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在周遭围观的人中寻找起来,另一边又反复拨打刘思语的电话,或许思语只是因为人群太吵闹了,没有听到手机铃声而已。
熟悉的手机铃声从身后传来,好似隔着一层玻璃罩一般,闷闷的。
舒白当下没反应过来,兴奋地转头。
“思——”
隔着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幕墙,舒白看到自己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部手机,手机躺在一片血泊里,不停地震动着,显示的来电人的名称是,舒舒。
而桌下,一个女生背对着她倒在地上,浅黄色的衣裙染上了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红。
啪嗒。
手机掉落在地,屏幕顿时碎成无数片。
-
“舒白!”
季衡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就看到舒白满手鲜血地坐在手术室外,衣服上斑斑点点的也全是血迹。
他慢慢走过去。
“思语呢?”
舒白抬头,看着在自己身前蹲下的季衡,目光却无法聚焦,眼中所有的景色在此刻都变得扭曲奇怪。
她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她还在里面。”
季衡视线将舒白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呢,没有受伤吧?”
舒白虚弱地摇了摇头:“我到的时候,那个砍人的疯子已经被抓起来了。”
季衡从未见过舒白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着,他握住舒白放在腿上的手,更是凉的跟冰块似的:“那阿姨呢?”
“阿姨刚才哭晕过去,我妈妈把她扶去休息了。”
季衡用力握紧掌心里的手:“舒白,会没事的,思语会没事的。”
可说完下一秒,掌心里的手便剧烈地颤抖起来。
“医生说,她的左胸被捅了一刀,腹部被捅了一刀,我去的时候,她的身下全部都是血……”
“季衡,她流了好多的血……”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舒白。”
直到深夜,手术室门上“手术中”的字样也没有暗下去。
季衡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舒白在手术室外坐了半天,也稍稍缓过神来,她转头看着季衡:“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在季衡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舒白面上强装出的冷静瞬间破碎。
如果她没有睡过头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买那两杯奶茶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约思语今天出来逛街就好了。
这样思语此刻就不会躺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
在手术室外等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舒白来说都是煎熬,刘思语的妈妈醒过来后,也强撑着身体,坚持要在手术室外等着。
身侧传来的一声又一声悲恸欲绝的哭声,仿佛钝刀一般,将舒白心里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割到血肉模糊。
女人的理智在医生走出手术室,宣布刘思语死亡时彻底崩溃。
“是你,都是你的错,你不叫她出门,她怎么会死!?”
舒白父母两个人都没能拉住这个因为失去孩子歇斯底里的女人。
面对她的质问,舒白反复回答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既是对着面前的女人说的,也是对着刘思语说的。
如果她今天没有迟到,和思语一起面对那场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会不会,都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想要将手绳取下,也是舒白觉得自己配不上思语亲手编织出的真挚的情意,而发现手绳取不下来的时候,她在恐惧害怕之余,又莫名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没有她,刘思语在过完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之后,会顺利开启自己的大学生活,她会去做她喜欢做的事情,旅游,看演唱会,做手工,等等。
她的生活会非常的多姿多彩,而不是被盖在一块没有温度的白布之下,安静地躺在那里,听着医生宣布死亡的消息。
思语怪她,是应该的。
可是在她背负着自责愧疚,踽踽独行了三年后,她觉得那包袱变得像山一样重,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就这样也好时,刘思语却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以另外一种方式,将她背上那个沉重的包袱拿下。
她穿着两人约定见面那天的浅黄色连衣裙,衣服上干干净净不见丝毫血迹,如果那天没有那件事情,她应该就会以这副模样和自己见面。
舒白忽地感觉,她好像,也等了自己好久好久了。
“我,不怪,你。”
“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我,不想,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