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树景区位于北纬21度上的热带雨林。
它真实的范围比第一天, 导游带游客们过来参观的大很多。
从景区大门买票进入的是外围,浏览过那些种类丰富的热带雨林植被,最终点, 会看到一条河。
亚弗戈蒙把摩托车扔在岸上, 挑了艘游船,开了过去。
原本, 他是要走另一条路,直接开去雨林深处的。
但经过景区大门的时候,他听见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立刻决定调转方向, 开进景区里。
显然, 刘毕动作太快了,他已经拿到大王花的本体了。
至于刘毕带着大王花的本体,不回工业区,反而来到望天树景区干什么,亚弗戈蒙也很好奇。
二十多分钟的逆流而上后,亚弗戈蒙来到了另一片望天树林。
这里,没有任何人守卫。
奇怪的是,门口并非写着景区或者是自然保护区等字样。
一块小木牌突兀地竖在草丛里, 上书两个字, 坟场。
黑色大漆漆过的木料, 千年都不会腐坏,还会越用越新。
这块小木牌也是, 阳光下倒映出亚弗戈蒙清晰的脸, 莫名传递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有意思。”亚弗戈蒙自言自语, “坟场不修在村子周围, 修到隔了老远的雨林里面, 来上坟还要走几十分钟水路——长寿村的村民在隐瞒什么秘密?”
亚弗戈蒙直觉,这和刘毕为什么来这里有关。
他和庭深一样,能拿到的资料只有小世界的背景,不知道具体的剧情走向。
想要完整解谜这个世界还需要自己找寻线索。
亚弗戈蒙摸了进去。
他动作自然不如坐直升机的刘毕快,进入所谓的坟场后,亚弗戈蒙没听到任何的声音,料想他还在水路上时,直升机就停了。
也不知道具体这里的范围有多大,亚弗戈蒙小心地探索了起来。
直观看来,坟场和望天树景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的树平均更高,且都有铭牌。
望天树是世界上最高的树种之一,高度通常在四十到六十米之间。
望天树景区里的树因为气候和生态原因,达到了惊人的七十米,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但坟场里……亚弗戈蒙目测,基本所有的望天树都超过了百米。
任何一棵树都是破纪录级别的。
可为何,这里并没有被开发成景区?而是作为长寿村的坟场呢?
亚弗戈蒙在铭牌上得到了答案。
每棵树上都钉上了铭牌——这在外面很常见,任何一个城市的绿化带,市政都会为较为珍稀的或是年龄较大的树种订制一张铭牌,这是树的身份证。
但热带雨林里,路边随便一株植物就是二级保护植物,因此除了见血封喉这样的剧毒的树会特意钉上铭牌惊醒游客外,铭牌并不普及到每一棵树上。
坟场里的每一棵树,却都拥有特有的铭牌,内容还非常奇怪。
【故,张三,生于一七四〇年四月十九日卯时,卒于一七八八年十二月十一日寅时】
【先,李四,生于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三日午时,卒于二〇一三年一月九日辰时】
【考,王五,生不详,卒于一八四〇年五月三十一日巳时】
……
铭牌上的显然是碑文。
谨慎起见,亚弗戈蒙折了段树枝,挑了棵年代比较早的望天树,把树枝竖直往土里面插。
他手劲儿极大,压实的土地在他手上被破开,树枝沉下去几乎快有一米多长了。
片刻后,亚弗戈蒙把树枝往上拉。
拉上来的树枝,躯干上泥土的颜色没有突然改变,味道也很正常。
这说明,这棵年代久远的树下,并没有符合铭牌的土葬墓穴。
而那个年代,是没有火葬的习俗的。
由此,亚弗戈蒙可以断定,这些望天树下面并没有真实的墓穴和尸体,那些碑文似的铭牌的确是在介绍这些树的。
为什么坟场里没有墓,却有墓碑,而碑文钉在树上?
亚弗戈蒙退后几步,往天上看。
望天树并不算粗,笔直插入云霄,百米大概是三十多层楼的高度。
人在高楼大厦间仰望天空,常常会产生建筑眩晕。
这一点,在望天树密集的雨林里是加倍的。
就连亚弗戈蒙也因为这些望天树的包围,而觉得有些眩晕。
他迅速收回视线,低下头——总觉得,再看下去,会发生很难搞的事情。
实际上之前在望天树景区里出事的玩家,就是因为仰望巨人之观而迷失了自我意识。
差一点,亚弗戈蒙这具身体也要中招,但他毕竟是旧日支配者,幻觉这种东西是他的老本行,亚弗戈蒙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停止了仰望天空。
“怎么可能有没有坟墓的墓地。”亚弗戈蒙喃喃道。
他敲了敲树皮,刚刚,总觉得在他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自己被这些树包围了。
虽然他本就站在树林里。
但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无法确定,这些树是不是偷偷移动了一下。
关于答案的猜测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亚弗戈蒙未能及时抓住。
他不再逗留,继续往里走,试图找寻新的线索。
·
直升机停在了小木屋边上。
是的,这里也有一座小木屋。
雨林深处的小木屋,刘毕以前从来不被允许进入,即使他成为了能与长寿村分庭抗礼的工业区的大老板,但那些顽固的老家伙们就是不准他进去。
顾及爱人,刘毕便真的一次也没有偷偷进去。
但这里,他常常来,只要没事,他愿意换上登山鞋,背上背包,徒步走进来。
即使来回都要一天时间。
工业区有成熟的流水线,有忠诚的仆人和比机器还听话的外乡人,根本不需要刘毕费什么心思。
他甚至想一直住在这里。
因此,坟场的小木屋里,有非常多齐全的设备设施。
不光有生活上的,早期,刘毕抓虎头蜂的工具也放在这里。
从直升机上下来,刘毕第一件事就是把大王花和水蜜冻在冰箱里——小木屋里有一个超大的柜式冰箱,里面原本放着腊肉火腿等耐保存的食物,这会儿都被刘毕毫不心疼地扔了出来。
刚好够放下大王花。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他。”他交代手下。
手下们也不敢进屋子,就坐在院子里。
刘毕一个人往深处走。
这是一条缀满野花的小道。
被人细心地铺上了鹅卵石,防止疯长的野草抹去了路的痕迹。
但就算路不再显眼,刘毕也绝不会忘记方向。
他的爱人,他的太太,已经沉睡在此很多很多年了。
刘毕非常想念他。
这一带,没多少树,是一片长着奇花异草的林中空地。
沿着鹅卵石小路,一直走五分钟,来到空地的中心,有且仅有一棵望天树。
这棵望天树高度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二十米,它或许是世界上最高的望天树了。
负责照料这棵树的人对它珍爱异常,不舍得在它身上钉任何牌子。
刘毕走上前,抚摸着树皮的沟壑,与它对话。
又抱住它粗壮的树干,似乎想要感受里面脉络的流动。
树林里,清脆的鸟叫声和虫鸣,还有风摇晃树叶的声音,盖过了刘毕的低语。
没人能听到他说了什么,除了正在工业区里的安胎的白发男人。
良久,刘毕起身,打算离开。
正要转身的他看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走过去,把爬满木牌的绞杀榕的藤蔓清理干净。
“绞杀榕长得太快了,不过没关系,很快你会醒来,它们并不会构成威胁。”刘毕承诺道。
轻抚了几下那块他亲自刻下,插在这里的木牌,他这才转身离开。
刘毕回到小木屋,招呼手下离开。
“走吧,回工业区,拿出最好的烧酒,抓那只虎头蜂。”刘毕说道。
大王花留在这里保存,等回头把虎头蜂和烧酒一起带来,再来处理它。
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大噪音惊起周围的鸟逃难似的飞离树冠。
几百米外,差点迷路的亚弗戈蒙终于锁定了位置。
他并没有抬头看天,而是站在原地等了等,等耳朵里再听不见直升机的声音后,这才往一开始传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几分钟后,亚弗戈蒙抵达了小木屋。
他毫不费力地在冰箱里发现了大王花腐烂流黑水的残骸,一脸嫌恶地盖上了冰箱门。
亚弗戈蒙就猜到,庾京元的老家,应该已经被刘毕给端了。
只是他属实想不明白,刘毕为什么要这么做。
庾京元不是这里的神吗?刘毕怎么敢这么对他?
亚弗戈蒙猜想,答案一定就在这里。
在小木屋里,或者在这附近。
他快速翻找,果然找出了一本相册。
相册里,全是年轻一点的刘毕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
如他所说,他不喜欢女人,他的伴侣和他一样是男人。
只是这照片是黑白的,照片右边的日期是繁体字竖着写的,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摄影师的习惯。
而更有意思的是,这日期久远到,刘毕按理说已经死了两次现在正在读小学。
“所以你是怎么活这么久的呢?”亚弗戈蒙瞄了眼冰箱,有了一点猜测。
他把相册放进包里,出去外面,很快就发现了那条非常不同寻常的小路。
沿着野花与鹅卵石,亚弗戈蒙也来到了林中空地,见到了那棵望天树中的巨人。
这棵树本身并不吸引亚弗戈蒙。
他来到树脚下,旁边,有一块同样用奢华的大漆漆过的木牌。
那上面写着三个字。
庾京元。
·
“好点了没?”大漂亮问。
“还行,我稍微休息几分钟。”庭深回答道。
他正躺在一堆玫瑰花里。
车间里没有任何可供人休息的地方,只有花是软的。
刚刚,不知道是因为用眼过度还是头低久了低血压,庭深站起来只感觉头晕目眩,脚一轻就要往边上栽。
还好小帅眼疾手快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