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问了——既然你不是月亮神, 那么真正的月亮神托特去了哪里?”庭深戳了戳阿努比斯,“他会站在人类这边吧?”
“他自始至终在人类这边。”阿努比斯回答道,“只是, 他已经死去很久了。”
庭深一愣。
“死去……神明也会死吗?”
“当然, 神明当然会死,不然拉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你抬头所见的月亮, 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
庭深抬头看了眼月亮,那弯弯的新月,莫名给他一种现实入侵游戏的感觉——现实里的月亮、真正的月亮,是一颗早在二十亿年前就死去了的星球。
游戏怎么连这个设定也搬运啊……庭深感觉瘆得慌。
庭深、三位神明、蝎子王和小美六人行走在沙漠中, 直至夜幕降临, 也未曾停歇。
“众神之乡”赫利奥波利斯,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开罗。
它是现实里的埃及的首都,位于埃及版图的最东边,其实离大马士革非常近。
因此,众人从大马士革到赫利奥波利斯,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
当然,是在赛特的操作下——沙漠之神让沙漠里的峡谷全部露出,六人骑着骆驼, 比漫无边际地走快多了。
谨慎起见, 荷鲁斯还放出许多鹰隼, 隔一两个小时就有一只飞扑扑的小家伙飞回来,向风神报告远方的消息。
荷鲁斯说, 邻近的城镇, 已经有不少人前往赫利奥波利斯, 而赫利奥波利斯照单全收了, 不知道拉在打什么主意。
反正不是好主意。
于是夜晚, 他们都没有叫骆驼停下来——骆驼上有座驾,可以盘腿休息,加上鹰隼指路,骆驼也听话,几乎就是昼夜不停。
这强度,暂时还在娇弱的法老的承受范围,因此队伍里的其他五个人更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沙漠里,夜色里,静悄悄的,有六匹骆驼在当牛马。
下午的时候庭深还睡了会儿,他睡醒时是黄昏,没有人叫他下来吃饭,只有蝎子王递来一些干粮给他——显然,只有蝎子王还记得庭深需要吃饭,他还贤惠地给小美也准备了。
阿努比斯则是有些抱歉地说,忘了庭深需要进食了,他以前没管过庭深这方面的事,脑子里默认庭深和神明差不多,不需要进食。
庭深倒不是很在意,吃到一个弯钩状的饼子时,抬头看了看同样弯弯的月亮,突然想起来了有关月亮神的事儿,向阿努比斯求问。
“我在阿瓦瑞斯见过他的神殿,他是怎么死的?”庭深问。
阿努比斯沉吟片刻,回答道:“要是我有英普那一半的记忆,那么我可以更明确地告诉你答案,可惜我没有,所以也只能告诉你我的猜测——在他放弃与太阳争辉,为保护那些无垢的灵魂不消亡而进入杜埃时,同时把力量还给了月亮——真正的月亮。因此,他会作为一个长寿的人类,慢慢地死去。”
把力量归还给自然?
在场,荷鲁斯的年纪是神明里最小的,显然不知道这个。
倒是赛特知道一些。
“神明是会死亡的。”他接道,“曾经,众神还在人间时,为了权柄非常难看地进行过战争,那时我刚诞生不久,可祖母——泰芙努特为了让我的神权强大起来,放逐了自己。从此雨水越来越少,埃及从太阳神的花园变成了一片沙漠,我用黄沙结束了漫长的战争,成为了战争之神,而人类也得以在绿洲中繁衍。”
“但泰芙努特并没有死去。”荷鲁斯纠正道,“我的力量来源于舒,他曾告诉我,他与泰芙努特在很遥远的地方彼此珍视着。所以我想,托特和泰芙努特,他们都没有真正死去。”
三位神明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剩下两个人和曾经是人是蝎子王听得津津有味。
庭深品味此刻,就好像神话在自己面前上演。
比起洪荒神话、古希腊神话、希伯来神话等,古埃及神话,无疑是神学史上最神秘的一颗黑珍珠。
它存在极大的争议性,争议在于对于一件事,不同地方出土的壁画甚至会有三到四个完全不同的版本的解释。
除开公认的九柱神,它还有着灿烂辉煌的本土神——有点像洪荒神话里,修者飞升成仙。
古埃及神话里的众神,却从来没有资料记载他们如何彻底地湮灭,它只有一个大致的时间点,和一个模糊的结果。
因此,之前对于神权、王权和人权的过渡,庭深才会惊到冒鸡皮疙瘩。
不到那个点,很难意识到自己正身在其中。
庭深想,三位神明现在的状态,就有一点像那天的他——突然发现一位自己曾熟知的神明从大家的视野中淡去,却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状态。
月亮神真的已经死亡了吗?
泰芙努特又在哪里?
不能再想了,再想要长脑子了。
于是庭深要求阿努比斯尽快想起作为英普的记忆,他需要以此作为参考。
“……好,我尽量。”阿努比斯答应道。
也只是表面上答应。
他有预感,他是想不起来的。
之前塔维尔占据了英普这一身份,因此记忆并不共通,阿努比斯注定是想不起来了。
庭深倒是有预感,这会帮助他在占领赫利奥波利斯之后,为众神寻一个好去处——他真的不能做得太绝,不然会叫奥西里斯他们这些神明,以及阿努比斯寒心。
再怎么说,拉也是阿努比斯的父亲。
庭深伸了个懒腰:“虽然是去打仗,但是我现在浑身轻松——是不是有点太散漫了?”
“保持住。”赛特挑了挑眉,“起码让所有人觉得,你胜券在握。”
“他当然胜券在握。”荷鲁斯说道,“他能现在出太阳。”
闻言,蝎子王和小美都哈哈大笑。
庭深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他屁股会发光这事儿,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不然即使发光效果很震撼,最后也会被调侃为屁股、发光——这两个词分开的含义。
要是叫他的人民知道他发光的部位是屁股……庭深想都不敢想。
夜晚的时间就在闲聊中度过。
有谁累了小憩一会儿,其他人就会降低一点说话的音量。
但自始至终,队伍都没有停下来过。
清晨,队伍抵达离赫利奥波利斯最近的一个城市,曼菲斯。
这也是小帅专门提过的,圣所叛变的城市。
庭深他们本来也没什么行李,除去蝎子王一看就不是好人,三位神明隐去神权,看起来倒也和普通人类相差不多。
于是,将骆驼留在沙漠里,蝎子王潜伏,其余五人进入曼菲斯。
再次看见白发帅哥,庭深万分确定,阿努比斯是真的变骚了——他竟然当着其他人的面,强行把庭深摁进他的胸膛,来了个埋胸。
庭深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缓缓流出两道鼻血。
见状,赛特吹了声口哨。
庭深羞愤道:“是撞出来的好吧——阿努比斯你力气再大一点,我可以当场入伍,加入亡灵军了。”
“抱歉。”阿努比斯用魔法替他止血,“有一点激动,毕竟你好像很喜欢我现在的皮囊。”
他捧起庭深的脸,口中吐出艰涩的词汇,庭深立刻感觉鼻腔没那么酸楚了。
在他们胡闹的工夫,靠谱的小美女士已经把一切办妥——她花重金给自己买了个神官当。
“什么?现在还能用这个卖钱?”赛特难以置信,“我记得很久以前,那时候我还有神官,我每个季都要给他们发金币。”
拥有神官的荷鲁斯也严肃地点头:“是的,每个季我不光要给我的神官发金币,还要分给他们神力。”
一段时间的相处,小美知道这二位虽然看起来很难接近,但其实不难相处——或许是因为与法老有亲缘关系的原因。
总之,尽管敬畏的心一分不少,小美却不那么怕他们了。
她挠了挠出发前才剪短的头发,微黑的皮肤一笑就露出一排雪白的牙:“是哈托尔,她似乎非常需要钱,所以才让我钻到了这个空子。”
如今,曼菲斯的人大多都去了赫利奥波利斯朝圣,只剩下一些商队和年纪较大的还留在这里。
几人找了条空巷子,听小美讲她的计划。
小美:“我已经有完整的计划了——哈托尔喜好男色,短短几天,她的神官们为她搜罗来了上百个青壮年,但目前这个需求还在增大,因此才广泛招纳神官,又让神官们去给她找新的男宠。”
赛特:“是这样的,哈托尔瞧不起男人又离不开男人,她的神殿一直是最热闹的。”
小美:“所以,作为哈托尔的神官,我决定把各位献给哈托尔。”
赛特:“什么!”
赛特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要沦为哈托尔的男宠,脸都绿了——很早以前,哈托尔就数次暗示他,只是赛特没有搭理。
事实上,云层之上,就没有没被哈托尔勾搭过的男神。
不过比起男神,她还是更喜欢人类青年。
“你们这些几万岁的内心腐朽的男神,又怎么会有人类美味呢?青春之所以值价,恰恰因为它转瞬即逝。”
——以上,是爱与美的神哈托尔的名言。
她热衷于降临在她人间的神殿,享受神官们为她找来的男宠,从不专情于谁,但她坚持称她爱着每一个人。
不知怎么的,听完荷鲁斯讲这位女神的过往,庭深有种淡淡的膝盖中了一箭的别扭。
赛特从地上站起来,暴躁地走了几圈,恶狠狠道:“我可是沙漠之神,我的神权、我的尊严不允许我成为任何人的男宠,我拒绝——”
还没等他说完宣言,他往回看,就发现蹲在墙角的其他三个男人,已经在选衣服了——小美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掏出一个行囊,拆开,里面是风格一致但款式略有不同的袍子。
多少都有点暴露。
赛特愣了愣。
庭深拿起一条,展开看了看,说道:“这个有点暴露,我还是选那个吧……阿努比斯,你身材最好,你穿暴露点……啊?”
赛特飞快地抢走他后面拿起的那条据说最保守的:“我穿这个。”
庭深无奈地摊了摊手,背地里却在和阿努比斯以及荷鲁斯使眼色。
这还是荷鲁斯悄悄说的:对付傲娇的沙漠之神,得用激将法。
没有比小美提出的这个更安全隐蔽的办法了,知道这一点的赛特也只是闹了会儿别扭,最终还是接受了。
小美在巷子外等着,四人在里面各自换好袍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非常嫌恶自己和对方——哈托尔女神真的好会玩儿。
这袍子薄到只剩纱了。
换好装,小美领着他们去到圣所——因为暂时还来不及建造新的神殿,于是圣所成了赫利奥波利斯众神公用的办公室。
正好赶上了这一批的送人队伍。
“你是?”年长的神官狐疑地看着小美。
小美连忙走上去,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动作间悄悄地为她戴上一枚金戒指,说道:“我是新来的神官,这是我为哈托尔大人献上的祭品——当然,能找到他们,是您领导有方,理应记在您的头上,只要我能去太阳/城,见到美丽善良的哈托尔大人就好。”
神官低头看了眼手指上的戒指,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小美的样子,大概是某个贵族小姐想要得到神明庇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