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野圣良猜, 他发过去的简讯成功地被看到了。为了以防万一，发送的内容是一串暗号，解开后是公式化附上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早知道会吓到自己, 就不顾忌那么多了。

他苦中作乐地感叹, 在空淡的光影下垂首。诸伏景光依旧深深埋着头，他只能看到后者微湿的黑色发旋。

若有所感地，公野圣良的视线在某一处凝住，眉尖蹙起。

从那时候就很在意……

他侧身动了一下, 很细微的幅度几乎瞬间惊醒了诸伏景光。青年倏忽抬头，眸海藏了太多情绪, 一时怔怔难言。

公野圣良没顾上看，他抓住对方的衣袖，见没被阻拦，便干脆把连帽衫的袖子挽了上去。

挽上两圈，露出卧底警官遍布疤痕的手背。

时隔多年, 习惯了握枪的手依旧修长而骨骼分明，拇指和食指夹缝处有明显的枪茧，唯有那片如蛇行般蜿蜒的伤疤陌生而触目惊心。

公野圣良用指尖轻轻去碰，轻声问：“还会疼吗？”

烧伤留下的痕迹凹凸不平, 新旧皮肤差异明显，绝称不上美观, 甚至露出来可能会吓到胆小的孩子。

诸伏景光不是很在意外表, 忍耐疼痛的能力也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范畴。

卧底期间不知在黑暗里摸爬滚打了多少次, 中弹中刀、骨折脱臼。真枪实弹的生死搏斗下, 受伤早就成了家常便饭。任务中, 他还见过有人把整个手掌伸进火盆里, 烧得血肉模糊只为毁掉掌纹。

相较之下, 这点被灰烬烫到的伤，实在算不上什么。

公野圣良今天穿的家居服，浅色的薄衣，浅色的头发与眉睫，还有正为他低下去的、被月光濡湿的鎏金色瞳孔。

细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丑陋的疤痕，轻得像一片羽毛。

诸伏景光早已愈合的伤口，忽然从骨头缝里钻出细细麻麻的痒，蔓延到胸腔深处，让他不得不难以忍受地咬紧牙关。

“……不会疼了，”他哑声回道，“很碍眼吗？”

对比之下，是显得可怖。

伤口被柔软的手指包裹住，金色眼睛里的眸光低落下去，“只是觉得难过，本来可以不受这些伤的。”

“……你不问我之前的事吗？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离开，还有现在——”

“我了解到了一点，比如世界融合。”诸伏景光说，“有极小一部分人发现了异常，去调查他们就是我之前的秘密任务。”

他的语速平静，温和的声线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不过没人拿到确定性的证据，就算有，他们也不会来打扰你。”

“没关系，不管是警视厅还是组织那边，以前的事都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没想到会从诸伏景光嘴里听到「世界融合」几个字，公野圣良一时呆住，大脑慢半拍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能够向前看当然是好的，但过去的事，真的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过去吗？

“景光。”

他下定决心打断，直视着黑发青年的双眼：“警校里的人是我，但组织里的坏人也是，不存在误会。”

所以不必自责。

“那时候我遗漏了很多记忆，同时在进行很虚无缥缈的任务，不能相认，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直到现在，他的任务结果也很难评价，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世界线没崩掉，直接变成大杂烩了。

公野圣良不知道景光在背后做了多少才会笃定地说出「他们不会来打扰你」这种话，要是他问，恐怕也只会得到一句笑着说「没什么」的回答。

他的视线落到伤痕斑驳的手背，眼睛被烫到一般，浅浅抽了一口气，忍住酸涩地阖上眼。

天气预报夜里这场雨范围不大，淅淅沥沥的声响果然不知何时静止了，时间长久地停留在这一刻。

诸伏景光不作声，安静地看着他，难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是悲伤还是释怀。

他抬手，触碰青年泛红的眼尾和轻颤的眼睫。

公野圣良握住他的手，还没睁开眼睛，已经变得很淡的雨水气息包裹住了他。

微凉的温度很快变得灼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