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啦。”手指戳了戳满地打滚的小白羊, 克莱因第十遍说这句话。

他实在被吵得不行。

半小时前，克莱因偷走小白羊，又甩掉追来的犹格, 潜入了食品厂的车间里。

他擅长隐匿, 借着夜色消失，就连犹格也没能成功追上他。

克莱因明知他一旦进来就会暴露踪迹, 犹格势必也会跟进来，比犹格先一步接近黑山羊已经是运气很好了。

他不可能瞒太久。

但犹格来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来这么一趟，总得顺点东西。

克莱因本来是想把庭深给绑了的, 动手的时候才想起这次庭深的皮肤强度很高, 而且他现在的身体对黑山羊来说是大补，要是过程中不小心把黑山羊唤醒，那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得搭半条命进去。

退而求其次，便把小白羊给顺走了。

从楼上往下跳时，克莱因没走寻常路，直接瞬移到了旁边的食品厂，犹格以为他会去找刘毕汇合，这才让克莱因灯下黑, 躲过了追逐。

小白羊本来就困困的和爸爸妈妈撒娇呢, 被拽住羊角扯走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等被偷到食品厂，克莱因把它放鲜花堆里, 它才反应过来, 然后就开始大哭不止。

小白羊原本睡之前是在计划它的儿童节的, 这下儿童节还没过, 先被坏人偷走了, 羊角还痛痛的。

任凭克莱因怎么道歉怎么哄，它都不听，一边打滚一边哭，哭得克莱因头好痛。

“别哭了，小朋友。”克莱因阴恻恻道，“也就是你长得挺羊的，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我下不去手，你要是我亲生的……我揍不死你。”

“你敢……嗝，我爸爸妈妈不会放过你的。”小白羊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克莱因的动静。

听到这个坏叔叔提起自己的妈妈，还威胁自己，小白羊猜他肯定认识自己的爸爸妈妈。

至于威胁的话，皮孩子小白羊猴精，知道大人这么说，才说明真的下不去手打，只是口头上威胁。

真的要打小孩的，直接就打了，根本不会动嘴皮。

不过，什么叫“你要是我亲生的”？

小白羊一个小羊打挺，翻身站起来，又蹲坐下来把小蹄子藏肚皮底下，变成一块没有jio的无糖白面馒头。

“你认识我妈妈？”它问。

前面它其实用小蹄子踹过克莱因，但是这个坏叔叔一点反应都没有，小白羊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老实了。

不过它老实了，坏叔叔也没放过它放它走，小白羊这才嗷嗷哭。

现在，听到克莱因主动提起自己的妈妈，小白羊还以为他要提什么条件然后放了自己，端坐好，表示愿意听。

就听克莱因说道：“是的，我和你妈妈曾经有一段情，要不是你爸不要脸，你现在应该是我的儿子。”

小白羊：？

小白羊放声大咩：“你放羊屁！”

它听三个爸爸说过，爸爸和妈妈是青梅竹马四小无猜，哪有这个坏叔叔什么事？

它是父母爱情的结晶。

“不信吗？”克莱因盘腿坐下，发现自己还是比无糖白面馒头高很多，干脆拖来一个箱子，把小白羊端上去，与小白羊平视，“恐怕祂们从来没告诉过你你是怎么来的……要听睡前故事吗小朋友？”

·

碎掉一扇窗户、门半死不活虚掩着的会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气氛也怪怪的。

里面的二人隔着很远坐着，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要不是新风系统和中央空调还在运行，这里真的安静到一点声音也没有。

亚弗戈蒙闭着眼睛，他并不是故意在和庭深冷战或是什么，毕竟刚刚的意外怎么他也怪不到老婆头上。

他正在和犹格分享视野。

或者说分享听觉。

犹格出去追克莱因了，因着庾京元这具身体的特性，犹格现在能听到植物的声音。

他一边跑，用眼睛寻找，分不出多余的神经来聆听环境的声音。

便把部分视觉和听觉分享给了亚弗戈蒙，让亚弗戈蒙帮忙听克莱因的踪迹。

犹格则在往刘宅的方向赶。

不过已经路过生活区的大片绿化带了，亚弗戈蒙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知会犹格可能找错了方向。

“回来吧，克莱因应该不会对儿子怎么样，但凡他还对黑山羊存有一丝感情都不会真的伤害小白羊，你先回来。”

“我去刘宅看一眼，我不放心。”

“你是怕和老婆说话吗？”

“……”

犹格切断了共享。

亚弗戈蒙睁开眼睛，就看到庭深坐在离窗口最近的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的。

看他表情，亚弗戈蒙完全猜不到他现在在想什么。

抑郁了？

应该没哭吧。

亚弗戈蒙起身走过去。

庭深收回视线，问硬和他挤一张单人沙发的亚弗戈蒙：“不是说，那是我和你亲生的羊吗？你不去追？”

“犹格去了。”亚弗戈蒙反问他，“你呢？你担心吗？”

“担心。但是我想，你们比我更有经验对付那个叫做‘克莱因’的男人，不知道跟上去会不会帮倒忙，我还是在这里等你们分配任务比较好。”庭深回答道。

“正确的，合理的。”

然后，就又陷入了沉默。

庭深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所以那个人不是［庾京元］对不对？你们叫他克莱因，他也是高玩？”

“他不是高玩，想想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他是现实世界里的人，真正的现实世界，你穿来的那个地方。”亚弗戈蒙直视庭深的眼睛，“容我多嘴问一句，刚刚，你在想什么？”

“仰望星空，正视自己——我在想，难道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所谓的克苏鲁神话是真实存在的？”

“当然。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你，事实上很久很久以前，传教这个活儿通常是你的孩子们来干，你才最擅长这方面——我坚持认为这是我始终无法让你信服的原因。”

“……”

“既然说到这里了，那容我再多问一句：你为什么又开始思考这个了？”

庭深抱着也不知道干不干净的抱枕，刚刚在与亚弗戈蒙对话的过程中，抱枕一侧的流苏已经被他挠成了凌乱的线。

这会儿，庭深改为揪另一侧的毛绒团子。

Q/Q弹弹的手感，有一点像小白羊……唔，不能想，与其毫无头绪地拖着疲惫的身体出去找孩子，不如等它所谓的三柱神之一的爸爸传回来消息。

庭深咬着嘴唇，不说话。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担心，亚弗戈蒙主动道：“不用担心儿子，它真的出事我们会感觉到，而且，克莱因最多只是利用下它的能力，不会真的对它做什么。原则上讲我不愿意为克莱因说话，现在不得不说了——克莱因是一个自私、阴险、素质低下的人，他具有所有应该成为我们信徒的品质，他甚至不是一个有道德的人。可如果说有什么，是他一定会坚持的，恐怕只有你——哪怕再一次地伤害你，他都不会伤害你亲生的孩子。”

庭深这才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

亚弗戈蒙很少说这么长的话。

就连之前在包间里戏弄自己，和在办公室里勾引自己，都是拼命散发雄性魅力，试图用动作和简短的祈使句达到目的，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

还是为偷走小白羊的人说话。

或许，小白羊现在真的是安全的？

放心了一点的同时，庭深终于愿意回答之前的问题了。

“好吧，让我们说回刚刚……我之所以在思考之前否认的事，是因为，刚刚庾……救命，或许他真的不是庾京元。是叫犹格对吧？”看亚弗戈蒙点头，庭深继续说道，“犹格出现时，我脑海深处的系统——不是无限流副本的而是另一个——它告诉我，我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

任务一，与npc进行play，并解锁相关纯爱CG。

之前，庭深和亚弗戈蒙办公室play，还是脐橙，但系统显示进度0％，还询问庭深是否更换长期任务对象——庭深就是从这里知道，亚弗戈蒙并不是黄色代码的。

是他认错了人，真正的黄色代码，其实是庾京元。

到这里，除了不知道亚弗戈蒙到底为什么会知道那些过往外，事实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反转。

——深深，不要反感我，等过一会儿，等犹格也来了，你就会知道，我真的没骗你。

刚刚，庾京元来了，庾京元表现得像是和亚弗戈蒙认识了很久一样，熟络地骂他是傻逼，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就又跑了。

如果是庾京元的话，不会是这个反应。

他是亚弗戈蒙口中的犹格。

而更诡异的就是，犹格一出现，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就完成了。

庭深的的确确只和亚弗戈蒙发生过关系，和庾京元就算有点什么那也不是这方面的，不然在此之前进度条不会是0％。

这说明，亚弗戈蒙还真的没有撒谎。

起码如他所说，他和现在庾京元身体里的芯子是同一个人。

如此，系统才会判定他任务完成，否则现在应该还是0％。

正是这一点，让庭深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认知太过于狭隘，亚弗戈蒙所说的是真的。

可是克苏鲁神话什么的，真的太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什么不可名状、什么难以直视……

庭深仰望星空，除了满天繁星，没得到任何的指点。

他不信，会有不可名状之物，自星空降临。

“哦，已经完成了吗？”亚弗戈蒙眨了眨眼睛，“那么你应该明白，我真的没有骗你哦。”

说着，亲昵地捏了捏庭深的脸颊。

庭深躲开。

“不要动手动脚。”他皱了皱眉，“这件事情之后再说，我还是放心不下，我想去找儿子。”

儿子两个字，庭深说得小声。

亚弗戈蒙说的是真的，那小白羊搞不好真是自己亲生的。

本来小朋友就可爱，这下知道它和自己的缘分不简单，庭深又揪心起来。

“别着急，犹格在回来的路上了，剩下的任务和找儿子会同时进行。”亚弗戈蒙站起来，绕到沙发后面，学着以前塔维尔那样，把手指放到庭深的太阳穴上，“你真的很需要稍微休息一下，睡一会儿，我会叫醒你，我保证……”

按了一会儿，亚弗戈蒙探身去瞧，庭深已经睡着了。

他这才坐到一边，静静盯着庭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