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深深刻意识到, 之前他对丰绅和卓存在偏见——这男人身上的光伟正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他还真是个老革命家。

估计之前展示的那些证书也是真的。

只是，这样说来，他的杀人动机就更奇怪了。

“老辈子。”庭深四川话喊他, “你魔法披风, 未必然你还有杀人名额？”

谁曾想，丰绅和卓竟点了点头。

“你知道你的身世吗？”丰绅和卓问。

庭深点点头, 又摇摇头。

他所知道的原身的情况，是原身自己已经知道的。

更多的，或是有什么隐藏信息，系统并不会直接给到他。

而且从上个小世界开始, 系统就很少出现了。

庭深所能了解到的信息更多要靠他自己探索。

“我偶尔也会上网。”丰绅和卓说道, “我看到过一种说法——活到现在的人，祖上都曾经是贵族。你和其他人，严格说来也是皇室后裔——你们是新帝的子嗣的后代。”

“新帝登基的时候已年近五十，别说儿子，孙子都有了，大清是从他的继承人开始子嗣凋零的，在这之前其他皇子公主正常婚丧嫁娶。”

“所有皇室成员甫一出生就会被记录在玉牒上，外嫁的也会进宗室族谱。”

“你们, 包括你们之前来到这里做客的人, 都是先帝一系的后代。”

庭深确确实实没想到这茬。

“搞半天, 原来我姓爱新觉罗。”庭深喃喃道，“原来我才是天潢贵胄。”

他这模样, 把丰绅和卓逗笑了。

男人点了点他的鼻尖, 提醒道：“说话严谨点：新中国人人平等。”

庭深真的佩服他的思想境界。

“所以你真是我的老祖宗？因为是先帝的后代, 所以我们就得死？”

庭深知道, 他正在靠近这个小世界的谜底了。

因为这几天, 他基本是在丰绅和卓的保护下的，过着被娇养的生活，他并不知道对他来说度假般的小世界，在其他人那里简直是恐怖片。

包括男女主角。

就连男女主角，都像被剥夺了主角光环似的。

这一点，受到完全不同待遇且智商得到debuff的庭深意识不到，因此他能轻巧地说出这句话。

反倒是在观看直播的怪物们琢磨出了点儿不对劲，但也没有往深处想。

“是啊。”丰绅和卓淡淡道，“本来你也是要被喂鱼的。你怎么会觉得是就因为这样？你可知历史有多么沉重？在历史的长河中，做错事情就是必须连坐，不连坐的话，对不起那些保家卫国而死去的人。你们在还先辈的罪。”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换了轻松一点的语气：“不过你是小鸟，只要你呆在我的身边，不再将罪恶的血统延续下去，可以不被喂鱼。”

他说的喂鱼就是被他弟弟吃掉。

庭深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不早个几十年早一百多年将所谓的罪恶的血统断绝，既然说了有记录还记录至今，那么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让他们延续，又持续关注，这样慢慢宰杀是为什么？

他没有再纠结丰绅和卓向客人们设下圈套的事，这显然是这个小世界的设定背景，是不容更改的。

就算是黄色代码，自己也没办法和他去辩驳大道理，更没必要。

反正只是游戏，不是真的，真实世界哪有僵尸啊？

“我还是不明白你喂鱼的逻辑。”庭深说。

丰绅和卓干脆把他拉过来，放到自己的腿上，给他把西装外套的扣子全部扣上。

遮住那些春光。

和小鸟讲道理的时候，丰绅和卓并不想因为他是自己的小鸟，因为那些没有理清楚缘由的举动，而在正事上面分心。

因此，得把小鸟包裹体面一点。

外套对于青年的身形来说非常宽大，能完全遮住屁股和大腿，因为他坐着，所以拖到了膝盖上。

这样看起来，稍微有一点正经了。

丰绅和卓想了想，从木箱里拿出一枚边缘已经略有锈迹的徽章，别在他的胸口上。

庭深低头看了眼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徽章，有些黑线。

“那个，我还没入……”

丰绅和卓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说道：“我给你写介绍信？”

“那倒也不用。”庭深调侃他，“但是丰绅和卓同志，如果你坚持要以这样的方式才肯好好说话，那么我其实不介意再搞复古一点，你直接给我套中山装吧，我们找个会议室继续谈，我希望你家最好有搪瓷缸子，我只喝浓茶。”

丰绅和卓哈哈大笑。

他一点没觉得被挖苦到，反而觉得他的小鸟真的好有意思。

“小鸟，好笨，前面就说过了，大多数人永远最重要。为了百姓为了疆土我弟弟可以死。”

“他是真龙，他属于哪一方，哪一方气运就强，他的龙气可以反哺土地，但他毕竟是僵尸，心中含着郁气，要仇人的血液才能让他精神活跃。所以要一点点地喂食。”

“你们是那个人的后代，你们来喂鱼，鱼能让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受益。”

丰绅和卓讲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是冷漠。

庭深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好像无可反驳。

真的是这样吗？

“哦。”最后他说，“好吧，但是小帅他……”

“我会放过他的。”丰绅和卓摸了摸他的脑袋，“只要他不做蠢事。”

·

“在影射什么呢？”流氓虎鲸冷笑一声，“亚弗戈蒙大人，这正常吗？这位真的不是克莱因吗？”

亚弗戈蒙皱了皱眉。

先不说丰绅和卓的理论对不对，架空世界架空内容，对错没那么重要。

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祂和幼崽们一样也感受到了。

丰绅和卓在给庭深洗脑。

很奇怪。

这明明是犹格的分身，怎么会这样？

上个副本，因为他们预先给庭深准备了胡蜂的皮肤，虎头蜂皮肤的强度太高了，一下就成为了副本的战力天花板，庭深于是受到boss的针对。

几乎所有的恶意都冲着他去。

他们发现的时候，庭深已经被好几个npc盯上，想要拿他泡酒。

且事后复盘，超级吗喽还说，很有可能小白羊进去游戏也不是巧合，是和上一次一样的死亡漩涡预警。

只是不知道克莱因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不光没那么做，还因为他平衡了战力，让boss的针对有所降低。

总之，上个副本的情况给了怪物们教训。

生怕又是遇强则强，于是这一次，明明大家都有努力提升，最后被选中的，却是著名花瓶绿孔雀。

果然在debuff之后，这个副本对于庭深特别友好，并没有出现更多阵营针对他。

反倒是犹格的分身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就开始洗脑了？

为了让龙气持续福泽大地，所以就要那些后代来做饲料。

为了大多数人，牺牲少部分人。

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为了人类，牺牲怪物？

这真的不是在影射十九世纪那场悲剧吗？

亚弗戈蒙脸色相当难看。

祂倏地站起来，去服务台那边打电话。

因为刚才有流氓虎鲸率先开口，所以超级吗喽很有眼色地什么也没说——他们是很尊敬几位大人，但优先级永远在妈妈的后面。

也在小宝贝succubus的后面。

所以尽管流氓虎鲸刚刚的话有些冒犯，但包括超级吗喽在内的其他怪物，谁都没有反驳流氓虎鲸。

他们也在看亚弗戈蒙大人是什么态度。

毕竟亚弗戈蒙大人是犹格大人的化身，祂们是一体。

亚弗戈蒙几个小时前才接了小白羊的电话，还是从祂那没脑子的老头儿那打来的。

祂还没来得及出门给儿子代购呢。

而且也不会那么快。

毕竟恒太基地那边的假期到期，祂琢磨着，还得回去上个班。

这会儿因为犹格的分身身上奇怪的味道，祂也憋着火，要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犹格直接一个重拨——毕竟刚刚来电的就是一串乱码。

烦躁的等待之后，电话被接通。

亚弗戈蒙听到了“嘶——嘶——”的声音。

祂一怔。

是夏盖虫族。

与诞生自混沌王庭的犹格，和出现即在门内的塔维尔不一样。

亚弗戈蒙首次出现，是在黑山羊的星球。

黑山羊的领地，是一颗非常非常漂亮的星球。

阿撒托斯将整个宇宙中最好的一切送给了心爱的大儿子莎布·尼古拉斯。

那时候，恰好附近的夏盖星湮灭，夏盖虫族在焦土上发出哀号。

黑山羊不胜其扰，去看了眼，然后把那些倒霉虫子给领了回来。

不过黑山羊嘴上不说，其实非常讨厌虫子。

祂讨厌蹄子踩到脆脆的壳，踩坏它然后爆出白色浓浆的感觉。

祂嘴上不说，但立马就把夏盖虫族给打包送去了阿撒托斯那里。

亚弗戈蒙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祂代表犹格的意志，出现在黑山羊的星球，为祂排忧解难。

亚弗戈蒙能听懂夏盖虫族的语言。

现在，祂在听筒里，听到夏盖虫族在说，犹格大人已经离开了。

不过，祂好像有一点不对劲。

亚弗戈蒙立马追问，是哪里不对劲。

接电话的是差点被犹格捏死，后来被变成座机电话让小白羊打给亚弗戈蒙，现在又在亚弗戈蒙重拨回去后再次变成座机电话的那只。

它嘶嘶嘶了半天。

亚弗戈蒙耐着性子听，总算听明白了。

不是犹格有问题。

毕竟是外神，是三柱神。

黑山羊不在，就剩祂和奈亚拉托提普支撑着宇宙的运转。

要是犹格有问题，世界就该完蛋了。

是夏盖虫族在犹格走之后，继续工作，编织王座的时候发现。

在一颗星球上，出现了和犹格非常类似的信号源。

非常非常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是才刚出现的。

亚弗戈蒙立刻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电话。

电话里，小白羊说，犹格爸爸刚刚带它去了妈妈拍戏的公司听财报，但是它睡着了。

亚弗戈蒙知道，那是所谓的工作室。

算算几个星球和游戏之间的时差，似乎真就是那个点出的问题。