分毫。
噩兆的恐慌感在这一刻到达顶峰,降谷零猛地回头看向眉头紧锁、眼底却一片茫然的诸伏景光。
他想要阻拦男人,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琴酒警告和杀意的目光让他钉在原地,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身为卧底的使命感强行勒令他停止。
……冷静,不能让琴酒起疑心。
降谷零在心中告诫自己,可指甲深嵌进掌心,几乎要剜下一块肉。
叛徒粗粝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
“三年前,圣酒交给我的任务,他让我杀掉一个人,最好一把火烧得灰都不剩。”
“那是个和他无冤无仇的小警察——琴酒,你猜我在动手之前发现了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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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取。
贝尔摩德已经在疗养院的大厅中等待了两个小时。
自她一踏入这间庭院,就被名叫霍普茨的女医师彬彬有礼地拦在了一楼。
贝尔摩德直觉抵触这里的一砖一瓦,疗养院给她的阴森感更甚于冰冷的研究所。
红砖壁炉里不时传来松木燃烧的噼啪声,她宁愿盯着那些枯燥的木头灰烬,也不愿意和大厅内唯二的活人交流。
出于易容间谍的习惯,贝尔摩德看见一个人时,会下意识观察此人的微表情。而在女医师将她拦下交谈的那几分钟,不管面部表情还是小动作都毫无异常,但她仍旧有了悚然的发现——对方每次眨眼相隔的时间都是固定的4秒。
这家疗养院,和里面的人,一旦深究,全都透露着不寒而栗之感。
在松木快要烧尽的时候,贝尔摩德瞥见对面的女医师有了动作。
医师转身看向左侧,在楼梯的拐角处,一道身影扶着扶手缓缓下楼。
“您在上面停留的时间比之前延迟了两小时三十六分钟,请问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医师语气平和,像一台精准的报时机器,充满了机械式的严谨和一丝不苟。
贝尔摩德眉心一跳,强烈的异样感再次发出警报。
她能肯定,这位霍普茨医师期间没有看过任何手表或其他计时器。至于挂钟,疗养院根本没有这东西。
那么她又是如何确定时间的?靠心算吗?
贝尔摩德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同样看向楼梯的拐角,试图寻求答案。
是Vino。
这让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白发红眸的青年只穿着单薄的高领衬衣,即便在燃着壁炉的室内,看着也有些冷。
他听见了医师的问话,却答非所问:“楼上的玫瑰枯萎了,弗莱娅,去花房里摘一支新鲜的送上去吧。”
女医师也好似无事发生般欠身:“我马上去做。”
在她离开后,贝尔摩德立刻走到青年身边,还没说话,对方身上微凉的气息就让她胸口的闷堵感都轻了几分。
这时,她注意到圣酒手上还拿着本书。
青年站在壁炉旁,落在旁人眼中的侧脸轮廓无一处不精致细腻。阖上眼睑,睫羽欲动未动,又缓缓睁开,凝视着壁炉里的一捧火。
“等很久了吗?”
过了三四秒,贝尔摩德才反应过来是在跟她说话。
“还好。”她略过了两个小时的等待,想起了女医师提到的时间,蹙起长眉:“上面发生什么事了,先生呢?”
“没什么,只是聊到兴起的地方,所以多待了一会儿。”
“先生没什么精神,十分钟前刚刚睡下,不要打扰他了。”
青年将手中的书扔进壁炉中,火舌瞬间拔高,将纸页烧焦成灰。硬质书封坚持的时间久一些,封面上的字迹很快被烟熏烤黑,难以辨认。
融融火光中,他朝贝尔摩德露出一个笑,幅度很小,却足以惊心夺目:
“回去吧,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