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深敢保证, 他的心脏绝对是善良的。
是慈悲的、宽容的、正义的,完全有资格进入杜埃(天堂)。
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就是比较渣,更糟糕的是它渣的, 恰好是掌管天平的死神——倘若叫阿努比斯发现自己不光不爱慕他, 还计划着要狠狠报复他。
庭深想可能也用不着选妃了,直接选棺材吧。
“宝贝, 忍耐一下,我会尽量温柔的。”巨大的兽爪顺着庭深的脊椎轻抚,男人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的另一只手也在同时点了点庭深的胸膛,似乎是在考虑从哪个角度开膛取心比较好。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 凡人之躯的庭深会不会因为贸然被他称量心脏, 而当场暴毙。
又或者,他就是想要借此把庭深变成亡灵,好把人间的太阳带到阴冷的冥界,变成他一个人的小太阳。
气氛太微妙了,系统已经拉起了警报,庭深非常想拔腿就跑,不管怎么样先跑再说。
起码得让表面看起来平静但其实已经疯得不轻的胡狼头死神真的冷静下来,别真把自己给弄死了。
庭深脑子转得飞快, 但可悲的是, 这个时候, 他发现除了略施黄计以外,他还真一点办法没有——力量太悬殊了。
庭深甚至再一次体会到了, 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 被控制在床上, 动弹不得的感觉。
这就是高魔世界里神明的力量吗?
庭深慌得不行。
系统还在他脑子里疯狂滴滴滴个不停。
就在这时, 庭深似乎听到了“啧”的一声。
始终威胁性质地放在他胸口上的手挪开了, 男人的两只手提着庭深的腋下帮他换了个姿势,改成了面对面坐着。
“你烫到我口口了。”男人拖长了音调说道。
庭深扭了下,这才发现,自己的屁股正在发光,还在发烫。
——紧张之下,他把屁灯打开了,小翅膀也长了出来。
而且,好像现在身体能动了?
他又悄悄扭了扭。
的确能动了,系统也静音了,没有再持续性地发出警报。
祂勾起庭深的下巴,毫不意外地看见祂的小羊羔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不知轻重的分身!祂暗骂道。
这个世界的分身简直比上个世界的还要蠢,不光又一次在不明白心迹的情况下恐吓小羊羔,还把小羊羔吓哭了。
要是自己不神降的话,搞不好蠢狗真能做出把小羊羔开膛的事。
想到那可怕的场面,祂脸色黑了黑。[1]
这可把正在偷偷观察他的庭深吓得不轻。
庭深不知道男人到底想干嘛。
刚刚一副非要给自己称量心脏不可的样子,这会儿虽然把自己放开了,手还安抚性质地拍着自己的后背,可怎么脸色还更难看了?
坏狗到底想干嘛?
庭深惊惧到不行,他想不就是一个约定吗?至于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吗?
可他也知道,对于神明来说,约定即是誓言,违背誓言的人类必将受到神罚。
情急之下,庭深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他大着胆子拉着男人的手往下,放在曲线更曼妙的地方。
嘤嘤道:“别、别拍了,拍湿了……”
祂:“……”
小羊羔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可就像庭深不能让npc发现他是穿越者一样,祂也不能告诉庭深祂的存在——除非有一天,聪明的小羊羔自己发现了这件事。
那么游戏会变得更有意思。
但现在,祂也必须尽量贴合分身,免得在庭深面前OOC。
因此,祂只是顺着他的意思又掐了掐,把屁灯掐得更亮。
警告道:“小骗子,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的,我认为你没有良心。”
“不原谅……不对,我有良心。”庭深弱弱道,“我有良心,我只是不小心忘了,没有要欺骗你的意思……我看见你来很高兴的,我请你吃果果,可是你一来就凶我,还要杀了我……”
说到这里,庭深真的委屈了,见男人已经有点软化的意思,干脆放声大哭:“我不要喜欢你了呜呜呜……”
如果不是他屁股还在偷偷蹭的话,祂就真的信了。
聪明的小羊羔,很会审时度势,永远知道什么样的情绪能拿捏住别人,知道怎么样表现对他最有利。
就这会儿,都不忘扭着小屁股勾引人。
别说自己了,就是分身,也受不了这样的投怀送抱吧!
庭深哭了会儿,见男人表情已经彻底软化了,又感受到他硬度还不错。
便开始了下一步。
庭深把眼泪鼻涕的往人胸肌上蹭干净,然后突然抬起头来,控诉道:“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祂耐着心问他:“为什么?”
“因为,”青年抽泣了一声,“因为你性格不太好,你吓到我了,而且……你好像被我烫坏了,不太行。”
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祂也忍不了。
“我哪里不行了?”两只尖耳朵竖得高高的。
“我都这样子了,你还在和我讲道理,你就是不行!”青年理直气壮。
又来了,又是这招。
祂在心里叹了口气。
上个世界,庭深就用过这招,可怜的蝙蝠完全没扛住,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但也不能全怪蝙蝠,因为连祂自己也扛不住。
在那个久远的过去,某只黑山羊无数次用同样的招数把混沌的、暴怒的、意识还不清晰的泡泡玩得团团转。
每一次,当泡泡打定主意要给祂一点教训,祂就会露出柔软的肚皮要求摸摸,摸完就默认矛盾已经化解,非常渣地尥蹶子,说想找块平静的山坡吃吃草吹吹风咩咩叫,一点不管别人死活。
渣羊!
祂心知,要顺了庭深的意思,事后,分身会遭到惨无人道的渣,会被狠狠地戏耍。
但,显然刚刚,在自己神降之前,分身的做法更过分。
是他先把小羊羔吓坏了,才逼得小羊羔略施黄计曲线救国。
心都偏得没边儿了的外神,最终还是决定帮老婆坑自己。
祂邪笑着,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青年的脸颊。
低声告诉他,马上,他就会知道自己行不行了。
……
事后,庭深瘫在池子里,他累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还好水池是活水,没一会儿,水流就带走了那些过分黏糊的坏东西。
月亮高悬在天幕上,这一夜没有星星。
庭深站起来,他连水都懒得擦,也懒得再管袍子不袍子的了,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往屋里走。
饱餐一顿的胡狼头死神跟在他身后。
阿努比斯敏锐地察觉到庭深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庭深也没有故意不搭理人,他说话,庭深就应。
只是态度非常奇怪。
阿努比斯一时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看青年周身皮/肉没一块儿好的,也没了之前气势汹汹要称量人家心脏的底气了。
舔了舔鼻子,说道:“今晚先休息吧,明天再进行授课。”
“嗯。”庭深冷淡地应了声。
然后倒头就睡,背对着仍站在床边的阿努比斯睡。
没一会儿,一旁塌陷,某位胡狼头死神竟然也爬上了床。
庭深心想睡吧睡吧!谁能睡得过你啊!
你今天舒服了是吧?
等老子明天睡醒了,不把你训成狗,我名字倒过来写!
·
翌日。
阿努比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过一觉了。
对于神明来说,永恒的生命再加上神权加身,让他们本身就是某种自然力量的化身。
自然是客观存在的,因此,时时刻刻都有信徒在祷告,他们也必须有序地行使神权。
这就造成了,昨晚,阿努比斯虽然睡在庭深的寝殿里,但他的部分意识依旧游走于人间各处,收割灵魂。
本体安稳地睡眠,是几十年也不见得能有一次的大好事。
等阿努比斯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他睡得比庭深还要久。
而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寝殿里,桌子上、地板上,摆满了牛奶、蜂蜜和上好的乳香。
还有许多纸莎草——通常被用于制作成敬神的花圈。
“这是什么?”阿努比斯问。
他不记得今天是什么人间的祭祀神明的节日。
阿努比斯坐起来,正要翻身下床,正在整理蜂蜜罐子的庭深却快他一步,跪坐在床边,抱着他的膝盖。
用一种令阿努比斯心惊肉跳的语气,无比恭顺地说:“冥王大人,我为您献上牛奶、蜂蜜和乳香,请求您,不要再降临在我身边了。”
说着,还用脸颊蹭了蹭男人的膝盖。
寝殿里的每一件贡品都是最好的,没有一个神明不喜欢这样的供奉。
但此刻,气氛还是在青年说出这段话后,陡然降到冰点。
阿努比斯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有一刻钟那么久,久到庭深差点没绷住,要抬头望望外面,望望尼罗河水有没有泛滥。
终于,他开口了:“为什么?”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迫使庭深抬起头来,好看清青年此刻的表情。
“没有为什么。”庭深说,“只是觉得,您为埃及、为我做了很多,我不应该肆无忌惮地挥霍您的宠爱。”
阿努比斯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
而且,庭深又是一副藏着心事不敢说的样子。
于是他继续追问:“告诉我原因,我要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必害怕,诚实地说出来,我不会因此怪罪你。”
庭深故作惶恐地垂眸再抬眸,把内心的忐忑写在脸上,然后才咬了咬下唇,解释道:“我……害怕您,您昨晚差点杀了我。这个国家的人信仰来生,我也不例外,所以我是那么的崇拜您、尊敬您。可我只是一个凡人,时间在我身上流逝,让我经历生老病死,我珍惜活着的每分每秒,因此非常害怕死亡。”
“我怕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冒犯到您,然后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我没有丧彪那样强悍的体魄,失去心脏我会立刻死亡。虽然我也向往杜埃,但我活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昨晚的事,让我非常害怕您,这种害怕已经压过了爱慕,您知道吗?昨晚我一夜也没有合眼,因为只要一想到死神就睡在我的身边,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