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无助的尖叫声撕裂着我的耳膜,很痛苦,于是我迫使自己再次陷入昏沉状态。
不知道是什么在逼迫他,他竟这般惊恐。
但和快就会轮到我了。
我被强制弄醒——不知道是什么手段,反正一觉醒来眼前出现尤利安和萨沙的面孔,他们一坐一站,就在咫尺距离。
我惊恐地捂住头,尖叫着往后退去。霎时我又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还会见到他们呢?这不过是幻觉罢了。
我又壮着胆子瞥了他们一眼,瞧瞧这两个人,都挂着幅担忧到不行的模样。那么必定是幻觉无疑了,他们又怎么会这么关心我?
我不过是被利用完扔掉的垃圾罢了。
于是我冲他们一笑,嗔怪地说:“都说了不再见面,怎么又出现了呢?”
尤利安紧绷着表情,萨沙颤动眼眸,发出一声沉痛的哽咽,扶住额头迅速转身,竟落荒而逃。我随他看去,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安迪的家,而是在白色宅邸的三楼卧室……
可恶,幻觉竟达到了这种程度吗?
我负气似地往后一趟,狠狠闭上了眼睛。
回去回去,回安迪那里!不要再见到他们,回去!
“莱茵,不要睡了。”
“这不是幻觉,你已经醒了。”
我的心脏猛地颤抖,这人在说什么?这不是幻觉是什么?
突然我紧紧抓住被子的手被握住,一丝暖意传来,这温柔强迫我不得不认清这真是残酷的现实。
我绝望地睁开眼睛,望向浅绿色的床帐。
突然,我记起安迪的尖叫,他是那么害怕,哦见鬼!我蹭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开始大声叫嚷:“我要去见安迪!你们把安迪怎么了?哦!你们这些魔鬼!你们把安迪怎么了?!为什么要折磨他!”
我拼命往外跑去,尤利安不得不从后面抱住了我,我胡乱蹬踢,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可是我力气向来敌不过他,被他锁得死死的,混乱中我像发了狂一般低下头狠狠咬在他的手臂上,鲜血瞬间入口,居然是甜的。
哈哈!魔鬼的血液是甜的。于是我又下了狠劲,将自己的牙齿深深嵌进这幅血肉里,带着汹涌的恨意与怒火。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然而仍然紧抱着我。
剧烈的咳嗽让我松了口,我转身央求他:“求你!让我去见他!”
“但凡对我还有一丝怜悯,但凡你曾对我有过一丝感情……”
他不动如山,碧眼如湖,浓浓的情绪沉在湖泊之底。
“莱茵,是安迪把你送来的。”他突然开口,我浑身一震,就听见他继续说:“折磨他的不是我们。”
他把我掰了过来,用力地锁住我的双手。
“是你,莱茵,折磨安迪的是你。”
“你骗人……我怎么会……”
尤利安抓住我的手腕,送到我面前。我惊恐地看到自己的两只手腕上缠满了纱布,洁白中渗透着鲜血。
“你用炉子上的铁皮划破了手腕。”
“莱茵,你多次尝试自杀。”
“安迪奈何不了你,他控制不住你,是你在用自己的死亡来折磨他。”
尤利安声音冰冷,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但他的眼神却饱含痛楚,好似又有真心实意的怜悯。
我扯了扯嘴角:“这不过是谎言,是你们妄想再次欺骗我使用的手段罢了。”
尤利安难以置信地笑了,竟带上悲痛神色:“好,好。”
“你来。”
他把我拖进浴室,迫使我看镜子里的自己。
“看看你头上的伤,是你自己撞的墙,看看你脖子上的划痕,你居然想割断自己的动脉!”
他的声音在颤抖,胸膛剧烈起伏,我轻轻扫了一眼镜子中苍白的自己,然后微笑着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倏地瞪大了眼睛,朝后退了一步,带上了几分辩解:“我,我没有生气。”
他复又上前把我搂在怀里,好似要把我钳紧他的肋骨中,他嗓音颤动,低声说:“我是心疼,我不想看到你这种样子,莱茵……不要再这样了……”
奇怪,他说他在心疼我。
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
我推了推他,表示自己已经恢复冷静。他诧异地松开我后,我便缓缓地走进琴房。
我怎么会自杀呢?
这是真实的吗?不,我不相信,这无非又是一个谎言罢了。一个又一个,永无休止。
唉,难道耍我就这么好玩吗?
我抬起两手,窗外的阳光落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突然一些记忆窜进脑海——扯下一块铁皮,拿起一把刀……哦……安迪哭着抱我,和我争夺……
真的,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尤利安仍在我身后,与我相隔一个沙发,我侧头看到并未锁的门,意识到或许是个好时机。再也不顾,我拔腿就跑。夺门而出后,我迅速下了楼,听到尤利安在后面呼唤萨沙的声音。
跑!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我跑出宅邸,跑过喷泉,却在接近大门时被萨沙从中拦截。他把我扑倒在地,制止住了我的拳打脚踢,将我死死摁在身下。
“对不起,莱茵……对不起……”
他的眼镜镜框怼在我的耳后,一道温热便落在我的脖颈。
萨沙,竟然在哭吗?
我讶异地安静下来,不解地盯住他,他湿润而又明亮的眼眸表明他的确哭了。
他们这样的人,也会哭的吗?
“哦,萨沙。”我居然笑了出来:“这可不像你。”
“莱茵,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吗?”萨沙匐在上方,央求我道:“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好起来,时间会让你慢慢忘记,还可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