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的日子,新?人是最引人瞩目,意气风发的。
三人到?时钟虎正携齐晓立在船头,挨个接受恭贺,收下随礼和?喜钱。
钟洺和?苏乙也向前,放下一枚红封,一提篮覆了红纸的礼,这篮子里?暂都是些常见的东西,像是苏乙额外给齐晓准备的见面?礼没放在其中,打算等改日小两口上门时再给。
“大堂哥、大堂嫂、六堂弟。”
齐晓挨个叫过人,她身着喜服,鬓上簪花,挺秀的鼻尖上有一点?芝麻粒似的小痣,端的是俏丽极了。
再看一旁的钟虎,钟洺怀疑他过了这一夜,皱纹都要笑出来,自己成亲那日也这么傻不成?
身为哥嫂,他们停留的时间长了些,多说了几句吉祥话才去坐席。
新?郎和?新?娘来敬酒时,作为席上最小的孩子,随着钟春竹夫夫来吃喜酒的小齐泽,难免被?逗两句。
“阿泽,新?娘美不美?”
“美!”
小孩子或许还分辨不出问题的真正意思,可已经会在气氛影响下学舌讲话,童言稚语,说出来总能哄得所有人开心。
反观钟涵,早两年时他也是席上乖乖软软的“小开心果”,而?今却已经自诩是“大孩子”了,端坐在一旁吃菜,还晓得给哥哥嫂嫂剥蟹腿,稳重又懂事。
“五姑伯,阿泽把?饭掉在衣服上了。”
“百忙之中”他甚至还顾得上往齐泽那里?瞅一眼,钟春竹本在和?钟春霞说话,闻言赶紧一把?抓起帕子,把?儿子的衣裳擦干净,又塞给他一个橘子抱着玩。
“不饿就别浪费粮食,你拿着这个,一会儿让你爹剥给你吃。”
席上有人跟苏乙打趣道?:“你看小仔这操心劲,等你肚子里?这个生出来,他这个当姑伯的怕是能帮上忙呢。”
苏乙弯了弯眸子,没说什么,小仔自己还是孩子,他可没有把?这个年岁的小叔拴在屋里?,替自己看孩子的打算。
冬月多喜事,像这样的喜酒一个月里?吃了好几场,为了空出时间出海打带鱼,还都挤在上半月少数几个好日子里?,把?人的心思都吃浮了。
过了中旬,带着料船的船队出发去海上,钟洺和?苏乙夫夫二人皆没去,去年苏乙在料船上的位置换成了刚过门的齐晓。
她和?钟虎正是新?婚,哪里?舍得分开,哪怕出海跟料船辛苦,也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另一边方滨亦告了酱坊的假,跟着出海是族里?的安排,没有不让人去的道?理,渔汛季没有闲人,酱坊索性停了工。
“腊月里?再卖一批,今年又到?头了。”
钟洺得闲来炒几锅鱼酱,苏乙挺着肚子在屋里?屋外点?算一圈,把?存货的数量记在竹纸上,出来时听见钟洺说的话,感?慨道?:“时间过得多快,每次到?年尾时,我都觉得年初还在眼前。”
就说那批春日里?封坛的虾酱,现在已经快到?可以启坛售卖的时候了。
再看灶前烟熏火燎,钟洺受不住热,把?上衣脱掉一层,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额前挂满汗珠。
趁他炒完一锅等放凉时,苏乙掏出帕子上前给他擦汗。
自从接手千顷沙的荒滩,他们也不止一次想过要不要把?炒鱼酱的活计也分出去,雇人来做,但炒酱不比磨酱,就和?厨子炒菜一样,很是考验经验,火候与调料差一分都不行。
于?是钟洺说不急,待咸水田的事步入正轨,再好好理顺手头的生意。
——
因中间下雨耽搁几日,腊月刚到?,千顷沙第?一处蚝壳房完工。
正好是忙年的月份,街头上四处都有鞭炮卖,钟洺扯了红布,挂了鞭炮,恨不能响得比过年时还热闹。
屋子还是空的,什么都没摆,也不怕人进去瞧,干脆大门敞开,任由族人出入,众人看看房梁,摸摸墙壁,踩踩台阶,议论着以后自家也要这么修。
他们半点?不眼红钟洺家的宅院,因知晓早晚自家也会有,这就是族里?有个出息人的好处,什么消息都比别家先得,什么好处都比别家先享。
不是正式入住,暖房的席面?摆得相对简单些,菜没那么多,不过肉和?酒管够,赵正等人吃了顿饱,乘船走?时说好出了十五再回来,给族里?其他交了定钱的人家围院子、夯地基。
又过几日,钟洺去乡里?牙行挑一短工,雇期半年,此人叫王柱子,是个快三十的汉子,家里?已没了人,没田也没屋,更?娶不上媳妇夫郎。
选他是因为他看着力气足,过去给人做过工,晓得规矩,而?且过年可以不回家,钟洺之所以雇短工,就是为了在买牛之前先备好人手,省的买了水牛后丢在千顷沙无人看顾。
千顷沙的蚝壳房年前住不进人,年后苏乙月份将足,正是生产前后的关键时候,也不宜搬家挪动?,再算上坐月子,入夏前能迁新?居就不错,在此之前他没法两头跑,更?不可能在这边过夜守着牛,因此务必需雇个人。
且从腊月到?明年五月这段时日。连育苗插秧都含了进去,第?一年种稻,肯定是手忙脚乱,有个种过地的人在地头上搭把手也是好事。
何?况到?时候家里?还有个奶娃娃呢,他这个当爹的总也要空出手来看顾孩子,不能完全撂给夫郎。
原先酱坊人手不足,在村澳里寻一二亲戚就行,现下要顾着养牛、种地,村澳里?就没有合适的人了,为此钟洺才来牙行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