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更合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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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洺在海底不知岸上?事,正兴致冲冲地从一个贝壳里往外拽八爪鱼。

八爪鱼喜用贝壳当窝,更以贝肉为食,所以实际上?它们是把人家吃干抹净,还占了人家的房子,从这点?看,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了这点?,八爪鱼还擅隐藏,在贝壳里时,它们会带着贝壳一起钻沙,没有壳子时更是厉害,能扒在哪里,就变成?哪里的颜色,遇上?眼神不好的,只怕在海底转上?一天都发现不了一只。

钟洺把和贝壳依依不舍的八爪提溜出来,看着脑袋不大,腿却很长。

捉这东西时只要?注意别伤了它,轻易不会喷墨,将其放入细网的网兜中,继续往前找下?一个。

这片海底的八爪鱼着实不少,在沙地里找的时候,还能顺便扒拉出几个海螺和江珧。

其中一种海螺花纹螺旋,尾巴的地方像个弯钩,如同鸟嘴,俗称雀嘴螺,这种螺适合爆炒,尾巴上?的黄尤其香。

光想?着钟洺就已经犯了馋,这种下?海一趟只能捡几个,凑不多的东西基本不会卖,大多是拿回家煮了自家吃。

把大小几个雀嘴螺,以及一头尖尖的江瑶贝扔进另一个网兜,眼前一道黑影窜过,钟洺伸手去抓,教那鱼跑脱。

他早在刚刚一瞬看清是条虾虎鱼,这种鱼要?么在珊瑚丛中,要?么在海草堆里,有时赶海也?能逮得住,它们会像螺一样吸在石头上?,鱼身细长,不多大,但刺软肉嫩,适合过油煎。

钟洺想?到自己?带了铁箭头,正好想?试试,便从背后掏出来,握在手里伺机而动?。

海草随水摆动?,里面藏着不少活物,钟洺故意用手搅乱海草,把里面好些个小鱼小虾和小螃蟹吓得夺路而逃,他趁此机会用铁箭头接连钉住两条虾虎鱼,在上?面和糖球似的穿成?串。

就是用今日?带来的箭头对付这种小鱼,对鱼的品相损失颇大,好在也?是想?拿回去自己?吃的,不讲究。

随后他如法炮制,又?捉了四?条虾虎鱼。

中间钟洺去水面上?换了口气,二次下?潜时有了好运气,一条和沙地几乎融为一体的锅盖鱼,静静趴在不远处。

要?不是路过时刚好瞅见一串鱼身喷水孔带起的小水泡,连钟洺都要?给它骗了去。

看到锅盖鱼他心?头一喜,心?知今天下?水这趟的进项是稳了。

比起面前的鱼,什么海螺八爪都算不上?重要?,钟洺把海螺贝壳等放进八爪鱼的兜里,爱吃就吃吧,权当进锅前最?后一顿。

空出的大网兜被他拎起,另外一只手紧握铁箭头,直奔锅盖鱼而去。

这种鱼其实反应不多快,游起来像个飘在海里的馄饨皮,要?命的是它尾巴上?的一根刺是带毒的,若是不小心?被刺到,保准叫你皮穿肉烂。

老话讲“一魟二虎三沙毛”,说的是海里最?毒的几样东西,锅盖鱼就是打头的那个“魟”。

不过钟洺以前捉过两回这种鱼,懂得怎么和它较量,他绕开尾刺能甩到的范围,看准时机,先把网兜用力抛出,罩住鱼头。

趁大鱼挣扎之?际,两手齐上?,脚踩住鱼身,铁耙勾住鱼肉,另一手使铁箭头贯穿尾刺,将其深深钉入沙地。

然后他就近找了个结实的贝壳,对着尾刺猛砸几下?,切断后远远踢开。

齐活!

钟洺把锅盖鱼网结实,回头去找另一个网兜,里面果然已经有聪明的八爪鱼开始吃断头饭,因此钟洺去水面前又?捡了几个螺,弥补了被八爪鱼吃了的损失。

下?海两趟,加起来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即使是钟洺也?被海水泡得有些发冷。

出水后见天色更阴沉了些,他可不想?下?雨时还在海里扑腾,因而加快了速度。

两只网兜拽在手里,破开一道道水流。

钟洺在海中身形修长流畅,海底有些傻乎乎的小鱼以为钟洺是不认识的大鱼,跟在他身后搭顺风车,眼看游的方向不太对,才又?匆匆下?了车。

没花费太多时间便至岸边,钟洺扶着礁石上?来,习惯性地甩了甩脑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好容易睁开被水糊了的两只眼,面前已多了一条叠好的布巾。

钟洺顺着布巾看上?去,却是苏乙拿着它。

他倏而笑开,接过布巾的同时问?道:“你也?在这?”

却说苏乙自发现和海鸟争抢,害得钟洺衣服破洞,在原地忐忑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想?法子寻了针线,往岸边坐下?给他加紧缝补。

期间边缝补边往海里看,既盼钟洺晚些上?来,免得要?穿破洞的衣裳,两人大眼瞪小眼怪尴尬,又?担心?钟洺是不是在海底遇了什么险,三心?二意的,针尖还把手指头给扎了一下?子。

幸而口子不大,以他的针线工夫没多会儿就给补明白了,刚把衣裳叠好放回原处,就见不远处的水里冒出个脑袋,不是钟洺又?是谁。

放衣裳的时候看见了布巾,他没多想?,顺手拿了就给人送过去。

别看现在是夏日?里,出水后不赶紧擦干净,风一吹也?有着凉的可能,无论?是风寒发热,还是风热嗓子疼,都有人好受的。

抬首望见钟洺的笑脸,他不由也?跟着抬起唇角。

“来这边挖些蛎黄。”

如今和刘兰草闹翻,船上?的吃食他是不敢吃,谁知卢雨会不会偷偷往里吐口水。

他打算以后的吃食都自己?备了食材去船上?做,也?好堵住舅母那张嘴。

答完话,他瞥见钟洺布满水珠的上?半身,短裤湿透了贴在身上?,一块布能遮住什么。

苏乙红着脸退开,撇过头道:“你快好生擦擦。”

钟洺也?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窘了一瞬,赶紧胡乱一擦,用布巾暂且在腰上?围了。

哪怕水上?人成?天里都是湿漉漉的,讲不了那么多规矩,这副打扮还离小哥儿如此近,都称得上?耍流氓了。

他把网兜丢在一旁,赤足踩着石头去找自己?衣裳,苏乙趁这时赶紧把自己?闯的祸说了。

“……破的口子在肩上?,我缝的不怎么好看,你凑合穿。”

钟洺惊讶于还有这档子意外,他翻到苏乙说的位置,仔细看才看出多了一排细密针脚。

“哪里凑合,这分明是极好。”

他同小哥儿道:“此事哪里怪得上?你,该怪那贼鸟才是。况且要?不是你正好看见,把衣服抢回来,我怕是就得去海里捞衣裳。”

把经苏乙缝补过的衣裳套上?身,仿佛旧的都变成?新的。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大片乌云罩顶,雨点?子毫无征兆,噼里啪啦往下?落。

海边的七月雨多是急雨,只要?不起飓风,下?得再?大也?就是一阵子。

往回跑肯定来不及,两人都不是傻的,不用商量,便齐齐朝能挡雨的崖壁赶去。

跑出去前钟洺还没忘把裤子穿上?。

“轰隆——”

天际惊雷滚过,钟洺发觉小哥儿肩膀瑟缩了一下?,往后靠了靠。

他仰头看了眼,崖壁顶端探出的部分足够挡雨,只是风也?大,难免刮了一些进来。

于是转过身,背对着崖壁外,就此把小哥儿拢在自己?的身形下?,多少能替他挡一挡。

几步宽的地方挤了两个人,苏乙起先还觉得风吹时有些冷,没过多久,便好似察觉到了汉子身上?扑出的热意。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默默抠石头,这样的钟洺带来一股子压迫感,不过不是令人害怕想?跑的那种。

小哥儿当下?恨不得连呼吸都放轻,以他的身高,不抬头看不见钟洺的脸,只能看见汉子的胸膛、脖子和肩膀,一概风雨都挡在其后,令人无比心?安。

雨还在下?。

网兜里的八爪鱼又?在吃螺,还试图穿过网兜小小的网眼往外挤,钟洺没去看,也?顾不上?。

不知过了几息,他定定神,开口道:“我听说你昨日?和刘兰草闹了一场,现下?你住在哪里,他们家人昨晚上?有没有再?难为你?”

苏乙摇摇头。

“仍住她家船上?,你放心?,她一时不敢赶我走,至于难为,平日?里又?哪里少难为了。”

不过因着刚吵一架,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刘兰草反而有所收敛。

钟洺顿了顿,“你可想?过,有朝一日?彻底离了那个家?”

苏乙苦笑一声。

“怎会没想?过,我白天想?,夜里想?,不知多少回梦里,梦见我爹和小爹还活着,他们一道把我接回家去,三口人极和乐地吃了一顿饭。”

梦里他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挤在两个爹爹当中睡觉。

可惜一醒来,陪着他的哪还有什么爹爹和小爹,只有凉丝丝的,散着一股子霉味的木枕头。

他甚至要?咬着自己?的虎口,不敢泄出一丝哭腔。

这些事情他从未与外人道过,钟洺是多年来的第一个。

但眼泪过去流了太多,已全数流尽了,就连两个爹爹的模样,他都快隐约记不清。

梦里亦是两张模糊的脸,送予他想?而不可得的温情。

心?事如同泄闸的水,过去他只敢对着石头说,对着小猫说。

“我怨我没托生成?汉子,生了副哥儿身,想?离了那个家,除非一死,或是嫁人。”

潜意识钟,他甚至把“死”字搁在了嫁人前说出口,足见他不是第一回这么想?。

钟洺被这个字刺得眼皮一跳,“没遮没拦的,讲那个字做什么。快朝海娘娘告个罪,让她老人家别当了真。”

苏乙被钟洺催着,双手合十对着海娘娘的方向拜了拜,收手后他心?道,海娘娘不一定会当真,但钟洺却好似真的会。

生来十几年,这还是头一个会对他的生死安危上?心?的人。

而钟洺正心?如乱鼓。

他垂眸觑见小哥儿被风吹乱的发顶,很想?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揉两下?。

既已认清了自己?的心?意,或许如同二姑所说,他不该再?等。

“想?离了那个家,也?不是没法子,你自己?不都说了?”

他喉结微动?道:“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妨你看看,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