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树林的半日玩得尽兴,夜里没往回赶,还真?去鱼山澳靠岸歇了一夜,次日方归。
临别时也没多恋恋不舍,因四月里有钟洺阿爷阿奶的忌日,钟春竹仍要回娘家一道去烧纸祭拜,到?时还能见。
而那一盆子赶上人的小臂那么?长,互相缠在一起的海蜈蚣,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钟洺把它们丢在桶里,桶盖上压了石头,丢在船上养了两日,待其肚子里的脏东西排的差不多,苏乙才挨个剪掉头尾,洗干净肚子,下厨炒出。
除却一盘炒韭菜的,还单独分了些出来,和白面?一起煎成饼,因除了那方面?的大补,海蜈蚣本身确也是味好药,温养脾胃,益血益身。
只?是端上桌后,钟涵一个劲摇头。
“我不要吃虫子。”
“海蜈蚣不是虫,就像沙虫也不是虫。”
钟洺给小弟夹一筷子,“先?前说是害怕沙虫,见了就跑,上次你嫂嫂拿来和冬瓜与瑶柱烧了份汤,你不同样吃得欢,这回你也尝尝,可香了。”
钟涵努努嘴,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饼,一脸戒备地闻了闻,又?分出一点塞进嘴里嚼嚼。
钟洺笑看他,“怎么?样,不难吃吧?”
钟涵“唔”一声?,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不过坚称只?吃这一块,多了坚决不要。
苏乙却是不挑食,一筷接一筷吃着挺香,既是好东西,做都?做了,不好浪费,何况味也不算差。
另外那一盘给钟洺的,就如?他先?前所说,多使了油,半炸半炒出来的,闻着有一股焦香气,硬壳子皆炸酥了。
他还学?着乡里食肆,借那做菜时剩下的油水,剥了些花生米丢进去炸,出来后混为一盘,正?是上好的下酒菜,越吃越香。
入夜熄灯,床帐垂下,钟洺吻上小夫郎红通通的脸颊。
“夫郎把海蜈蚣做的那样好吃,我想少吃些都?不成。”
苏乙呼吸微乱,清楚地感受到?钟洺盎然的兴致,夫夫在一处天经地义,况且钟洺每次不单是顾着自己得趣,也会念着他舒不舒服,对于这件事,厚着脸皮说,他也是喜欢的。
不过今晚的钟洺确实格外有精神。
衣衫褪净,枕褥间情?意渐浓,小哥儿趴在枕上,抿唇承受着身上人一次次的“冲撞”,纵使有枕头在,压抑不住的绵软声?音仍泄出两分,顺着门缝传到?堂屋。
多多叼着一只?耗子正?巧路过,不由竖起耳朵,有些迷惑地朝旁边看了一眼,停顿片刻,随即踩着无声?无息的小猫步上前,把今晚打猎的成果端正?摆在门口处,得意地摇了摇尾巴。
……
“多多!”
大清早钟洺推开房门,险些一脚踩上死耗子,他当下实在是又?气又?好笑,一嗓子喊出口,赶上多多刚从?钟涵屋里探出脑袋,闻声?立刻溜走。
钟洺总不能追上去揍猫,只?好自己去寻了个铲子,把耗子尸体铲起来丢到?外面?去。
虽说家里养的猫能捉耗子是好事,但却不能由着它这么?干,更不能趁机夸它。
要知道耗子这东西脏得很,乡里就出过水井里淹了死耗子,之后一条巷子的人吃了那处的水皆害病的事,哪能往屋里带。
一家人洗漱时,钟洺说了多多把死耗子摆在屋门口的事,听得苏乙和钟涵都?哭笑不得,不过当日喂它时,还是多给剥了两只?虾。
——
海娘娘诞后依旧是黄鱼季,日日海上鱼叫不断,网网满载“黄金”。
码头上每日来往的渔船都?运载着大批黄鱼,午后第?一批上岸的黄鱼最是新鲜,乡里和村户里来的人竞相采买,回去腌成鱼鲞能吃到?冬日里。
也有一些这时节路过的商船会收购干鱼、鱼胶和鱼脑石,有些人家会不嫌这阵子价低,趁早卖出一批去,多换点现成的银钱在手,好应付接下来进村澳收春税的税吏。
“今年?收春税的人来得晚,往年?二月底就来了,眼下都?拖到?了三月底还不见动静。”
这是嫁进钟家后第?一次缴春税,苏乙早早就记挂着,税吏一日不来,他就一日不踏实。
尤其去年?还经历了圩集市金涨价和增添鱼税,大家如?今见了面?,提起春税都?是忧心忡忡,生怕上面?当官的老爷又?一拍脑袋想出什么?主意,往他们头上平摊更多杂税。
“咱们家今年交两人的口税,一艘船的船税,渔课税、盐税那些都?是定?数,只?看今年?是不是要涨。”
桩桩件件,都?是银子,他家相对富裕些,自是不愁,换了日子难的人家,年?年?缴税和割肉一样,送出去的都?是血汗钱。
苏乙低头算到?一半,问钟洺道:“之前也忘了跟林阿南他们打听一句,修了水栏屋的人家会不会要多掏税钱?”
“还真没记起这事,不过修都?修了,要是真?要多掏钱,也只?得认了。”
虽说过去没这名目,那些当官的从?不会放过刮油水的机会,就算胡诌个名目出来让你多掏银钱又如何。
“依着去年?的名目算下来,怎么?也要十几两。”
苏乙轻叹一声?。
拿口税和船税来说,他们一家子三口人、一艘船,无论男女哥儿,满十五即是一丁,一丁的口税去岁已是一两二钱,今年?只?会涨不会跌。
船税一条上,越是新船税钱越高,他们家的渔船是老船了,按着六两一年?缴。
别的就不好算了,条例年?年?变,全看那些上门的小吏怎么?讲,问你要多少就是多少。
只?要家里掏得出银钱,钟洺就不担心,令他生疑的是税吏迟迟不上门的缘由,需知收税可是衙门一年?到?头里的大事,税银钱粮若不能按时收缴完毕,一县的官吏都?要吃数落。
除非是出什么?大事了,只?求别是海寇来犯,或是哪里起了战事的苗头就好。
他存了心思去乡里打听,不止寻了詹九,还问了相熟的食肆掌柜乃至裘大头。
不少小官小吏也是花楼常客,还有那等商贾之家,出来偷腥的老爷公子,因家中商号遍布四处,商船、商队南来北往,出入府城、县城,消息亦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