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房间里的「实验体」, 十分抗拒他的靠近与接触。
——只用一眼,诸伏景光就冷静地得出了这个判断。
拘束服外,裸露出来的部分宛如映照月光的新雪, 在暗室中白得惹眼。他的骨架纤细挺拔, 身形中有一种仍属少年的单薄清癯,合该拥抱或是被人拥抱。现在却被锁在拘束服里, 连喘息都不得自由。
诸伏景光提前解开了他手肘位置的皮质绑带,但显然带来的纾解作用寥寥。不用亲眼看也能猜到, 被绑着的地方恐怕早因血流不畅而出现了或青或紫的淤痕。
对方的下半张脸被半副面罩挡住, 像是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面对天敌近在咫尺的尖牙利爪,睁大的金眸中是全然的警惕与排斥。
诸伏景光很清楚这隔阂出现的缘由。
他掩下胸腔中翻滚的情绪,想替对方解开手铐。
然而却在他靠近的下一秒,少年却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 眸中闪过恐惧, 身体骤然瑟缩后退,紧紧闭上眼睛。
……说的也是, 任何一个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形都不会有好脸色。
「苏格兰」在他眼中的形象,应该是个伺机报复的歹毒绑架犯吧。
少年没说话, 也说不出话, 仅凭身体最诚实的本能反应, 在空气中划开一道窒息的口子。
诸伏景光的呼吸突然不受控制地急促了一下,又被他强力压了下去。
“别出声。”
即便每靠近一分, 对方身体的颤抖就越明显一分,诸伏景光还是选择了亲自给他解开镣铐。
“外面有其他人在, 别让他们听到。”
在看不到的地方, 与他柔和的语气截然相反, 那双形状微微上挑的凤眸晦暗莫测,闪过危险的暗芒。
也许现在不该是冒进的时机,但他贪恋这触手可及的体温,自欺欺人地想着「多接触一会儿就能适应了」。
隐藏在碎发间的耳尖染上淡淡的绯红——是因为他吗?
诸伏景光很想拨开少年的碎发,看那抹红会不会在他的指腹间加深。
脱敏疗法。
久病难愈的人却是他。
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年……再加上三年。
门锁传来动静,把手先下压一半,过了两秒又松开,是之前约定好的暗号。
手铐已经解开,诸伏景光不得不从床上退下,被膝盖压出痕迹的床垫缓慢地恢复形状。
他很平静地问进来的人:“那两个人呢?”
“回基地了。这里暂时只剩下我们。”
说话的人穿着深色的衬衫马甲,不紧不慢地摘下手套,紫灰色的眼睛却没有看向与他谈话的对象。
在他犹如审讯般一瞬不瞬的盯视中,对面人鎏金色的瞳孔先是惊遽颤抖,而后一顿,又染上迷茫之色。
又一个熟人的出现,非但没有令他好转,反倒加倍地起了反作用。
“醒了吗。”
降谷零的唇角微微上翘,眼底的笑意虚实难辨。
他锁上身后的门,似乎在征求意见,又似乎只是通知:“可能需要你在这儿多待几天了。”
……
……
公野圣良没意识到,他表现出来的反应要比自认为的大得多。
他以为在很正常地扮演一个被无辜绑架的小可怜,落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却是个深度PTSD患者。
从那之后,大概过去了三天。这里没有计时工具,唯一能眺望外界的窗户也被堵住,他只能靠那两个人交替换班的频率估算时间。
有一件事非常奇怪,也是他决定暂时留下来的原因——如果说他是被抓回来的「实验体」,为什么不赶紧给他个痛快或者扔进研究所,而是有求必应地养着?
虽然很不恰当,但公野圣良真的觉得,目前他的状态很像被养在造景缸里的观赏金鱼。
区别是金鱼还能晒晒太阳,尾鳍一甩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吐泡泡,但他只能盯着天花板发呆,没泡泡可吐。
要是忽略失联造成的种种后果,他在这儿的生活,除了不能出门,几乎无可指摘。
锁链延长到了能在房间散步的长度,每一顿食物都丰盛且不重样,可能是怕他无聊,那两人还带了很多玩意以供解闷。
不得不说,活动比他宅在家打游戏时丰富多了。
另外让他耿耿于怀的是,若说酒店爆炸前那几秒还能当作幻像,那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他为何没有感受到半点幻术的波动?通过了云守惜字如金的认证,他的抗性还没差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