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睡？”克莱因问。

他把曾经他和黑山羊的过去, 添油加醋地告诉黑山羊的崽，结果这个崽不光没反应，还津津有味地嚼起了花。

“我觉得你讲得很有意思, 我越听越精神。”小白羊眼睛亮晶晶的。

克莱因讲的那些, 小白羊毕竟是小朋友，有些它听不懂。

有些小白羊并不信任, 因为和爸爸告诉它的版本不一样。

但总体上讲，是非常有意思的冒险故事。

本来这个点小朋友该睡了，但听完克莱因的故事后，小白羊精神得咩咩直叫, 把克莱因郁闷了个够呛。

完全没达到目的, 这让克莱因有些挫败。

忍不住捏着两只羊耳朵，挠痒痒。

“我故事不是白讲的，这样，按照我刚刚讲的故事，还我一个梦。”

克莱因告诉小白羊这些，为的其实就是这个目的。

潜伏在麓山研究所看直播的日子，也就比一个人漫无边际地游荡的日子好上那么一点。

曾经，克莱因是黑山羊的狂热粉丝, 幼崽们搞了个深深后援会, 天天吹庭深的绝赞笑颜, 让克莱因得到了一点点快乐。

也让克莱因难得的做了几个月好梦——在此之前，克莱因的睡眠状况糟糕到了连续好几天也睡不了一觉。

但是这个小朋友,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放声大哭, 让原本好好睡觉的克莱因突然做起了他最不愿意回忆的噩梦。

从梦中惊醒, 克莱因实在没忍住, 对着那些研究员大开杀戒, 一个没放过地杀光了他们所有人。

但这依旧没能平息怒火。

要不是理智还在，他当时真的很想把那几个胆敢在他面前舞的幼崽也杀了。

克莱因冲动之下来了游戏里，怕黑山羊把自己吃了转而顺走了祂的崽。

崽在自己手上，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无偿带孩子吧？

克莱因与小白羊对视，小朋友亮闪闪的大眼睛简直和它妈妈一模一样，虽然脑补过要把这只被它那该死的爹养得太好以至于过于肥美的小羊肉串子烤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到底是小白羊扰了他难得的好梦，那就得做出一些补偿。

“可是……可是我的能力很不稳定诶……”小白羊左蹄子踩右蹄子，右蹄子又踩左蹄子，小模样看起来特别不好意思。

它确实也是半罐水那种，毕竟没有神格，没有完整的运行法则，现在能做的一切不过是靠着遗传和天赋。

克莱因当然明白这一点。

但一个梦而已，不会危险到哪里去。

“没关系，试试，按照我刚刚告诉你的那样。”克莱因鼓励它，“你可以做到的。”

“嗯！”受到肯定的小白羊重重地点头。

这场面一时间看下来，竟然还有那么几分励志。

像是什么动员会似的。

谈好后，克莱因带着小白羊来到了四楼，作为传奇调查员，他最出色的一项能力，便是无视空间的阻隔。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去了那么多地方，也没被犹格逮到的重要原因。

克莱因知道四楼是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刘毕暂时没时间来，庭深他们更不会来。

短时间内，大概没有人会来这里打搅他睡眠。

“和我一起进棺材吗？”克莱因问。

他打算躺进空棺材里睡一觉。

这口棺材是偏西式一点的，里面比中式的多了个木枕头，克莱因需要舒适的睡眠环境，才好享受为自己铺垫的美梦。

纵观整个灵堂，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

“不要，我怕黑。”小白羊摇摇头，“我睡蒲团。”

说着，它从克莱因的臂弯里跳下来，在蒲团上团巴身子，好歹没让肥美的羊肉流到蒲团外。

它这副老老实实的样子骗过了克莱因，让克莱因以为它真是个老实孩子。

又想起了曾经的愿望，忍不住rua了把羊头。

小白羊也不反抗，反而提醒他：“叔叔，你快躺好，我准备开始了。”

“嗯。”

克莱因躺进棺材里。

小白羊蓄力，浑身的毛毛变得更蓬，它几乎圆成了一个白色的羊毛球。

然后在到达顶点的时候，羊毛球像泡泡破碎那样，砰的一声炸出好多羊毛团团。

当然，小白羊并没有真的炸掉毛，那些在空气中闪着光的羊毛团团，只是它能力的具象化，是操纵梦境的载体。

大量羊毛团团落到克莱因身上，融进他的身体然后消失不见。

克莱因也在梦境的力量下，陷入了沉睡。

他安详地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而蒲团上的小白羊也是如此。

看起来，也在甜甜的梦中。

只是十分钟后，蒲团上的小家伙突然一个小羊打挺窜了起来。

它先是跳上盖了一半的棺材板子，看到里面的克莱因已经微微蹙起了眉头后，得意地咩咩直叫。

“哼哼哼！当我傻呢！你就是爸爸说的那种破坏家庭的大坏蛋！”

小白羊被塔维尔爸爸未雨绸缪耳提面命过，要想一直当独生子，就要保护好妈妈，不让任何怪叔叔有机会接近妈妈。

“可是万一你们还想要别的小羊怎么办？”小白羊问。

塔维尔回答道：“放心乖崽，爸爸妈妈生不了别的小羊，起码爸爸可以保证不生，但是你妈妈嘛……你要努力不要让别人有可乘之机哦。”

小白羊谨记塔维尔的话。

刚刚克莱因说的那些，有些深奥的它确实没有听懂。

但小白羊也不是纯傻，它听出来了，这个坏叔叔喜欢它妈妈。

还讲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自己真的按照他说的做，坏叔叔会在梦里面爽到。

小白羊虽然毛毛白，但它绝非善类，绝不是什么善良的小羊。

它是邪恶摇粒绒。

于是，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小白羊其实给克莱因安排了一个与他的愿望相反的梦——恰好就是曾经真正的现实——不过，小白羊并不知道这一点。

此刻，克莱因深陷梦魇之中。

小白羊猛地跳到他肚子上，抬起小羊蹄子猛踹他的下巴。

还用嘴咬克莱因的头发。

克莱因现在这具身体，是从望天树里面剥离出来的树髓，对食草类动物来说大补。

小白羊一个没忍住，给克莱因啃斑秃了一块，它还下意识嚼吧嚼吧咽进了肚子。

暗戳戳报了仇，小白羊又跳出来，废了吃奶的劲头都痛了，才把棺材板子顶来盖好。

把克莱因关起来，小白羊打算独自踏上寻母路。

只是它的计划破产在了它身高不够高，死活够不到门把手上。

累够呛的小白羊在灵堂里面东跑西跑发了顿疯，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到蒲团上睡觉觉。

睡着之前，小白羊想，最好赶紧有个人来救自己。

然后，它就等到了上辈子对它千依百顺的帅·尼古拉斯的转世，庭帅。

……

“我得想想怎么把他弄出去。”小帅说道，“带你出去很简单，可是棺材连带植物人难度就高了。”

“他没那么容易醒来。”小白羊蹄子敲了敲棺材，“我昨晚还打了他呢。”

小帅仔细一瞧，果然发现男人的下巴上有片淤青，头发好像也被人揉拧过似的。

这小羊肉串子还真够邪恶的。小帅摸着下巴想。

“这样吧，我先下去找我的同伴汇合，想办法制造混乱，然后趁乱让我的同伴把他弄出来。”小帅心知自己一个人肯定办不成，得叫上丧彪才抗得动一个大男人。

要是真能用这男的拿捏住刘毕逼他就范，应该也不用老老实实上完班了吧？

“都可以，但是要注意保护好我。”小白羊严肃道。

它可宝贝自己了！

小帅点头，拉开上衣拉链，把小白羊揣衣服兜兜里，下了楼。

·

“这……这……”老村医人都傻了，“庭先生怎么这么冲动啊！”

他与几个大爷来到二楼，确实是打算妥协了。

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庭深就飞了出去，几句话就引得刘毕狂化。

这下，一楼的电动门又关上了，关上前外面的村民带着孩子们蜂拥进来，还有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导游。

这种时刻，大家根本顾不上刚刚的对立，全都躲在酿酒厂里瑟瑟发抖。

而二楼的几人能清楚地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老村医等人完全吓傻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犹格淡淡道，“怎么都听刘毕说，不来问我？”

他模仿庾京元目空一切的样子，或者说他本来就习惯了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人类。

因此，没有一点儿违和感。

上来劝献祭的几人，瞬间感受到了压力。

看着“庾京元”身上在淡淡发着光的花纹，他们知道，神生气了。

“我们……我们想……”

“蠢货。”犹格轻蔑地扫他们一眼，“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我自己都在无可逆转地走向死亡，正在腐烂的身躯怎么可能救得了那些早就变成树的人？”

“可是是刘毕说……”老村医喃喃不知所措。

“我的身躯现在在你们那里，你们大可以现在就喂给一个孩子，试试他是停止树化，还是立刻变成一棵树。”

说完，犹格抱胸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们。

他这么做，是为了给这些人压力。

果然，在下面偷听的几个年轻人没忍住，爬上楼梯。

壮着胆子问：“神，您的意思是，真的没有办法吗？”

犹格睁开眼睛，黑色的双眸像口幽深的古井，看着他，幽幽道：“你今年一百九十六岁，你在一百七十年前吃下了骸骨，而那原本是赐给你的父亲的。”

“你活到这个岁数，跟着刘毕做事，靠山吃山，你一辈子没有贫穷过，没有生病。”

“接近两百年顺风顺水的日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得到了这么多，变成望天树反哺土地是你该做的，连我也在今天来到了生命的终点，凭什么，你会觉得普普通通的你，一个人，能拥有永恒的没有代价的青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