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比虾蟆澳还远,挨着的那座山叫螺山,那山的走向很有?意思?,朝海的方向像开了个?口子,远看像个?横着放倒的海螺,所?以那地方就叫螺口澳。”
唐大强感慨地指了指船下水路,“当初我来白水澳,走的就是这条路。”
其实?在钟洺的记忆中,二姑父很少说起自己的老家事,自己长这么大,都还不怎么清楚二姑父当初为?何会?带着老娘,大老远跑到白水澳定居。
要不是他成功娶到二姑,估计都难在这里立足,因村澳之间,别看平常不会?没来由?地生出事端,其实?真要有?外乡人搬来,澳里人往往会?有?些排外,且你寡母孤儿,没个?亲族撑腰倚靠,很是吃亏。
说到底,全凭二姑父有?一身?打?鱼的好手艺,而且来时孙阿奶手里也有?一笔银钱,算不得一穷二白起家,这才能让钟家松口嫁人。
后来有?了钟家帮扶,日子越过越好。
“二姑父,你和孙阿奶再没回过老家?”
钟洺不禁问了一句。
“没回了,最多去那附近的岛上给?我爹上个?坟。”
这次唐大强依旧没提当时为?何背井离乡,钟洺识趣地没多问。
这么多年下来,他深知?二姑父母子二人的秉性没得说,所?以定不是他们干了什么伤天害理,在村澳里无法立足的事。
因这样的想?法,他连带着也对那螺口澳没了什么好印象。
海路一程,将近两个?时辰,多亏了特地赶在天刚蒙蒙亮时就出发,一路顺风而行?,到虾蟆澳时未到中午。
巧的是林阿南前两日刚回来,这才没歇多久,又有?新?生意上门,见是钟洺,很是热情。
比起之前见识过的鱼山澳,虾蟆澳的水栏屋更多,听林阿南的意思?,他们澳里除了确实?穷得叮当响,家里娃娃连裤子都穿不起,只能光屁股到处跑的人家,其他水户已没有?住在船上的了。
他把二人请到自家的屋内,商量明白唐家要盖什么样的屋,划出几间房,又算出需要多少银子。
“因知?晓地方,我不用再为?量屋专门去一趟,阿叔要是信得过我,就直接给?我五成银子,包括木头钱,待买齐了我直接使船运去,更省工夫。”
唐大强是带了三十两银子来的,对此早有?些预料,毕竟钟洺早就跟人家说过,要将自家水栏旁边的那片地方空出来,到时给?二姑家这门亲戚用。
“你替我们村澳盖了那么多间屋,全都结结实?实?,哪会?不信你。”
一栋水栏屋整五十两,唐大强便给?他数出来二十五两,又去虾蟆澳里正那处讨了张契书,按了手印存下。
事成后林阿南留他们吃了顿简单些的渔家饭,钟洺和唐大强道了谢后不再多留,还要赶早回家去。
林阿南送人出门去船上,唐大强先去收船锚,钟洺刻意放慢步子,同林阿南落在后面,闲聊似的开口。
“先前你提起过的那族兄弟,似是已去跟卢家提了亲,两家定下了日子,我还未曾道声恭喜。”
林阿南抓两下后脑勺,一听这事就皱起眉。
他那族兄弟唤作林成,今年快二十,迟迟没定亲事,个?中缘由?别处人不知?,他们虾蟆澳人可都心知?肚明,皆因林成的小爹魏氏是个?出了名的刻薄人,遇见事了,又惯会?撒泼打?滚那一套。
澳里人都说,谁家姐儿哥儿嫁去他家,定没好日子过,林成爹和林成当着魏氏都没脾气,窝窝囊囊,两个?软蛋罢了。
魏氏声名在外,也拖累了他儿子的婚事,迟迟不定,无人肯嫁,没办法,只好往别的村澳寻,而林成眼光又高,来回几次,惹恼了两个?媒婆。
如今林成年纪大了,魏氏也开始着急,之前听说林阿南来族里寻帮工,他撺掇儿子也去。
“去看看那边有?没有?心仪的姐儿哥儿,任他什么人物,小爹都有?法子给?你娶过门。”
听闻卢雨之事后,林成爹不是很喜欢,只说听起来是个?爱惹是非的,魏氏却觉得没什么。
“他是外头嫁进来的,没半个?亲戚在此处,哪个?还威风得起来?就算是不听话,我把他管教到听话就是,只需他把阿成伺候好,给?林家传宗接代,务必生个?小子出来。”
乐意嫁过来的哥儿不多,难得又是他儿子看得上的,听说模样身?段都不差,这桩要是错过了,下一桩更难遇上。
林阿南却不好把这些说给?钟洺听,也知?钟洺和卢家不对付,便笑笑道:“多谢钟兄弟,只能说两家子缘分到了。”
他说得简短,显然和林成家是当真不太亲近,钟洺观其态度,选择有?话直说。
“林兄也晓得我家和卢家素有?嫌隙,说句惭愧的,之前还担心那哥儿嫁过来,会?不会?生事,以至于耽误了咱们两家的生意,我那三叔、四?叔,还有?几门子堂叔,可都攒着银钱等着修屋。”
林阿南听出钟洺话中深意,忙表态道:“又不是多近的亲戚,无非是他嫁过来那日,我过去吃两盏子喜酒罢了,多了定不会?有?什么牵扯,你们只管放心,我做事素来一板一眼,修的屋是要住几十年的,岂是儿戏。”
“得你这句话,我们也就放心了。”
钟洺笑两声,转而说起旁的话,没两步走回船边,就此别过。
回去路上经过熟悉的红树林,两人停下船拿了网兜,预备速战速决,捉两只海鸭,逮几只螃蟹就撤,晚上回家做个?海鸭蟹肉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