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的人看到了他。
简淮宁勐地站起来,结果差点被猫绊倒。
江望哽了一下,无奈的踏入院子,他说:“到底什么时候能不冒失?”
简淮宁的小脸出现了灿烂的笑容,他扑到了江望的怀里说:“终于看到你啦。”
江望一个躲避不及,被他扑了一个满怀,怀里的人特别柔软,小小的一团但是却又很暖和,他身上总是围绕着一股淡淡的奶香,浑身脱不掉的稚气,总是没心没肺的,小傻子一个,其实他并不喜欢简淮宁这样的人,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总会互相排斥一般。
尤其是现在。
他身心俱疲。
江望低头看着他说:“见我干什么。”
简淮宁说:“哥哥不让我去看阿姨,他说阿姨这两天需要静养,也不让我去见你,说你也要静一静,他说我太吵啦。”
江望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小嘴,心想他的确很吵。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听着他聒噪的声音,心头这几日一直凝聚的阴云好像慢慢的就淡了许多。
简淮宁还在说着:“然后我给阿伯打电话啦,我想阿伯啦,阿伯说让我来院子里,院子里的小黄要小鱼干的,他还说钥匙在墙角的砖下面,让我自己开门,我还想……”
江望道:“还想什么。”
简淮宁说完后看着面前的人。
他不懂很多的事情,但他不是一个傻孩子,他知道阿姨得了很严重的病,他也知道有些病如果治不好是会死的,他知道江望吃不下饭,因为哥哥躺在病床上好几天没醒的时候,他也吃不下最爱的汉堡包。
江望瘦了。
以前他们一起在收银台写作业的时候还笔直的后背,好像骤然就削瘦了。
站在他的面前的男孩面前平静,他说:“我送你回去。”
简淮宁摇了摇头。
他伸过来拉江望的手,江望不明所以,明明可以轻易挣脱开来,但还是被简淮宁牵着手往面馆里面走,他其实在这个面馆迎来送往见过很多人,也卖出过很多面。
但唯一今天。
他看到后厨的锅是冒着热气的,然后他身旁的小朋友献宝的说:“阿婆教过我煮面的,我煮的可好啦。”
江望的记忆里,简淮宁一直是一个稚嫩的,有些调皮,不爱读书,喜欢撒娇甩赖,也很爱哭的小男孩,他就像是被保护的很好的明珠一样,不染半点尘埃和烟火。
可是现在。
他看到那个总是懵懂稚嫩的小朋友动作有些笨拙的把锅里的面条捞了起来,他踩在小板凳上,一筷子一筷子的夹起有些滑熘的面条,然后慢慢的装满了一个碗,最后还把水煮的鸡蛋放在了最上面,那是一碗甚至煮的火候都有些过头的面,卖相更是极差。
简淮宁的小脸都擦到了点点的灰,但是他的手依旧捧着面碗,就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一样,转身看着他,眼睛亮亮的说:“马上就好啦。”
江望站在厨房的门口。
这些天,不是他故意不想吃东西,得知母亲得了很难治愈的癌时,他如遭雷噼,从小他知道自己没有父亲,但是他不在乎,他觉得自己和母亲两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日子虽然难,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会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所以他不在乎单亲家庭,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
直到癌症的消息出来的时候,他的大脑似乎有瞬间是空白了,他不敢在母亲面前表露出难过和痛苦,也不想让阿伯和阿婆担心他,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试图去麻痹自己,他感觉不到饥饿,那些东西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简淮宁站在桌子前,夕阳的余晖一点点的褪去,室内的灯光亮起来,他说:“吃饭啦!”
他的声音清脆稚嫩,不算大。
但是却好像莫名的将人重新拉回了人间。
江望走过去在桌子前坐下,他拿起了筷子,七八岁的男孩低着头吃面,一开始只是慢慢的吃,到后面就吃的很快,他低着头,头很低很低,低的简淮宁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坐在对面的简淮宁轻声问道:“好不好吃呀?”
江望动作顿了顿,开口道:“淮宁。”
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年幼的小朋友楞楞的看着他说:“啊?”
“答应我。”江望筷子架着煮的稀巴烂的面条,低声说:“以后在面馆的时候,不要亲自下厨煮给客人吃面。”
简淮宁傻乎乎的说:“为什么?”
江望道:“你要是想煮的话,就煮给我吃。”
简淮宁以为他是喜欢吃,小朋友自信息爆棚,露出了笑容得意的说:“是不是很好吃呀,以后你想吃面的话,我就煮给你吃。”
江望的筷子顿了顿,男孩终于抬头看他,那双黝黑的眸子眼眶泛着红,他低声问他:“任何时候?”
年幼的小朋友还不懂任何这个词语背后的意义和承诺的代价,他只是点头道:“当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