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从头到尾叙述完这个离奇的故事,海森下意识看了顾长风一眼。
后者听得聚精会神,眼神微动。
等邹途不说话了,他的嘴唇本能地动了一下。
“我妈,也是。”
话已经到了嘴巴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长风低着头,慢慢将他们从海森口中听到的故事补充完整。
感染爆发后,他就从新闻那儿了解到了危害性,正想打电话回家提醒,就收到一条短信。
因为奶奶不会用手机,他家的邻居就代为拟了一条。
奶奶说,他妈回去找他了。
那天,是感染爆发的第一天。
也是他们村彻底沦陷的一天。
知道消息以后,顾长风失落了很久很久。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得到村里人的消息,也不敢回去。他怕一回去,街上游荡的全是熟悉的面孔,他要被迫杀死他们。这些怪物中,甚至可能会有他的妈妈,他的奶奶。
他第一次产生一种错觉。
原来拥有一个家,也不是那么的幸福。
“其实我们都知道啦,听海森说的。”
洛桑认真地听着,听完就笑着对他说。
顾长风看了一旁傻乐的海森一眼,尴尬地咳了一声。
瘦猴趴在舷窗边上,急着往天上看。
外头雷声作祟,海浪一阵接一阵,天空阴沉得有点儿吓人。
“跟雷公造业一样。”他嘟囔一声,“我们这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风暴区?”
“看那样子,应该是回不去。”姜森往外看了一眼,说,“风暴还在慢慢扩大,我们想往后退,本身就来不及。就是不知道运气怎样……能不能熬过风暴。”
瘦猴往其他几个人身上瞅了几眼。
“来来来,有无欧皇,快给船分分欧气啊。”
“有完没完,小心一道雷——”
洛桑话还没说完,只听外头轰隆一声,船舱里忽明忽暗,一道霹雳在水面炸起。
几个人都捂着耳朵蹲坐下去。瘦猴怕得连忙往邹途身上凑,被后者一把推开。
“我靠,小洛,你乌鸦嘴吧!”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啊!”洛桑捂着耳朵,随着雷声尖叫起来,“它不会击中我们吧!”
“我们离带电区还有段距离,应该碰不着。”
纪南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向外看去,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那外头的天,完全变了一个样。蓝紫色的电荷时不时在暗灰的云层里盘旋,劈下来的位置大多都是风暴区外围。他们头顶形成了一道巨型风眼,雷声滚滚,雨势磅礴,一浪一浪打得风起云涌,整面舷窗都撞在白花花的水沫上。
而他们的船就摇摇晃晃的被风暴裹在正中央,旁边有一块高耸入云的尖石,几个面都跟刀削的一样平整光滑,石头细长细长,跟避雷针似的插进云层里。看的几个人连连后怕。
好在他们运道不错,船一摇一晃的,反而慢慢驶离危险区域。
纪南泽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他站起身来,说。
“太吓人了,你们饿不饿。要不我去厨房给你们弄点吃的。”
“是有点。”洛桑也吓得不轻,“我吃什么都可以,有段时间没吃过南泽做的东西了。”
“断头饭?我支持。我宁愿撑死也不要被雷劈死!”
瘦猴想也没想,话就脱口而出。
邹途给他一脚踹到地上去。
纪南泽手扶着墙壁,才勉强撑住身体。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船身晃动的幅度越来越明显了。
要是找不到支点,他可能真的会一头撞在墙上。
倒是不知道会不会晕船。
他一步步向着厨房的方向过去,感觉浪大到自己倒像喝得两腿发飘,半天都踩不到一根直线上。
等他到了门口,还没推门,一声惊雷又在不远处炸响。
他又听见房间里传来洛桑的尖叫。
是真的吓人。
他抓着一边的扶手,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直起身子,握住了房门把手。
纪南泽稍许拧了一下,却发现门根本没有关,就是开了一条小缝。
有人在吗?
他有些疑惑的将门推开,可里面根本没有开灯。在远处隆隆作响的雷声,与忽闪的光线中,他看见厨房的冰箱正开着,下层的冰柜被打开了好几个。
那前面伏着一个人影。
从人影的方向,不断传来模糊的咀嚼声,那种声音类似咆哮,也类似呕吐。
当又一阵雷光从走廊尽头一闪而过,他终于看清了蹲坐在地上的人影。
对方手里抓着一大块生肉,像是什么都意识不到一样,扭曲着脖颈向前撕咬。
可从他的耳孔里,纪南泽又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一些极其细小的触肢,正张牙舞爪地伸展出来。
丧尸!
不,不对,这到底是什么!
他一把捂住嘴,快步向走廊退去。
脚底忽然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
低下头,发现自己踩到了一种……壳。
那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身后的,体积不大,但是被他一踩,就跟塑料一样稀巴烂。
听到外头的动静,怪物猛地回过头,嘴里的碎肉直往下掉。
***
房间里正重复着黏腻而漫长的繁殖行为,以及时不时透过门板,传到少年耳朵里低沉的爱语。
他的先生说:“我爱你……像人类一样,我平等地爱着你们每一个。我的配偶……”
不是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