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六道轮回之处，谢君徕转身问鸿钧：“选哪个？”

以鸿钧的资质，无论他选择哪条道，最后都能修成大能。

不过私心来说，谢君徕还是希望他选择人族。

鸿钧站在六道前，视线从天人道、畜生道扫过，最后落到了凡人道上，谢君徕顿时明白，嘴角微弯，挥手道：“放心去吧，其他交给我。”

鸿钧白了他一眼，心中哀叹。

然事已至此，拖延无用，他立即感应天道，放言立誓。

“天道不全，量劫频生，今吾鸿钧愿以身合道……”

话音未落，仙音天降，地涌金莲，阴森昏暗的地府被金光照得熠熠生辉，旁边平心再次抬头，一脸呆滞，接着她猛然看向谢君徕，不知想到啥什么，眼中现出动容之色。

不过谢君徕可没功夫关注她，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鸿钧身上，万一天道贪心不足，他得及时把鸿钧抢救回来。

与此同时，洪荒三界，凡是修者，耳边皆响起鸿钧立誓之音，不由惊骇昂头，有的猜这位合道者究竟是何身份，也有知道鸿钧存在的大能，心中无限感怀。

不过无论如何，补全天道是好事，所有人一齐躬身，为鸿钧无量功德。

六道前，鸿钧身躯已化作半透明，眼眸渐渐失去生命的灵动，像是两颗精致的玻璃珠，空空荡荡，装不进任何存在。

谢君徕抬起左手，半掐法诀，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无形存在从天而降，鸿钧身躯陡然溃散，一道灵光从他的肉身蹦出，直射六道之中凡人道。

谢君徕抬手护住那道灵光，确保其安全进入轮回。

平心眼眸一闪，低声道：“成了。”

谢君徕松一口气，从此，洪荒便没有混沌魔神鸿钧，只有人族鸿钧了。

他细细感悟，世界比之前更加圆满，像是上了油的齿轮，不会再有不停打磨出的碎屑堆积拥堵在齿间，令世界运转出现障碍。

谢君徕离开六道，顺着气息追踪到鸿钧转世之身。

当然，现在鸿钧还是一个胚胎，要等他这辈子的母亲把他生出来。

正儿八经的投胎转世，与上次他们作弊不同，即便是圣人，也免不了受胎中之迷，和普通小孩儿差异不会太大。

不过鸿钧以身合道，功德无量，他出生时依旧生带异象，与上次一般无二。

谢君徕履行承诺，看护他到五岁，见对方五岁那年眼神陡变，顿时明白，他已记起前尘。

如此，自己也没必要继续隐匿下去了。

谢君徕挑了一个合适地点在鸿钧面前现身：“你想起来了？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可要我现在就出面带你离开？”

这个离开当然不是说把孩子抱走就行，而是以得道高人身份出面，说要收鸿钧为徒，如此才好安抚他这辈子的父母，按鸿钧的身份，也只有谢君徕配当这个便宜师父了。

谢君徕本以为鸿钧会想都不想就同意，哪知他眼珠一转，开口道：“若我不走呢，于你可有妨碍？”

当初谢君徕是答应过要护持鸿钧，直到他有自保之力的，要是鸿钧不离开人族部落，谢君徕自然只能继续隐匿周围，免得在鸿钧重修期间遭遇危险。

对于谢君徕来说这不算太麻烦。

他只是好奇，以鸿钧性格，不应该比自己更急着修行有成吗？

听他这样问，鸿钧轻哼一声，生恩未报，因果未结，他的确可以走，可万一日后有谁在这上面算计他，今日贪一时之便，日后得千百倍还回来，还不如他在人族多留个几十年呢。

谢君徕一听，也没什么可反对，事到如今，他也不差着几十百来年的。

不过，他以为鸿钧的留下是安安分分给这这辈子父母送终，哪想最后鸿钧居然成为了人皇！

鸿钧登顶之日，谢君徕假以法术遮掩，表面是天界接引新人皇，实际上两人却在车架中面晤交谈。

谢君徕嘴角抽搐：“所以你之前输给我是口服心不服啊。”

鸿钧呵呵一笑，其实他对输给谢君徕并无意见，只是对败于燧人氏之手有些不甘罢了，索性他这次真是人族，不取一次人皇之位，如何证明他当初不是败给人族，只败给谢君徕？

“也罢。”谢君徕不管鸿钧如何想，有人皇位格加持，自己倒是可以提前解放，按鸿钧能力，即便现在境界不够，洪荒也无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故他直接对鸿钧提出告别，并表示以后可能再无相见机会。

鸿钧没半点儿纳罕。

最后几十年，他已从谢君徕的言行举止中窥出端倪，此时他看着谢君徕的眼神极其复杂：“想不到你会为洪荒牺牲至此。”

谢君徕一愣，当即明白鸿钧是想岔了，估计是他当初说洪荒不全，需他二人弥补，被误会，以为自己也要填天道窟窿。

他本想开口解释，转念一想，就这样被以为也不错，倒是免了自己消失后众人猜测。

“那就，再见。”再也不见。

霎时间，宽敞的车架里便只剩鸿钧一人。

“再也不见啊……”鸿钧低声感叹，遥望车外，眼眸逐渐空茫淡漠。

另一边，谢君徕瞬间回到不周山。

这里是他开辟洪荒后苏醒的地方，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之前他总戏称不周山是盘古的坟头，既然要离开，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儿。

掏出被重重禁制封印的174，谢君徕手指微顿，毫不迟疑解开封印，接着拉开面板，果然，之前静止不动的通关进度瞬息拉满，后面出现一个老大的“结束游戏”按钮，一闪一闪，似乎催促着他去按下。

“等等！”就在谢君徕伸手时，174缓过神，尖声道：“你真要走？就算通关，你也可以留下的！”

“你不想看看这个世界会发生何种变化？”

“你对洪荒当真毫无眷念？！”

手停滞在半空，谢君徕扭头看向174：“这只是一个游戏。”

游戏结束，玩家离开，理所当然。

174很恨咬牙，可他知道，他此时已经奈何谢君徕不得，于是只能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就算你在游戏中待再久，现实也不会过去多长时间，你在这里能获得更长久的生命，更自由自在，就算等一千次版本更新完毕，也不会妨碍你回去现实，你真要抛下这个世界，这样离开？”

“要是你觉得洪荒没有现实世界那么多娱乐，等几个版本，这里人族就能赶上，说不定还能见识到现实没有技术，一千个版本，足够人类发展到星际时代！”

174情绪激动，说得极为动听，从利益角度看，好似他给出的建议才是最佳选择。

说实话，如果不是十分了解他，谢君徕或许真会动心。

他为何心心念念回到现实？

父母？朋友？娱乐？美食？这些在洪荒并非没有替代。

在如此漫长的游戏时间后，现实变得模糊，游戏世界里的感情反而愈发深刻。

他还没来得及与卡俄斯说一声再见，其实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手指在半空颤动，谢君徕拼命回想现实中的牵挂，然而越是想，记忆就流失得越快，好像他紧握的是一把细沙。

“留下来吧，我知道，你舍不得洪荒。这个世界多么真实，你以为你回去的是现实，可究竟谁真谁假，你当真分辨得出来？”

谢君徕一动不动，见此，174开始温声细语。

他像是全盘为谢君徕考虑：“你还有许多事不清楚吧？关于我，关于这个世界，你就不想弄明白？”

“没必要这样着急。你想走，随时可以，想回来就难了。”

“我不会再欺骗你，你也不需要再被迫做任何事，你能够真正体验到作为创世神的畅快……”

“不必说了！”谢君徕忽地打断174。

原本迷茫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澈坚定，他沉声道：“我不是傻子，分得清真假。”

要是174少说两句，他或许真会产生多留些时日的想法，可174越是不想让他走，他便知道，自己越要走。

游戏世界终究是对方主场，即便有程序限制，能做的手脚也绝对不会少。

他这次是打了174一个措手不及，对方没功夫安排布置，可他若留下，不可能一直关着174，总要用上面板。

既然早晚都是走，当然越省心越好，莫非他还要给每个NPC准备一份告别礼吗？

至于说游戏的真相，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等他回去，除非背后之人只是恶作剧，不然总会出现。

他一手制住住174，一手毫不迟疑按下按钮。

眼前一黑，意识抽离，就在半昏半醒微秒只际，他似乎听到了174的叫喊。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内容却是让他“永远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