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逗儿子开心,钟洺吹得腮帮子发酸。
乍听了这话,他起身的同时疑惑道:“城里?来的?除了詹九,倒想不?到还有人会来寻我。”
苏乙伸手安抚住看见钟洺起身要走,就“呜啊”两下,很是不?情愿的小长?乐。
“兴许是詹九介绍的生?意?也说不?准,或是别人,你?在乡里?也不?单认识一个?詹九。”
钟洺白日里?在家打赤膊,不?然实在太热,因要见客,穿马甲也不?适当?,苏乙给他翻出一件带袖的衣裳。
从卧房出去,到院门口的这几步路,钟洺把几个?人名在脑海里?过?了个?遍。
他连裘大?头都想到了,怎也料不?到来人是一身便袍的县公大?人,当?下惊异极了,本欲行礼,却见应拱给自己使了个?眼色,遂定?了定?神,重新站直,像是先前认识一般问了好。
“竟不?知是应老爷远道而来,早说一声,我也好去岸边迎一迎。”
他镇定?地说着客套话,请人进?门前不?忘问郭氏,“阿乙在屋里?,婶伯可要进?去瞧瞧阿乐?”
郭氏岂是这么没眼色的,摆手道:“你?家有客,我改日再来瞧,这就带着安哥儿回了。”
等人都进?了门,他往家走时还在想,洺小子识得的城里?人愈发了不?得了。
这回这个?老爷,虽是个?做生?意?的,看着却很是威武,后面跟着的那几人也都目光锐利,说不?准不?是清浦乡来的,而是县城,甚至府城来的,不?然哪能带这么多个?随从,排场足足的。
钟洺不?知走远了的郭氏在乱猜什么,他反手把院门关上,有些拿不?准接下来该做什么,应拱适时示意?他不?要多礼。
“我此番是来下乡瞧瞧你?们的咸水稻种的如何,本没打算特?意?寻你?,但恰好遇见了你?家亲戚。”
应拱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见钟洺让王柱子去泡茶倒水,也摆手拒绝。
“看过?你?们千顷沙,我还要往下一处去,不?必忙,只是既遇上你?,不?如就去瞧瞧你?家的水田。”
钟洺看出应拱来意?,确是不?讲虚礼,只想办实事的,便让王柱子进?屋和苏乙说一声,又暗中朝露了半个?脑袋的小弟摆摆手,让他进?屋去。
“大?人,从这处开始,眼前的这一片都是草民家的水田。”
钟洺领人走到地头,接下来顺着应拱的提问,一一解释秋茄树的长?势、加高的田埂,演示改良过?几次的闸口如何使用。
“这地里?种了稻子,就没法从里?面捕鱼获了吧?”
应拱直接蹲在田边,钟洺注意?到他的靴子上都沾满了泥,这位大?人却是毫不?在意?。
他收回视线,答话道:“是,否则潮水来回冲刷,对稻子不?利,不?过?不?妨碍养鸭子,我家养了几窝海鸭,等到割稻的季节,春天的鸭雏也差不?多能下蛋了,要是顺利,草民打算明年多养一些,除了自家吃,也能拿出去卖。”
“除了你?,千顷沙上有没有别家养鸭?”
“也有一些,但不?多,养得数目也少,多是两三只母鸭,有些直接捉大?鸭子来的,已经开始下蛋了。”
应拱习惯性地摸了摸唇下短髯,赞许道:“这样就很好,我本还担心水上人上岸,第一年怕是摸不?准路数,这等有利民生?的农事,会反害你?们两头照应不?全,白白耽误了生?计。”
钟洺浅笑?道:“大?人多虑了,我们水上人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股子打不?倒的韧劲,在海上我们能迎击风浪,采珠捉蟹,网鱼猎鲨,在陆上,我们也能勤勤恳恳,种出好稻子。”
应拱很是欣然。
“我下了船从海边一路走来,看过?好几家的田,包括你?家的在内,稻穗都长?得茁壮,稻花也已开了,不?出意?外,你?们今年定?能过?个?丰收年。”
钟洺这回的激动是写在脸上的,因他知道应拱精通农事,亲力亲为,一手培育出咸水稻种,这位大?人若说他们能丰收,那八成错不?了。
“借大?人吉言,草民回头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乡亲们!”
应拱朗声而笑?,接着不?辞辛劳,在水田边走了好大?一圈,不?时指点一旁书吏在纸上记录,那书吏举着纸笔,边走边写,汗水滴下来,把纸张都染湿了,依旧埋头苦写,不?敢怠慢。
前后加在一起,应拱一行在千顷沙逗留了将近半个?时辰,竟是一口水没喝,到离开前,钟洺说请他回家中歇息片刻,吃口茶吃个?果,他只是摇头。
“你?们只管把田地料理?好,待到秋后多多打粮食。。”
他朝天拱拱手,语气颇为感慨道:“当?今天子仁善,德政频出,水上人亦是我朝百姓,故而亦在德政恩泽之列,若陆上百姓与水上百姓一并?用功,焉知这九越之地,不?能成为似江南那般的鱼米之乡,一府之粮仓?”
一席话说罢,当?中提及天子与德政,绝不?是无?意?为之,弦外之音几乎已经挑明,钟洺心跳若雷,竭力稳住面色不?改。
他确信自己两世孜孜所求之事,已然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