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野圣良大概能猜到他在找什么,努力地把话捋平,““如果是纹身之类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也不会再有了。”
相隔这么近,中原中也却像是没听到一般。
不算强劲的脉搏稳定而规律,敞开的领口露出锁骨,上窝凹处蕴着一小块阴影。光线昏暗,连片的瓷白和阴影界限不明。视野中不期出现了一道突兀的黑,覆在了纤细的脖颈上。
中原中也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是他带着手套的手。
他一怔,这才恍然发现对面人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呼吸一滞,堪称忙乱地松开手。
“那个,咳咳!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中原中也试图解释,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感受到脸上攀升的温度,他恨恨地闭上嘴。
——该死!这不就毫无长进了吗!!
只当他检查结束的公野圣良系上扣子,藏着心事,正酝酿如何开口。
静了半晌,中原中也终于又转过身。偏长的赭发搭在左肩,两侧卷曲的鬓发勉强遮住了泛红的耳廓。
他下定决心要说些什么,眉心却突然一跳,从外套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后,眉头皱得更深。
看这副表情就能猜到是工作相关。是了,太宰说过中也本该在出差才对。
看来没机会说了……公野圣良心中冒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思忖间,却见中原中也又将手机放回了兜里,任由它震个不停。
赭发青年站在房间中央,环视着好像被轰炸过似的宿舍,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公野圣良歪头看他:“工作上的事不要紧吗?”
中原中也一顿,若无其事地移开眼:“还好,芥川过去处理了。”
只是干部公然抛下任务离场的过失,恐怕只有首领才有权限处置了。
该受的惩罚他不会躲,不过BOSS应该能理解吧,说不定还会祝贺他呢……中原中也胡乱想着,眼中不受控制地流出笑意。
……咳!不管怎么说这房间也太寒酸了,以前的房子太久没住人,酒店又不安全,那还不如……
“中也,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嗯?”
思绪还没来得及发散就被打断,中原中也望进那双沉静的金色眼睛时,唇边的笑意还没散,连忙咳了一声掩饰,“什么事,你说吧。”
公野圣良却不太敢看他,睫毛低低地垂下:“那时候,我真的死了一次,从没想到还能再次见面。”
“要说有什么不同,可能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死吧。”
赭发青年轻松的神色凝固,愣在原地。
“明知道要离开,却还是自私地改变了很多东西,又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对抱着痛苦的回忆活下去的人来说很过分吧。”
中原中也眼神中闪过罕见的慌乱,提高音量重重打断:“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只要是你,只要还是你就够了!”
情急之下急于剖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混乱中又说了什么。
公野圣良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当然是不一样的。有关森鸥外找他可能会说些什么,他心里也有大致的猜测。
身份地位的改变,将会涉及到几个组织之间讳莫如深的秘密。
可这些并不是重点。
涉及到的机密虽然麻烦但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有了异能力的加入则会更加好办。契约书,协议信,谈判合同,列下几百上千条,自会把不该曝光的秘密彻底埋在地底。
感情才是最残忍的东西,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能弥补,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公野圣良轻声问:
“如果可以把以前那些事全都忘掉……你愿意吗?”
……
……
宿舍二楼的另一间房,「地震」的动静自然没被忽略。
中岛敦坐立难安,明明是他的房间,现在却只想跳窗逃跑。
他左手边是手拿匕首面露警惕的泉镜花——还好还好,今天的镜花酱也很认真敬业。
他右手边是已经在榻榻米上赖了一个小时也不走的太宰治——等等太宰先生,你不是有自己的宿舍吗?!
黑发鸢眼的青年自从进了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先是随意地翻了会儿视作珍宝的「完全自杀手册」,又戴上耳机闭目养神,现在更是缩在墙角头也不抬,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
夜色已深,他们还没吃晚饭。中岛敦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从壁橱里掏出仅剩的两盒布丁,先给镜花一个,拿着剩下的一盒走向太宰治。
“那个,太宰先生,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他试探着问。
“……嗯?”
太宰治慢半拍地回答了他,语气如常道:“你和镜花吃吧。”
中岛敦下意识点头,直到盘腿坐在小茶几前撕开布丁的包装,他才突然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看向墙角的青年。
太宰治头埋在双膝之间,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屈起来,看来还有几分可怜。
但中岛敦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刚才,太宰先生是在笑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