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赫梯正式向埃及宣战。
接到这个消息时,庭深已经回到底比斯王宫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他几乎没有休息过, 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技术发明上, 想将埃及的综合国力往上抬。
不敢休息的另一个原因,是庭深只要一闲下来, 脑子里就会控制不住地想念阿努比斯和英普。
过往种种像是蒙了一层面纱的玻璃盒子,里面装着让庭深无比好奇的故事,可他就是无法看清盒子里的插页。
那天,祭奠完英普, 庭深打算离开,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室内,这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房间里的牧草变少了。
原本堆成一座小山的牧草,有一角缺了个口,导致顶上的草往下塌,歪歪斜斜的几欲倾倒。
庭深狐疑地上前察看,就看到缺了一角的牧草堆,有被食草类动物啃食过的痕迹。
等他再一回头,又发现棺木上的玫瑰花也不见了。
庭深:“……”
庭深小心翼翼道:“ghost?”
没人说话, 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庭深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 也并不健忘。
所以, 这里一定有鬼。
起初庭深还有一丝害怕,但很快他转念一想, 自己都跟死神睡过了, 新任冥界之主是他太爷, 鬼将蝎子王就在外面候着, 而棺木里的是爱他爱到能为他死的王后。
就算有鬼, 无论是什么鬼,都没有任何好让他害怕的。
庭深镇定下来。
他比较倾向于是英普的灵魂在这里,毕竟玫瑰花不见了。
可短短三日的相处,庭深没在英普身上看见任何与怪物有关的特征,那些被啃食过的牧草堆又是怎么回事?
是英普啃的吗?
庭深试探性地叫了几声英普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总不能一直把时间耗在逝者身上,于是庭深只呆到中午,就带着所有经法老护卫队检查后没问题的人,回了底比斯——有问题的人,包括那天胆敢搞刺杀的法宾,已经被小帅喂了圣甲虫。
当夜,庭深用《白昼通行书》召唤奥西里斯,奥西里斯降临。
庭深正想向奥西里斯讲述这两天发生的事。
“我都知道,我们全部都知道。”奥西里斯手指指了指天上,说道,“好孩子,慎言。”
庭深默了默,问:“那么我能从您这里知道些什么吗?”
奥西里斯点点头,告诉庭深,可以向他提三个问题——这是拉规定的,他规定庭深只能从神明这里得到三个提示,作为神明背后下注的战争的补偿——当然,庭深不可以被告知云层之上发生的事,因为拉认为庭深不配知道神明的命运。
这一局,对于庭深所在的埃及来说是正常打牌,对于拉所扶持的赫梯来说是明牌。
拉是发牌的庄家,其他神明则是手握筹码下注的投机客。
战争的结果,将会决定神明与人类的命运走向,或者说其实世界意识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神明想要与之一搏。
并不明白背后一切的庭深,只以为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谈话。
他只以为奥西里斯的含糊其辞是和上次一样的原因,是因为神明不能向人类许诺未来。
于是庭深组织了一下措辞,让自己的提问和预言不沾边。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英普是否也是神明?”庭深说,“那天,阿努比斯告诉我他没有接收到英普的灵魂,我以为他在骗我,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很玄的事情——假设阿努比斯并没有说谎,那么英普,或许不是普通人?”
庭深充满希冀地看着奥西里斯,然后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是的,英普是神明。”奥西里斯回答道。
“第二个问题:英普还活着吗?无论以任何形式存活。”庭深飞快地问道,“神明是不会死的对不对?”
奥西里斯点点头:“他还活着,以完整的形式存活着。神明并不是永生不死的,神明会在世界不需要他们的时候湮灭。”
庭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奥西里斯在说最后那句话时,声音特别的缓慢低沉。
甚至好几个音节都故意念了重音。
“第三个……”
庭深正要问英普在哪里,就被奥西里斯的咳嗽声打断。
“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已经没有机会了。”
新任冥王大人揉了揉庭深毛茸茸的脑袋,夸他运气很好。
庭深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只问了两个……不会后面那个也算一个问题吧?啊啊啊啊啊!早知道不多嘴,白白浪费了一个问题嘤嘤嘤!”
奥西里斯的笑容加深:“不,你问了三个非常好、非常至关重要的问题。我的孩子,我以植物、农业和丰饶之神的名义向你赐福,你的领土会永远富饶。”
“谢谢太爷。”庭深乖巧道谢。
“不谢,有空也去去圣所吧,你太奶想见你可没有我这么容易。”奥西里斯提醒道。
毕竟,《白昼通行书》也就是《亡灵书》,是沟通冥界神明的诗歌,只有奥西里斯、阿努比斯或者别的隶属于冥界的神明,能听到现世之人的召唤。
居住在云层之上的神明同时也被化为云朵基座的杜埃所限制,并不能随心所欲地降临人间。
他们与凡人沟通,更多只能依靠托梦或是降临到自己的神像上。
留下一席看似挂念后代实则意味深长的话后,奥西里斯回了云层之上——没有回冥界,因为近期,拉要求九柱神都在云层之上他的眼皮子底下。
甫一回到云层之上,还没站稳,就迎来了一道灼热的太阳光,将奥西里斯的胸膛洞穿。
身为生命之神的他能快速修复身体,但簌簌往下落的陶土碎片也说明他是真的被伤到了。
伊西斯落后一步赶来,用魔法减轻丈夫的痛苦。
“拉,你简直太过分了!”女神怒火滔天,却不得不强忍脾气。
拉只是轻蔑地看着奥西里斯,留下一句:“你犯规了,这是对你的惩罚。”
然后就傲慢地飞走了。
他走后,伊西斯开始口吐芬芳。
“我没事。”奥西里斯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慰她,“众神都知道我没有作弊,否则拉不会仅仅只打我这么一下——你应该高兴,我们的后代太聪明了,他让拉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伊西斯沉默半晌,拨了拨头发,恢复了优雅:“那就让拉尽可能暴怒吧,一位失去理智的至高神凭什么让众神信服?他甚至不如人间的法老仁慈。”
人间的法老,指的是两人的后代。
他们相视一笑,手拉着手慢悠悠地往太阳神殿走。
“可惜不能直接告诉乖崽,不然我真好奇,他会如何安置我们这些旧时代的产物?”
“他那么聪明,他会做出最妥善的安排的……”
庭深这边,他在奥西里斯离开后一夜未睡,思考起那三个问题到底好在哪里。
想了半天,也只能猜到,大概是英普的身份非常特殊,让奥西里斯也不敢直说。
知道英普还以另一种方式存活着,庭深又快乐了起来。
并且思考着,等下一次见到阿努比斯时要主动递台阶,对他稍微好一点。
毕竟之前误会了他,而他又是个做过开膛手术的病患。
庭深有时候也对自己的性格感到无奈。
他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和人上床,却觉得自己不爱对方,只是炮友;非常重视感情,对许多生命存以怜悯之心,但又不是那么的在乎——总有别的事分走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放眼前的赶往下一个目标。
简直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庭深偶尔会觉得,好像冥冥中他就是要追求自由,追求某种他自己也并不明确的东西。
并且为了它,是可以不需要爱情,不爱上任何人的。
——虽说如此,却不妨碍他没有爱情,但有爱欲。
放下心理负担后的庭深,连续做了几天春梦。
梦里的男主角不是有过边缘性行为的库珀,也不是实打实上过床的阿努比斯,而是英普。
梦里,白发帅哥温柔得不得了,提供了相当优质的服务。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梦非常裁缝,跟抄袭似的,具体表现为梦里的庭深转头,看见墙上英普的影子长着胡狼头。
好家伙,自己潜意识馋英普的脸,惦记阿努比斯的身材和技术?
然而接下来的梦更离谱。
庭深好不容易(?)梦见了阿努比斯,结果阿努比斯跟条真的狗似的用兽爪掻了搔耳朵,啪叽掉下来一个头套——胡狼头头套下面,还是英普的帅脸!
来来回回几次,庭深一方面肾虚,一方面还心虚。
自己怎么会把这两个完全不相干的npc梦成一个人?
离谱!太离谱!
于是庭深只好让自己忙起来,从早到晚都忙,以把精力都消耗完,晚上倒头就睡,这才一夜无梦。
——把某个晚上偷偷入他梦的旧日支配者郁闷坏了,不忍心打扰老婆休息,只好老老实实的不搞事。却又因为“入梦”这项技能是从儿子那借来的,差点因为还不上巨额草料的贷款,在儿子那里信用破产。
·
消息传来的时候,庭深刚刚带着工匠研制出叙利亚古皂的做法。
这一个月内,他不光在研究这些经济品,还把更大的财政支出投入到了铺路上面。
“陛下不好了!”贴身侍卫匆匆赶来工厂,“赫梯帝国对我们出兵了!”
庭深从皂坑里爬出来,一脸茫然。
什么?我不去打赫梯就算了,赫梯竟然敢来打我?
大马士革之战,才过去一个多月吧?
然而在此之前,边境上的战争已经打了近十年了。
为争夺叙利亚控制权的正式战争,因为大马士革地区归属埃及,比真正的历史提前了百年。
长久以来,赫梯帝国在冶炼技术上远超埃及,在埃及还在使用铜器的时候,他们已经用上了更为锋利和轻便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